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拆招
程饭饭2023-03-28 15:483,797

   刘宝心中大喜,弯下腰去捞包袱,斜下来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先他一步将包袱捡了起来。

   竟然被个头戴幕篱的妇人抢了先。

   刘宝脸色阴沉,正想张口骂人,就见那只素白纤手掀开了幕离薄纱的一角,当中的美娇娘美目含情,只瞥了他一眼,轻纱快速合拢,佳人的容颜已瞧不见了。

   刘宝被惊艳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木头桩子一样站着。

   女子揭开包袱的一角,露出当中油光水滑的皮子,纯黑的皮毛在日头下闪闪发亮,哪怕他没能亲自上手摸,也能感受到皮子的细软柔和。好货色!

   刘宝眼睛都直了,当真是块好料,那品相比东家夫人身上的还要好,他不是特别懂皮料,想来应该能值不少钱。

   见他眼神发直,幕离下的女子近前,低声道:“阿哥,东西是我们两个一起瞧见的,理应对半分。只是,这皮子若裁剪两半,怕是就不值钱了。不若这样,我瞧这皮子起码值个十两,我吃点儿亏,你给我五两,这皮子归你如何?”

   一提到让他掏钱,哪怕面前站着的是个天仙,刘宝脑子也能立马清醒过来。

   他撇撇嘴,斜眼冷笑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怎么不是你给我五两银子?”

   这等骗人的小伎俩,还想蒙骗他?包袱里的皮子就只露了角,里面到底什么货色根本没看清,一旦他上当给了银子,包袱里或许就是一文不值的边角料。那时再想找这女子,怕是早就不见了。

   真是世风日下啊,连这等貌美的小娘子都出来骗人了。

   刘宝一副“早就看穿你”的表情。

   经常骗人的人,自然也最怕受骗。

   幕篱下的女子,正是林绥。她抱着包袱,轻轻抚摸着当中的皮子。

    

   春日的天空,有种清透的蓝,纯净悠远,心情不自觉地宁静。

   林绥在幕离下轻叹了口气,似乎是说不尽的委屈。

   “阿哥你误会了。若非我家中有病人等着我回去照顾,本该将这皮子拿去售卖,换了钱你我二人平分,何至于此将自己置于尴尬境地,被人污蔑成骗子。不就是块狐狸皮,谁还没用过几块好料呢,呜呜呜。”

   她捏着手帕装哭,清软的哭音哀婉,如泣如诉。

   刘宝只看着她,不为所动。这女子身上的裙衫虽用的是上好的蜀锦,可惜已经旧了。衣料多次浆洗已经褪色,刺绣的纹样也磨起了毛,袖口上沾了去不掉的药渍,鞋底也满是黑泥,似乎忙于生计已顾不得维持体面了。都不用靠近,就能嗅到她身上的药味儿。

   别的不说,她急于用钱肯定是真的。

   片刻后,女子吸了吸鼻子:“那好,既然阿哥误会我,钱给你,皮子归我就是。”

   她不再说话,抱着皮子转身就走。

   刘宝急道:“你去哪儿?”

   她娉婷转身,委委屈屈道:“去家中取钱给你,劳烦阿哥跟我去一趟花甲巷。”

   花甲巷?

   刘宝一听,立马停住脚。花甲巷鱼龙混杂,都是些出身低贱的脚夫杂役,地痞流氓横行,她住在那种地方,长相又如此貌美,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闪过。

   “站住!小娘子不实诚啊!”他拦住林绥的路,哼道:“你说让我随你取钱,当我不知道花甲巷是什么地方?一旦我进了你的屋子,立马就会跳出几个彪形大汉把我按住,诬陷我与你有奸情,向我讹诈钱财,少来这套,我不去。”

   林绥知道他不敢去,说去花甲巷就是为了吓唬他,否则怎么进行后面的步骤呢?

   幕离下,她长叹了口气,像是没了主意,声音里都是无奈。

   “皮子归我,钱归你,这都不行?”

