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月惊觉自己抓住了关键点，越发觉得此事蹊跷。她回忆起那日见到陈尚书的情景，觉得他怎么着也算是个模样周正的美男子，看起来不说两袖清风，也不像是沉溺温柔乡之人呐。
况且……就是想沉溺，也有心无力啊。
她决定一会等顾衍回来，还是要将陈尚书是阉人这件事同他好好说一说。
甭管从前陈尚书在朝堂里是如何表现得平常，也改变不了这事实，可不是自己说了什么话让人家想不开，是人家本来就有事藏着掖着！
“初见姑娘，请先往二楼坐会，大人正在审问寻芳楼。”她神游间，邵雪忽然出声，一指二楼的屋子，淡淡道。
“嗷嗷，好的。”初见月回神，收起旁的心思，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布景。在青城山时师父总要考验弟子们风水，她平素就是学的最差的那个，唯一的好处约莫就是养成了这每到一处便留心观察的好习惯。
她不过是习惯性地一瞥，倒真发现了些异常。
初见月依稀记得距离自己上一次来寻芳楼，已差不多有两年时间，彼时这里并未有如今这般繁华绮丽，张灯结彩，更不曾在楼栏上摆放白虎象。
太过高深地她或许记不清，可风水白虎乃镇宅神兽之一，还算常见的。
只不过一间青楼摆什么白虎？若是招财也该摆貔貅啊。初见月纳罕，便停下细细看了看，两边的楼栏上各摆了四只白虎，一共八位，皆是东南位。
“怪了啊。”
“初见姑娘，怎么了？”邵雪负责随行其左右，见她停下不知研究些什么，便问道。
初见月罕见地皱了皱眉，又在大厅里环视了圈，才道：“大人你看，这大厅向二楼的楼栏上，共摆放了八位白虎，皆是东南位，这不对。”
“寻芳楼坐西北向东南，乃乾宅，乾为天，刚健中正，象征着龙，这样的屋子若是摆上青龙象，定能保平安亨通，可这偏偏放的白虎象。”
邵雪从小过着吃饱就是福的生活，大了些便被送入衒机司秘训，压根没接触过这些玄而上学的东西，很是实诚地摇了摇头：“有什么不妥吗，我不懂这个。”
初见月抿了抿唇，挑了简单的说法与她讲解：“也不能说放白虎不妥，毕竟有个有虎无龙的说法，倒是适合青楼，旺女子。只是就算摆白虎，也该是西南位才对，这样才能发挥其旺财之用。”
说着，她往前走了两步，抱着小臂思索起来。
就算自己先入为主，将寻芳楼视作恶徒所开，对其不喜，如今这里确实牵涉了陈尚书的行踪，为了及早将自己摘出去，赚顾衍一个人情，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如此一琢磨，初见月觉得自己动机明确，于公于私都说得过去，不算平白给人穿小鞋，便正了正脸色。
“大人，我认为这白虎位不循常理而放，必定有其目的。神兽有镇宅之用，或许它面对的方向，藏着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
这么一说，邵雪地脸色也凝重起来。她虽不太懂这些，却对案件敏感，登时意识到这细微的发现许是重要线索，遂立刻道：“初见姑娘请稍等，我先将此事禀明大人。”
“去吧去吧，我就在楼上那间屋子等大人回来。”初见月巴不得能自己待一会，立马将自己估算的两个可能的位置告诉她，十分雀跃的目送她离开。
邵雪一走，先前那几个胆大的看客便窸窸窣窣地凑过来，站在门口套话。
“初见夫子，今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么大阵仗，您和那大人瞧着关系真好，给我们说说呗。”
初见月敛了面上笑意，淡漠地抬起眼眸，故意沉声道：“确实是出了大事，寻芳楼要倒霉了，得罪了九条命也赔不起的人，诸位可小心了，今日在场的，许是都要被捉拿归案呢。”
那几个一听在场的人都要抓起来，霎时就有些心慌，打起了退堂鼓，不敢再多加试探。
“汪汪汪——”
恰逢此时，大黄突然向这边跑来，更是惊得那几个一抖，纷纷你推我我推你跌跌撞撞跑下楼。
“汪！”大黄径直跑到初见月脚边，亲切地蹭了蹭她的裙角。
“你今日可是接连立功啊，来，赏你一块枣泥糕，这可是五香斋特制的点心，也就寻芳楼有钱糟蹋了。”初见月自己吃了半块，又捻起一块递给大黄。
大黄先是嗅了嗅，有些嫌弃没有一点肉味，但架不住馋虫，还是乐颠颠地跳起一口咬住，吃的不亦乐乎。
一人一狗就这么静坐着，你一块我一块，不多时竟将一盘子点心吃了个光。
初见月一口气吃下去几块，顿觉小腹有些凉，伸手摸了摸茶盏，也只有冷茶。
这会子，若是有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就好了。她托着腮掰算时辰，等自己回了私塾，估计林大婶都梦里同周公烧鸡吃去了，想吃她的牛肉浇头是没门了，只能自己动手下碗大黄都嫌弃的阳春面。
“唉……嗯？什么味道这么香？”正惆怅呢，冷不丁窜一阵四溢喷香，不用看就知道里头有上好的牛肉浇头。
初见月一转身，讶异的见到去而复返，手上还抱着几碗面的邵雪，脱口而出道：“大人？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这面……”
她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向后张望，并没有见到顾衍乃至其他人的身影。
“这是大人让厨娘下的面，他们都在那边吃了，我捧过来和初见姑娘一道吃，他们那吃相我看着都害怕。”邵雪笑笑，将三碗大小不一的面放到桌上。
初见月再次被顾衍的“我行我素”式办案惊了惊，敢情只要是座楼，甭管青楼红楼酒楼，在他眼里都没有区别，来青楼下馆子还真是头一回，新鲜！
她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碗，是三碗里最小的，饶是如此，她也觉得比自己平日的量多了近一倍，且上头摆了满满当当的牛肉，瞧着便很诱人。再看看邵雪面前那碗，得是自己一天的饭量，而最大的那一份……
“怎么多了一碗啊？”
邵雪叉了一大筷子面，酣畅淋漓的吃了口，方才一边夹牛肉，一边抽空道：“这是大人的。”
初见月夹牛肉的动作一顿，看向那碗面的眼神瞬间木然，顾衍怎么不和他的好下属一块吃，莫非也觉得他们吃相不好，在那儿吃不香？
可他上来吃，她就吃得不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