车子驶至不夜城门前,停了下来。
林丫雀挥手对方家的司机道,“你先回去罢,晚间我们自行回去便是。”
旋即,她拉着玉婉莺从车上下来,胳膊勾着胳膊地往不夜城内走去。
玉婉莺不免失笑,“怎得这般火急火燎。”
“毕竟是方家的人,在他近前说点什么也不方便,不如下来走几步。”林丫雀大咧咧地道。
玉婉莺却是看穿她的心思,“我看你是想背着说人坏话了罢,饭桌上你都快藏不住笑脸了。”
想起早上餐桌那一幕,林丫雀笑得牙床都露了出来,放肆不已,“你是不知,自你上楼后和下楼后,那沈眉的面色变化有多大,比那川剧变脸还快,可真是逗死人了。这方家的乐子,太好看了。”
玉婉莺无奈地推了一把眼前人,“你可低调些吧,那里个个都是人精,就你这脑子,被人卖了都不知,行事安分守己,莫要强出头。”
“奥哟,还嫌我不安分。往日里红砂我什么模样,如今都成了瘸脚鸡了。”林丫雀撇嘴。
“我知你是好心,但再遇到今早那般事,不必想着替我出头,你只管扮演好方大小姐的身份便是,其它自有我来料理。”玉婉莺轻声在她耳边叮嘱,唯恐她上头做出什么祸事来。
“我就是担心嘛……”林丫雀嗫嚅着,她性子别扭,说不来关切的话,就这一句,都够让她臊红了脸。
玉婉莺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安抚着,“我既敢入得方家,就有能力自保,你别焦心,我心头有数。”
“行罢,晓得咯。”林丫雀知道她的本事,便没再坚持。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帮你,只是我最不喜欢大宅子里后院的腌臜事。”这让林丫雀忍不住想起当初入狱的理由。
说起来,玉婉莺还真不知她的入狱缘由,今日机缘巧合聊了起来,倒是对她又多了解了三分。
提及此,林丫雀干脆说了真正想法,“这种内宅争斗,没得让人恶心。”
“不过都是些无聊的手段,我没时间和她们在后宅兜圈子,咱们还有大事要做呢。过两日,我便想办法搬出来。”玉婉莺安抚道。
林丫雀听罢,松了口气。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不夜城的拱形长廊,进入平地花园中来。
不时有人穿梭其中,有那眼尖的认出了玉婉莺来,殷勤地招呼她为玉老板,婉莺自是笑着点头应下。
两人一路走,一路被人追捧着,引得林丫雀早就将那些不快忘之脑后,整个人难免飘飘然起来。
她感慨着,“怪不得都说树往高处长,人往高处走,这身份不同,待遇完全是天差万别咯。”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她还是红砂里一个终日混吃等死的女囚呢,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地方,摇身一变,成了这般尊贵的人物。往日里都是她瞧别人脸色,哪里享受过这等殊荣来。
玉婉莺目中却是一片清明,“世人个个削尖脑袋,便是为了成为拥有钱财、权利、地位的人上人。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到最后,不过都是殊途同归。”
“啧,你说些我能听懂的好伐,别这样咬文嚼字的,头疼。”林丫雀愁眉摆手。
玉婉莺被她这滑稽样子逗笑了,只问她,“你之前一心想着拿点小钱跑路,如今呢?”
“如今……”林丫雀看着眼前偌大的销金窟,不由道,“如今,就算你赶我走我都不走咯!跟着你吃香喝辣,做人上人!”
玉婉莺莞尔一笑,不枉费她带着林丫雀走这一遭。她还要靠着林丫雀勾着王阳,自是不能真的放她走,此番谈话不过是为试探一二,好在林丫雀心思一向好猜,无需她用过多手段。
两人关系的确要好许多,但在玉婉莺心中,复仇仍旧是她的第一要务,身边的人们,都是她这一路上不可或缺的帮手,缺一不可。
说话间,她带着林丫雀来到了西南角的一栋四层楼内,坐电梯上了顶层,这里,便是她的办公区。
刚到楼前,不夜城的两位经理就迎了上来,玉婉莺吩咐二人将近些年的账本送来,并且定下了明日要见麾下的管理层人员,便将人打发走了。
电梯到达顶层,一路进了早为她拾掇好的办公室,刚一推门,便见张娟已然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你倒是得闲,红砂没事情做噢。”林丫雀进来就打趣张娟。
张娟虽性子冷,但嘴上从来不饶人,“没了你这位女魔头,事情倒真的清省了不少。”
玉婉莺笑着看那二人拌嘴,走至一旁酒柜,“砰”地开了一瓶香槟,引得那二人回首。
“白日里就饮酒?”林丫雀嘴上嗔怪,脚上却径自走过去拿出了三个酒杯来。
“难得高兴嘛。”
玉婉莺缓缓将香槟倒入三只高脚杯中,拿起一杯,对着二人继续道,“庆祝我们三人第一次在红砂外饮酒。”
两人笑着碰杯,张娟轻抿了一口作罢,林丫雀却是豪迈地一口干掉了一整杯。
林丫雀慨叹一声,“痛快!”
