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喜月双脚划动河水,悄然后退,然后一个转身,向福禄桥的桥头游去。
她记得很清楚,爷爷曾经给她看过福禄桥的图纸,在东边桥头的侧面,有一个可以移动的石板,石板后面就是一条密道,通往另一个地方。
河水很冷,金喜月很快就冻得浑身冰冷。但她知道还不能松懈,咬着牙游向桥头,找到石板所在的缝隙,努力一抠——
石板开了,一条幽深黑暗的隧道露了出来。
金喜月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火把熊熊燃烧起来,像一条火龙,照亮了河水。许多巡卫跳入河中,河面上有人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她不敢耽搁,赶紧钻进隧道,用力将石板盖住入口。
隧道里很黑,阴冷潮湿的空气黏在她的皮肤四周,脚下的路乱七八糟,让她走得跌跌撞撞。金喜月忍住内心的恐惧,摸着石壁,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
她感到前方吹拂来一抹凉风。
金喜月激动得差点哭出声来,加快脚步往前走,终于摸到了出口。那是一个井底,往上看,居然看到了晨光熹微。
居然走了一夜?
金喜月揉了揉膝盖,感慨一声这个隧道够长的,便开始打量起四周。这处枯井底部都是落叶,踩上去十分松软。井壁虽然是圆形,但上面时不时突出几块砖头,方便井底的人攀登上去,看来这一切都是提前布置好的。
她自幼是习武惯了的,身手利索,几下就从枯井里爬了上来。这是一处废弃的荒宅,院门锁着,周围有几处黑灯瞎火的屋子,看上去孤寂荒凉。
夜风一吹,金喜月打了个哆嗦。
她没有犹豫,直接跑进靠自己最近的一处房间。既然这是爷爷安排的落脚点,那就断没有危险。
果然,房间里很干净,柜子里除了有干净的衣物,还放置着一些干粮。金喜月拿起一块饼咬了一口,发现香酥软脆,没有半分霉气,干脆全部吃掉。
填饱肚子,她开始四处翻找。柜子里除了衣服,还有一些比较趁手的武器,金喜月挑了一把匕首藏起来,再往里摸,居然摸到了一个窥筩。
她心头一喜,这地方还真的是配备齐全!
窥筩长如笛子,里面虚管层叠相套,两端嵌入玻璃,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很小的时候,爷爷就送给过她一只。
金喜月翻找出这些宝贝,心里踏实了不少,打算歇息一晚上养精蓄锐。她去摸一摸床铺,居然也是干爽洁净,看来经常有人打扫。
经历了这么多事,金喜月只觉得疲惫,爬上床就沉沉睡去。一夜好眠,她睡到第二天晌午,才慢吞吞地起了床。
她从柜子里又摸出一块手帕,将面部遮起来,然后随意束了个发髻,拿出一个包裹,把一些有用的工具包起来,然后就翻墙出了荒宅。
这处宅子在距离不远的郊外,人烟稀少。金喜月走走停停,足足半天,才来到闹市区。经过铁铺的门前,她小心地张望着,发现铁铺紧闭着大门,二楼的绣坊也没有动静。
她松了口气,看来那些巡卫没有搜查铁铺。
金喜月心头安定了一下,故意往人群多的地方走去。果然,她听到两个灰布衣服的男人边走边议论:“那金家小娘子太可怜了,到现在还没捞到人!”
“就是,好好的小娘子,被人诬陷偷了家里的金子,谁能受得了这个?”
“哎,金家如今都乱了套了,揪着要巡抚司还人。你说那河水又深又冷,人跳下去大半天,上哪里能救上来呢?”
“人都死了,活人也不消停!那常家主母,居然勒令让小爵爷退婚。这真的是乱上加乱啊……”
“人死了,婚约自然解除了,这个时候退婚不是多此一举吗?”
“嗨,你有所不知,那常夫人还不是想让小爵爷背上无情无义的骂名?据说常家主母都开始相面城中颇有名望的贵女了,可能是要打算为小爵爷物色一门亲事。”
金喜月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如擂鼓,慌乱起来。
常家夫人要常安宁退婚?
想一想,倒也是情理之中。她本就和常安宁家世不相匹配,眼下出了这种事,常安宁怎么可能还会守着这个婚约呢?
金喜月有过一瞬间的忧伤,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迅速来到巡抚司附近的一处酒楼,定下一间上房。这间上房在三楼的位置,刚好能把巡抚司的大院看一个七七八八。
她拿出窥筩,在窗户前张望了许久,只看到巡卫们进进出出,并没有太多可疑的迹象,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就在她打算关上窗户休息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冯梁!
金喜月眸光一紧,死死盯着冯梁。只见他鬼鬼祟祟地往里张望,不多时就有一名巡卫出来,和冯梁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金喜月仔细地记下那名巡卫的脸庞,记住了他进入的房间是东三房,才慢慢放下窥筩。
果然,巡卫去金府里拿人,中间有冯梁的参与!
可惜,他们都没算到一步,那就是她居然刚烈至此,跳河失踪。他们想要请君入瓮,君偏不入!
金喜月想到这里,又用窥筩观察了一下巡抚司,记下了入口和看守情况,才在心里做了决定。
要想找回金子,扒下冯梁的伪装,只能再入虎穴!
金喜月冷笑,眸光更加锐利,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
天,渐渐黑了下去。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金喜月身穿黑色夜行衣,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落到房脊上。巡抚司只有四五名守卫在值夜,偶尔有人打了个哈欠。
金喜月仔细辨别了下方向,敏捷如一只猫,悄然来到放置卷宗的地方。她从阴影的地方落在地上,趁守卫不注意,从窗户翻了进去。
卷宗堆放在博物架上,金喜月按照时间进行翻找,终于找到金府聘礼丢失案的卷宗。她就着月光,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在最后一行,她看到一行小字:家丁王素告发金喜月,自盗五十锭聘金……
王素?
金喜月努力回忆着这个名字,忽然记起,这不是那个第一个发现金子丢失的小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