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札 奈何缘浅
苏苏不酥2021-08-03 14:552,283

  萧长馥是建安帝的第一个女儿,出生后生母病故,过得极艰难。直到被丽贵妃抱养,方才得到父皇的注意与关爱。

  她是殷国公府与朝中权贵联姻的上佳人选,是以七岁时,便由殷国公做主,求陛下赐婚于当时极有清名的柳家大公子,柳慎言。

  彼时她只是个小娃娃,根本不懂得情之一字,更对那比自己大了七岁的未婚夫不为所动。

  而柳慎言自幼饱读诗文,素有才名,重视家族大任,对尚且年幼,身份尊贵的未来妻子很是关照。

  年方十三四岁的少年已颇有风骨,但到底年少,不拘泥于俗世桎梏。他不想余生同一个陌生的妻子度过,是以总借着殷家的名义,给年幼的长馥送一些新奇玩意。

  遇到长馥出宫往殷国公府玩时,他但凡有空,便一定亲自拜访。送吃食,送典籍,与她讲解太傅口中晦涩难懂的诗文,将自己所学所思毫无保留的告诉她。

  那时长馥不懂情爱,只觉得这个大哥哥很好,弥补了她在宫中无法得到的陪伴与爱护。她非嫡出,甚至生母连名号都没有,若非因养母丽贵妃的缘故,上头几个皇兄甚至不会知道有她这个皇妹。

  她真正意识到自己想要与这个少年执手一生时,还是五年后。

  十七八岁的少年最是风光霁月时,那时除了几位皇兄,便只有柳慎言声名远扬。他瞒着家族赴考,不靠荫庇一举中榜,初入翰林院任修撰,成了永安城炽手可热的女婿人选。

  只可惜,这金龟婿早被殷家为公主定下,将来只能做驸马爷了。

  十二三岁的姑娘已初懂情愫,长馥越发明白身边贵女平日于柳慎言的议论,都是因为心生爱慕。明白了何为爱慕之情后,她看着柳慎言的目光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反而多了一些闪躲,好似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将来会成为自己夫君的少年。

  她躲在国子监啃书,却完全听不进夫子的念叨。直到某日夫子告假,竟请了柳慎言来代课,更是让她慌张的连字都写错好几个。

  国子监里不分尊贵,更何况里头权贵多如牛毛,她的马虎惹得众人发笑,柳慎言也笑了。

  可他笑的很亲昵,叫长馥觉得再没人比他笑的好看。

  她记得他走到自己身侧,顷身看了宣纸一眼,便又将清风朗月的眼眸转回来,映出一个兀自端坐地自己:“公主在想什么?可是臣说的无趣?”

  说罢,他并不等回答,随意地圈了几个写错得,冲她眨了眨眼:“臣第一次授课,公主给臣些面子,将来公主想听什么,臣回家细细说。”

  萧长馥谨小慎微活了十来年,头一次感受到如烟火绽放般的心花,她知晓殷家是为六弟才用自己联姻,却对这桩婚事充满了期待。

  可过不久,战事又起,平羌一案虽与她无甚关系,却夺走了柳家全族性命。

  她这辈子最敬仰也是最害怕的,便是父皇。她想去求父皇三思,至少留下柳慎言一命。可永安姑母与皇长兄皆因此亡故,父皇震怒,下令绝不轻饶。

  她跪在奉天殿外求了三天,甚至没能出宫去见他最后一面。

  每每午夜梦回,长馥总梦见那抹浑身染血,命断皇城的白衣少年。为此她大病一场,待身体好一些,已过去半年。

  她听母妃说了许多,忽然便想通了。为了她自己,亦为了景年,为了自己日后有机会为平羌翻案,她不可消沉,不可让父皇觉得,自己还记着柳慎言。

  因此一事,萧定承到底对这个大女儿有了些愧疚,为了补偿她,独独赐她一座宫殿,题字香宜。是为日后再得良缘,两情相宜

  后来,母妃宫里有个做错事被罚的小太监,长馥瞧着可怜便要来自己殿中。那小太监沉默寡言,从不懂逢迎拍马,每日守着时辰清扫殿室。

  若非有一日她独自在荷花池后思念伤神,忘了天色忽变,大雨倾盆之际,是这个小太监给她送了把伞,她都快将这人忘了。

  那小太监样貌平反,终日没有笑颜,很不讨喜,却因一句:“殿下,落雨了,还请回殿中歇息。”引起了长馥的注意。

  这道浅浅的嗓音,让她恍惚间以为认错了人。

  她不是没有疑心过,可这小轩与柳慎言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无一处相似,也是个真正的宦官。

  萧长馥不是个喜欢痴心妄想地人,她接受了柳慎言早已不在人间的事实,只是多给了小轩几分关照。在得知他家中情况后,便大度的请旨放他出宫,让他离开这座沉闷无趣的牢笼。

  再后来,十七岁那年,又一家权贵求娶于她,父皇母妃皆点了头,她也没有异议。

  心中唯一的那个少年不在了,嫁谁都是一样的。

  可没想到,那家公子瞒着长辈与皇室,早在外头有了外室,生了两个儿子。外室闹上街头,众人才知他求娶公主,不过是为了驸马的头衔,想好吃懒做罢了。

  丽贵妃与殷家皆为此大怒,请求皇上严惩。婚事作废,唯有长馥不哭不闹,表面是打得让父皇更加怜惜的主意,实则于心中松了口气。

  ……

  十五年说长不长,却占据了一个女子所能拥有的最美好的年华。

  直到今夕,在长馥以为自己将要孤独终老的时候,父皇竟又赐婚于她。

  长馥亦垂眸,望向地上那个埋头的,自己的第三个未婚夫。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陈堇轩竟然就是当年自己好心收留的小太监,也想不到他为此拒婚逃跑。

  他怕什么呢?自己这般年岁,又曾是他的主子,难道还真会要了他的命?

  种种因果叠在一起,没由来地让长馥心中那早已熄灭的火苗再度窜起,她揣着这一分妄想,想来试一试。

  “你起来。”

  头顶响起那道熟悉地声音,陈堇轩强迫心中汹涌翻滚的波涛平息,缓缓起身,抬起一双风雅有余,气节不足的眸子。

  人生如此遭遇,他又在官场浸淫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没有自信让长馥原谅自己,也不打算求得原谅,他今次来,只为请罪,只要能让她出气,怎样都行。

  “啪——!”

  仿佛心有感应般,陈堇轩在心中默念完这句,眼前便忽然飞来凌厉一掌。

  这一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西暖阁内显得无比响亮,甚至震惊了门内门外守着的四名金吾卫。

  长馥公主可是永安城里出了名的娴静善良,几乎从不对人说重话,即使发怒,也只是叫手底下人去办,亲自动手可真称得上头一回。

  这陈堇轩确实太过分了,竟把公主气成了这样。

  巴掌声落下许久,萧长馥仍旧觉得右掌疼的发麻,修剪光滑尖细的指甲上,鲜血正一滴滴向下滑落。

继续阅读:第四十八札 初入永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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