   她想了想,向着周围瞧了瞧,远处的大柳树下,有辆摆满皮子售卖的马车。红漆木,挂着“大有皮坊”商行的标志旗子。

   “既然阿哥不信我,先将皮子典了,换了钱给你,我回头取了银子再来赎回。”

   刘宝想了想,总之自己是净赚,似乎没什么损失,一时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两人往马车边儿走,林绥提议要去买张包袱皮,免得被失主瞧见,为了显得真诚,她将包袱交给刘宝抱着。

   来往行人很多,人声嘈杂。刘宝正打量着周围的货摊,就见远处江岸上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在追一个乞丐,一个拼命跑,一个死命追。

   都是些蛮人穷鬼!他好算是要离开这拉屎都要都掉屁股的地方了,穷山恶水,养出的人也下贱。

   刘宝正看热闹,一个腰上拴着各种皮子的大汉走上前,拍了拍腰上的货。

   “老板,顶级的皮货,物美价廉,做大衣做皮帽都抬举人,哪怕送礼对方也要高看一眼。来一张吗?”

   刘宝目光在各种花色的皮子上一扫,指了指当中一张黑色的问:“什么价格?”

   汉子笑而不语,手在袖筒里面比了个五。

   五十两。

   刘宝心里有数了,刚将对方打发走,女子已经买了包袱皮回来了。

   她重新将皮子包好,两人往售卖皮货的马车摊前走。

   刘宝问:“小娘子不是本地人吧?”

   听她口音轻柔婉转,一口一个“阿哥”,本地人可不是这么叫的。

   幕离下,女子应了一声,说她本是吴中人,嫁了草药商人为妾,跟着他来此做生意。谁曾想去年中秋前染了病,大夫人以怕她传染为理由,不准她上船,将她遗弃在此,她一直跟着陪嫁的乳母靠着私房钱过活。

   刘宝心道瞧这身段就不像正经人家的女子,又是那副招人的长相,定然不是个好货。

    

   垂柳下,停着“大有皮坊”轩敞的马车,比寻常的马车足足宽敞一倍,当中摆满了皮货和药材。掌摊的伙计正眯着眼打盹,突然被叫醒,还没看清来人就先殷勤笑起来。

   “二位有何需要?”

   刘宝向来觉得他高人一等,瞧不上这些小伙计。

   “问你,能不能典当皮子。”

   伙计点头:“要先看看皮货成色。咱们大有皮坊不是什么皮子都收的。”

   林绥将包袱递过去,伙计解开包袱皮,细细掂量眼前的皮子。

   刘宝这时才看清整张皮子的全貌,皮子鞣制得相当讲究,绒毛浓密光泽璀璨,拿在手上一压,没有秃毛断毛,凑近了闻也没什么异味。

   伙计又细细检查一番,看起来相当满意。

   林绥问:“狐狸皮可以抵吗?我家阿哥急着用钱,等我抓了药,回家取钱就来赎回。”

   伙计听后,表情十分耐人寻味,反问道:“狐狸皮?”

   他这番表情没逃过刘宝的眼睛,心道或许这不是狐狸皮?这里面肯定是有名堂,只是这女子并不清楚。

   伙计眼神时不时的落在皮子上,故意不解释:“你想抵多少?”

   林绥想了想,“三……五两银子吧。典一个时辰,阿哥同意吗?”

   她回头去问刘宝。

   听她说只要五两银子,伙计眼神里满是吃惊,也转头去看刘宝。

   刘宝点点头。

   “姑娘,丑话说在前头,一日的典费五钱银子,也就是你一会儿赎回,要付给我五两五钱。不过,还有一个时辰日头就落山了,落日之前你若是不来赎,我可不能等你,只能后日赎。若同意便来画押吧。”

   伙计取了张契票出来,写明写明金额、年月、皮子外观和编号,林绥在上面按了手印。伙计将契票一分二,自己留一半,另一半返给林绥。

   “见契赎货,若是丢了,可不认账的。”

   林绥急急道:“我这就去抓药,回家取了钱便来,一个时辰必回。”

   得了银子,林绥转手交给刘宝,连话都来不及说,便匆匆忙忙向着远处去了。

   刘宝一直守在货摊旁,等她走远了才问:“那不是狐狸皮吧?”

