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卫一怔,声音立即低了下来:“常大人,您是官场中人,佩鱼赐紫,不会这样妨碍公务吧?”
“我还是金小娘的未婚夫。”常安宁说。
金喜月浑身一震,心头顿时五味杂陈,灵魂像被掏空了一般。他方才还毒发了,却还撑着身体,在众人面前这样维护她……
巡卫也是更加怔愣,想上前又不敢,只能继续劝说:“常大人不能将儿女情长和公事混为一谈,公是公,私是私,对吧?”
其他巡卫面面相觑,也是为难要不要上前直接抓金喜月。
二哥再也忍不住,气愤:“你们也太难为人了!是我们丢了金子,你们却偏信别人,说是我们自盗?证据不全,就想带人走?”
巡卫有些无奈,拱手说:“这是上头的指令,我等也只是秉公办事。再则,日前也的确出过监守自盗的案子,上头也是想杀一杀这股歪风”
就在这时,常安宁回过头,低声对金喜月说道:“喜月,你快说,那五十锭金子找到了,我给你作证!”
二哥也在她身后低声劝说:“喜月,别执拗了,快说啊。”
金喜月暗自咬牙,承认金子失而复得,这仿佛是眼下最安全的一条策略了。可是……
她总是想起大姐那双含泪的眼睛。
“这位官爷,您让我带过去问话,是跟告密的家丁进行对质吗?”金喜月不慌不忙地问。
巡卫的态度多了几分尊重:“金小娘别误会,对质谈不上,让您过去,无非是想调查得清楚些。”
金喜月听到这里,心里清楚了几分。这意思是,那名家丁已经在巡抚司等着给她挖坑了。
一个计谋在她脑海中逐渐形成,要跟这些人走那是不可能的,但要想从这个局里脱困,也要是吃些苦头。
她咬了咬牙,将常安宁的手臂轻轻按了下来:“常安宁,从现在开始,别管我了。”
“喜月!”
金喜月握着他的手,悄然将九玄铃放到他的手中,意有所指地说:“从现在开始,我没有任何掣肘了。”
常安宁一怔,默默地收起了九玄铃。
金喜月心中安定了下来。直觉告诉她,如果对方是冲着金家来的,那难免不觊觎金家的宝贝。而这九玄铃,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
她是不可能让他们得逞的!
金喜月做完这一切,才看向巡卫,挺直了脊背:“清者自清,我跟你们走一趟。”
她回头看着二哥,声音压得很低:“别让爷爷知道。”
说着,她稳步向前,目光坚定。不用回头,她也感受到常安宁和二哥的目光落在后背,刺得她心头钝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请常大人,二公子放心,我等带金小娘离开,不过是为了问几句话。若真的是被冤枉的,那还是会好好地放回来。”巡卫的声音有了几分柔和。
常安宁声音森冷:“少一根头发,我就拿你们是问!”
“是,是。”巡卫一挥手,围在金喜月的两侧。金喜月想回头看一眼常安宁,但她极力忍住了,跟着巡卫往前走。
“金小娘,为了您的声誉着想,咱们走偏门?”巡卫询问。
金喜月冷笑。都到了这步田地,他们还会考虑她的名声?
不过,她也没多说,只微微点头:“那就走偏门吧,不过上了轿子,我想最后走一遍门口的福禄桥,给自己讨个吉利。”
巡卫答应了。
到了偏门,果然外面停着一辆蓝布马车。金喜月上了马车,迅速察看四周,发现并无异常,才稍微松懈下来。
“快走。”车外有人催促。
马车粼粼开动起来,往着福禄桥的方向行进。此时,桥上人来人往,挑担的、收摊的、行路的人络绎不绝。
金喜月看准时机,待到马车行进到福禄桥中央的时候,她忽然抬头往上,奋力跃起,一掌击碎了马车顶篷!
车夫听到这声巨响,赶紧勒马停车。巡卫齐刷刷地往马车上望去,只见金喜月手执一根金簪,抵着脖子,踩着车厢的边框站了上去。她满脸视死如归的神情,飞散的长发给她增添了一抹凄然!
“金小娘,你要做什么?”巡卫们急了。
行路之人也纷纷驻足观看,大惊:“那不是金家千金吗?怎么在这里?”
“她拿金簪抵着脖子,不会是要自戕吧?”
“平日里那样刚烈的女娃,受了什么委屈,要自戕?”
人们议论纷纷。
金喜月看了一眼四周,大声道:“我金家经商,从未背信弃义为富不仁,这福禄桥就是证明!金家为百万民众谋福利,建桥修路,从未要过一毫一厘!而如今,却有人栽赃金家唯利是图,自盗金子,嫁祸他人!”
巡卫呆了一下,大怒:“你信口雌黄,我等只是接你去问话,你怎么就要定是栽赃你了?”
“哈哈!你们轻信家丁的话,说金子是我指使贼人偷的,如今还骗我说只是去问话?”金喜月嘲讽地大笑,“你们欺负我一个女娃,羞不羞?”
周围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巡卫面上挂不住,使劲挥了下手:“给我上!把她给我拿下!”
“别过来!不然我死在你们面前!”金喜月将金簪扎入脖子,一缕温热的鲜血顿时流了下来。
桥上的人群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大声劝说:“金小娘,你别做傻事,受了冤屈就往上头的官府去告,直到告到洗清冤屈!”
“是啊!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强行给你安插罪名?”
“你们金家明明是受害者,丢了金子,怎么能就轻信他人说你是偷盗者呢?”
议论声里开始充满了同情。
金喜月眯了眯眼睛,瞅着桥下的福禄河。夕阳如同金纱,轻拂水面。河天相接的地方,红日正在收起最后一缕光线!
时机就是现在了!
她忽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如同厉鬼,让人心头一颤!
“我一个弱女子,上哪里告,如何告,谁人能容我?谁人能给我清白?”金喜月大声地说,“我唯有以死证明清白!”
说完,她咬着牙,往河水奋力一跃,跳入水中!
桥上惊叫声连连,而这一切的喧嚣都在入水之后回归平静。金喜月努力在水下睁开眼睛,避开河底的水草,躲在其中一处桥墩后面。
“哗啦!”几根水柱出现在她刚才跳下的地方,应该是有官兵下来寻她了。桥墩上生满了青苔,湿滑无比,金喜月紧紧抓着桥墩,警惕地观察四周,生怕被人发现。
所幸,天黑了,河水里也一片昏暗,看不清晰。金喜月等到周遭的河水平静了一些,才慢慢地调整姿势,两只脚撑在桥墩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就如同一条鱼,飞快地游出老远。
她游到另一处桥下,伸出脑袋,清凉的空气才猛地灌入肺中。金喜月吐出一口水,才听到桥上桥下已是一片混乱。许多人提着灯笼照着她跳下的位置,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金小娘!金小娘,你听到了吗?”
“人沉下去了,怎么还没浮上来啊?”
“快去下游找找看啊,别是被冲走了!”
金喜月听着这些声音,庆幸自己浮出的位置刚好是桥面之下。有桥面遮挡,他们一时半会还发现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