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人1
程饭饭2023-04-22 09:112,883

   琦兰阁并非出卖色相的风月场,当中女子书画舞乐各有所长,与吉春府当地的达官贵人与地方豪强关系密切。为了迎合南来北往的行商的喜好,琦兰阁刚刚重金翻修过,奢华清雅两相宜,任谁来都挑不出大毛病。

   硕大匾额金光闪闪,匾额上的字却是致仕大儒亲笔所提,尽显风骨。

   一俗一雅,相得益彰。

   林绥由角门入内,此时琦兰阁的姑娘们还未起,四下里十分安静,撒扫小厮抱着扫帚打着呵欠。

   黑佩兰住面江的绣楼二楼,三楼是当家琴师凝霜的住所。凝霜性子孤傲,咄咄逼人,起床气极大,林绥蹑手蹑脚唯恐惊扰到她。

   小丫头见林绥猫儿一样轻手轻脚,捂嘴笑道:“别怕,姑娘起身了。”

   果然,有清雅的琴音从三楼房间传出。

   林绥舒了口气,她从前每次来都要挨骂的。凝霜睡觉时,哪怕是只鸟儿从她窗前飞过,也不敢肆意扑棱翅膀。

   将她送进门,小丫头嘱咐:“佩兰姐忙着教导新来的丫头,你且自便。”又指了指楼上,低声道:“凝霜姑娘有贵客,莫要喧哗。”

   林绥点头,做了个给嘴上封条的手势。

   丫头走后,她取出钱袋放在床头的暗格里。钱是她上个月从黑佩兰手里借的,背着翠姨在城南苦水巷赁了个小院子,方便寨子里的人进城有个落脚地,再者,城里更容易打探到她想要的消息,目标选对,机会翻倍,做骗子更是如此。

   黑佩兰的房间极致简洁利落,临江的窗子开着,春光明媚微风暖,四处飞花。

   林绥拿起桌案上的书翻着,耳中琴音泠泠,困意袭来,指尖诗集掉落膝上,头一垂便睡了过去。

   黑佩兰进来,就看到她睡得人事不省的,口涎都要滴到书上去了,上前一把夺过书,狠狠在林绥腮上捏了一把。

   林绥猝然惊醒,看清是她后,睡眼朦胧地伸了个懒腰。

   “回来啦?大春哥没再找你麻烦吧?”

   黑佩兰二话不说,对她上下其手,先是两手卡她的腰围,又顺势往前胸移动。

   林绥以为她是在摸烟叶,忙按住她不安分的手,惊道:“没有!这次没给你带。翠姨连盖酱缸的功夫都不给我留呢。”

   美人什么都好,就是烟瘾大,爱抽清风寨的烟叶子。林绥每次下山,都要给她带两包,这次走得匆忙,根本来不及。

   黑佩兰盯着她的胸自言自语:“看起来比上次大了一点,离丰腴还差得远呢!刘宝那狗东西没见识,真的假的都分不出来。说,是不是在胸衣里塞了棉花?”

   黑佩兰眯着眼还想继续摸,林绥拧身躲开,黑佩兰趁机在她腰上掐了两把,羡慕道:“这腰是真细,的确是不盈一握,又有韧劲儿,我们楼里的姑娘都比不上。说说吧,刘宝怎么惹着你了?”

   冯大春来琦兰阁来问线索,黑佩兰看了那副背影图,一搭眼就认出画得是林绥,再一看刘宝的供词,什么丰腴妖娆,勾人魂魄,她还以为两个月不见,小丫头长开了呢!鬼扯!

   她傲然挺了挺胸,刚想说什么,林绥一指压住了她的双唇。

   “嘘——”林绥指了指楼上,“张嘴闭嘴胸啊腰的,凝霜姐听到又要堵着门骂你。”

   黑佩兰见她一直岔开话题,假装怒道:“还跟我装!早知道就不应该让小红给你送披风,就让冯大傻那些人好好看看你这窈窕的背影,是不是有些眼熟。”

   林绥无辜地眨眨眼:“什么背影?若论背影没人美得过佩兰姐你。”

   “还跟我做戏?”黑佩兰眼一瞪,过来挠她的痒,“招不招?”

   林绥腰被她指头触到,无辜的表情再绷不住,身子一颤,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黑佩兰不肯放过她,边挠她痒,边数落:“怎会如此大意,还让人给画下来了,好在只是个背影。”

   林绥笑得气都喘不匀,眼里都起了盈盈水雾,润了口水,这才耸肩叹气:“山外有山,我技艺不精,被人给识破了。”

   她将离开望远楼后骗刘宝的过程细细讲了。

   黑佩兰边听边细思,比她想得更深,忧心道:“那人当真只是看到了你的背影?他没有当即拆穿你,却跟了你一路,等你去除伪装才画了张背影图报官,他有何所图?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想要挟你?”