   伙计笑笑道:“妇道人家不识货,这是上等的貂皮,你日后可不要让你妹子卖东西,貂皮认成是狐狸皮,败家啊!”

   果然是貂皮。

   刘宝满眼期待地问:“这张皮子,你觉得值多少钱?”

   伙计不说话,手在袖筒中比了个九。

   九十两?刘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还是不太相信。在大街上随便一捡,就能捡到这么大一笔钱?

   伙计神秘兮兮地将皮子拽过来,给他看上面的一个圆形契印。

   “知道这是什么?打了果子楼的印,这是贡貂,皇宫里的贵人们用的,自然是顶顶好的东西。”

   果子楼是专门贮藏土贡的地方,里面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

   刘宝恍然大悟,手心冒汗,眯眼假笑问:“贡貂在坊间能交易?”

   伙计眯着眼用指头点点他,似乎在嘲笑他没见识,摆摆手让他过来,向他耳语几句。

   “按照我说的做,很容易便将这契印去掉啦!”

   刘宝兴奋点头:“若我赎回这皮子,您可愿意收?”

   伙计故作为难地挠挠头,好一会儿才道:“那成吧,这东西精贵,我找买主也要花费时间,老哥若诚心,这个数我就拿着了。”

   他在袖筒里比了个八,刘宝连连点头,现在首要的是赶紧把那半张契票给追回来。

   “你等我啊!一定等着,我这就去找我妹子!”

   他心里激动,拔腿就跑,没看到背后伙计一脸嘲弄的表情。

    

   药摊前,林绥已经等刘宝许久了,没想到他戒心还挺重,现在才追过来。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她故作不知,在一堆草药中翻翻捡捡。

   刘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道幸亏女人腿脚慢,到底被他给追上了。

   他上前气喘吁吁道:“妹妹,你把那契票让给我吧,银子给你。”

   林绥拎着草药就走,口气不复刚刚的温柔,带着些冷漠道:“不了。”

   刘宝大惊,这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变脸了?不是口口声声缺银子使?

   正巧旁边卖成衣的娘子追出来,在两人面前抖落着狐狸毛的马甲,不停夸赞着自己家的货好。

   “姑娘,这可是银狐的皮,清软保暖,特别适合老人家。咱们都退一步,四十两你拿走。”

   林绥问:“这跟貂皮比呢?”

   卖成衣的娘子笑道:“自然是貂皮更好些,狐皮胜在便宜的嘛。”

   刘宝明白她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这丫头竟然学奸了,竟然知道了那是貂皮,还打听了皮子的价格,幸好她不认得贡貂。

   幕离下,林绥故作负气道:“阿哥也不是实诚人,我刚刚在皮货摊上看过了,那就是貂皮,想来你知道了才追过来。买一件狐狸皮马甲都要四十多两银子,既然你愿意要钱,那块皮子给我阿姆做件衣裳正合适,还更体面些。”

   她转身就走,丝毫不想继续废话。

   刘宝在后面大喊:“那是件瑕疵貂皮,做衣裳也不体面。这样吧,二十两,你把那半张契票给我。”

   林绥拎着药继续走,丝毫不动心的样子。

   刘宝咬牙切齿道:“三十两!就算你拿了皮子,一个妇道人家也卖不上高价,不如我就做个大善人,皮子我来转手,你拿了钱过爽快日子。”

   前面疾行的身影缓缓停下来,似乎动摇了。

   刘宝紧跑几步追上她,翻遍了全身终于凑足了钱,交到林绥手里。他一边暗恨这女子不好骗,一边想着赎回皮子后就能大赚一笔,心里那点儿不痛快顿时就减轻了。

   接过契票,他急匆匆往回赶,听到身后林绥冷漠的声音。

   “阿哥日后多行善事,往后就不止是三十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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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半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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