张娟面上微带笑意,却不忘此行来意,看向玉婉莺,“接下来你作何打算?我帮得上什么忙?”
玉婉莺招呼二人坐到办公室接待的沙发上,旋即翘着脚点了根香烟,这才步入正题。
“该铺排的都做好了,接下来自然是对付宋家。”
张娟端着酒杯落座,“宋家背后有李家撑腰,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要想动宋凤仪,恐是不易。”
玉婉莺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弹了下烟灰,道是,“所以,首先要做的,便是将李自明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
“你的意思是?”张娟似有所感地看着她。
“没错,我想翻案。”
张娟皱眉,“距离结案已经过去快一年时间,依照宋凤仪的手段,定是将证据毁个一干二净,很多事情怕是不好查。”
对此,玉婉莺早有心理准备,“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细究,不怕摸不到苗头。你先在警察署内将当初的卷宗找出来,里面应是会有详细的案情记录。”
张娟点头应下。
这时,林丫雀止不住凑上前来,“诶,我呢,我做些什么?”
玉婉莺笑着拿起香槟杯,给她续上,才道,“别忙,你的用处可大着呢。”
林丫雀闻言颇为好奇,“是怎样。”
“约见王阳,促成他与方家的合作。”
一听,林丫雀登时便萎靡了起来,“怎得又要见那厮,要不我与张娟换一换罢,我实在是不会应付男人。”
另外两人一听,再次笑了起来。
玉婉莺道,“胡说,你明明做的很好,瞧那王阳被你迷得,恨不得日日约你见面呢。”
“大概这就是天赋异禀,无心插柳。”张娟一脸戏谑。
“姑奶奶才不稀罕呢!”林丫雀丧气不已。
玉婉莺安抚,“就这一遭,等将王阳绑到方家的大船上来,你就轻省了。”
“罢了罢了,刚好我还欠他一场电影,本想赖过去,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去见了。”林丫雀干脆破罐破摔。
玉婉莺将三人杯子续满,主动敬林丫雀,“再忍忍,只要方家起复,便有筹码对付宋家了。”
三人再次碰杯。
林丫雀几杯酒下肚,晕晕乎乎,心情也畅快些许,出言调侃玉婉莺,“我们两个都有事做,你呢,可别是瞒着我们躲懒罢。”
玉婉莺失笑,“我刚接手不夜城,要做得事情可多着呢,这里面鱼龙混杂,想来还要培养一批自己的人手才行。”
这时,林丫雀突然想道,“你如今这般高调,宋凤仪定然恼怒,会不会再来要你的命喔?”
玉婉莺倒是一脸淡然,“无妨,我自有办法。”
见她胸有成竹,林丫雀也放下心来,她晃悠着起身,与二人告辞。
玉婉莺挽留,“急什么走?”
“我去约王阳那厮,早办完早利索。”言毕,她拎起随身手包,迈着微醺的步子,晃悠着离去了。
张娟见状,起身也欲告辞,却被玉婉莺拦下。
“还有一事要你帮忙。”
“你说。”
“我当初在狱中得过阿云的指点,允诺过一旦出狱,会帮她一把。你看能否制造一场假死,将她送出来。”玉婉莺言辞恳切。
张娟面色一凛,“我早与你说过,此人不好招惹,你怎得还……”
玉婉莺无奈地看着她,“情势比人强,当时也是实在没了办法,不过我并不准备与她再接触,我会准备好去海外的船票,你回头将人直接送上船,其它的无需再做。”
闻此,张娟脸色好看了些,点了点头,“行罢,我做好安排,自会通知于你。”
“辛苦了。”玉婉莺起身送她离开。
待二人离去,办公室再次恢复空荡冷清的模样,玉婉莺回到办公桌前,想了想,拨出了个电话出去。而后,经理人将整理好的账册送来,她便细细查看起来。
直至账册上的字迹难以辨认,她方才抬头,发现太阳已然落山了。
她起身,走至门前正欲开灯,却见房门自外被人拉开。
方东临,走了进来。
一时间,玉婉莺忘了开灯这件事。
这还是自上次认义子的仪式过后,二人首次相见。至于婚礼,他根本没有出席。
伴着楼外不时闪过的不夜城内自有的多彩霓虹光线,两人在暗处对视,久久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