   绥绥这丫头看上去温顺乖巧,样貌俏丽如三春之桃,若拿捏住了她,便是享不尽的艳福。若有人贪图美色,想抓她的短处,逼她委身……

   黑佩兰见过太多龌龊人和事,这些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咽了下去。

   林绥自己倒不甚在意,事情已经如此,忧虑也无用。她在书画摊前与那人撞了个满怀,那男子通身贵气,眼神清湛,不似心术不正之人,反正没有当场戳破她,一张背影图也奈何不了她。

   只是此人暗地里跟踪的行径让她很是不忿。

   佩兰想了想道:“刘宝那里,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林绥表情一滞,目中皆是茫然之色:“骗他的是丰腴妖媚的美妇,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副撇得干干净净的架势,惹得黑佩兰狠狠捏了她脸一把。

   越是长相单纯无害的姑娘就越会骗人。反倒是黑佩兰这样长得美艳妖媚的,老被男人提防着,生怕踏进美人陷阱。

   楼上又有琴音响起,林绥好奇地以口型问:凝霜姐弹了一个时辰了,屋里是什么人?

   凝霜性子孤傲,平日只肯给几个相熟的恩客抚琴,一日只一曲。

   黑佩兰捡起一块糕点塞进她嘴里:“一天瞎操心,她的事连我都不敢乱问。”说完,她按捺不住好奇,起身走到窗边侧耳细听,贼兮兮地挑眉:“今日这公子非比寻常,样貌俊秀,气度高华,一看就是世家子,也不知凝霜能不能把握住。”

   楼下一阵唏哩哗啦的脆响。

   听到响声,佩兰气得眉头竖了起来,撸起袖子往外走。

   “上个月已经摔了两个花瓶,又是哪个大小姐在撒气,再摔了东西,老娘把她扔到鲲江喂王八!”她临走还不忘嘱咐林绥:“把你那身裙子换了,省得被别有用心的人瞧见。”

   清风徐徐而来,两片粉白的花瓣飘落在了砚台里。

   林绥从箱底扒拉出一件佩兰不穿的茜色旧衣裙,换好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找了条素带在腰上裹了几圈,这才重新整理裙子。此刻的背影瞧上去敦实许多,显得身长腿短,已跟画像上的背影判若两人。  

   佩兰的衣衫她穿着略显宽大,正收紧腰带,便听楼上“铮——”得一声响。

   琴弦被砸断了。

   林绥一愣,好奇上面发生的事,压抑的女子哭声隐隐传来。

   她有些尴尬,这屋子原来当真不太隔音。

   “你再说一次!为何是她不是我!你说!是不是嫌弃我的出身?”

   凝霜声音尖细,歇斯底里地喊着。林绥静静站在桌旁,盯着砚台里的花瓣,一动不敢动。

   她好像无意中得知了不该知道的隐私!

   凝霜跟黑佩兰一样,都是琦兰阁的头牌,只是她性子冷,对任何人不假辞色,只沉醉于词曲。林绥还是头一次听到她如此激动失态。

   隔了许久,男子清冷的声音响起,一板一眼道:“姑娘乃世间罕见的好女子,只是我不忍同时伤害两个人。”

   楼上凝霜又是哭又是笑,不知又砸了什么,稀里哗啦的脆响。

   “不忍同时伤害两个,就只能舍弃我是吗?那我倾囊相助你进京赶考时你怎么不说,帮衬你兄嫂还债,帮你爹娘入殓时怎么又不说。我已经怀孕了,有了贺家骨肉,此时你想起来不忍同时伤害两个人了?”

   “今日若你说不出让我信服的理由——我就死在你面前。你还想另娶?想要锦绣前途?做梦!”

   凝霜哭得凄惨,屋内的男子似乎并不动容,语气生硬,念条文一般道:“你是当红花魁娘子,爱慕者不计其数,值得更好的人托付终身,在下不想误卿终身。落魄潦倒之时,得姑娘救助,在下感念姑娘大恩,哪怕不能相守,此恩定将铭记心头。日后无论与谁结发……心上挚爱只有卿卿。”

   这番话说完,上面突然没动静了。

   林绥正凝神细听,突然听到凝霜笑得凄怆:“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真是瞎了眼,以为自己看透了男人,结果蠢人正是我自己,落得个人财两失的下场。一腔深情喂了狗,这辈子白活。我只问一句,舍她娶我,答不答应?”

   “做不到。”

   “那就一起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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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半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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