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来时的阵仗大了些,管卢县县衙借了几个人,两辆马车,押着谭明宋三人朝京城回了。
闵勖之骑着马,赶到了裴观雪身边,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掏出了两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
“我阿爹炸的脆皮鱼,很小一条,这种鱼可不好钓,是我阿娘一早去市场买的,特意让我给你装一些。”
闵勖之邀宠似的,笑花了一张脸。“你倒是拿着啊!”
郑殊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闵勖之就说:“对了,你分给郑殊一条,他都没能吃到我阿娘做的菜!”
裴观雪伸出右手接过,又递给郑殊。“拿…”
郑殊表情有些奇怪,要是闵勖之没看错,他好像是脸红了?!
“炸鱼…京城里到处馆子都能做…我府上厨子也能做…”
闵勖之又炸毛了。
“这可不一样!我阿爹做的炸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你不信你就尝尝!”
郑殊咳嗽几声,拿了一条过去,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朝嘴里塞鱼,含糊不清的说着:“那我就尝尝…”
嘿,你还挺勉强挺为难!
闵勖之心里啐了郑殊一口。
接着,元七闻到味儿也赶了过来:“好啊,你们在这吃独食!”
“留着呢,等到家了热热一样能吃。”裴观雪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朝元七递了过去,好吃的东西进了嘴里,元七眉开眼笑的。
“对了,二爷!我们巡街时还有个消息!”
裴观雪嘴里嚼着酥脆的鱼干,没答话,一个眼神示意元七快说。
元七嘴角吃的油乎乎的说:“我们怕是被那个阿蜜给骗了!她不是说什么云开镖局是她家的吗?可是桥头下的瞎眼老头说啊,那个云开镖局表面是镖局,实际啊就是个江湖杀手组织!”
闵勖之吓破了胆!!
那个阿蜜还真是个杀手啊!
完了完了,他还教着嫣嫣和江子闹事,让阿蜜大摇大摆的逃脱了!
闵勖之顿时是觉得嘴里的鱼也不香了,他望着裴观雪,唯恐他要怒骂自己。
可裴观雪却慢悠悠的,并不急恼。那神情甚至有些早有预料的淡然。
他将油纸塞回给了元七,说道:“罢了,既然是江湖事,就让她江湖了吧…”
“回京!”
三日后。
东宫之中,赵湘处理完一些无关紧要的折子,搁下毛病,摁了摁眉心。
褚瑛看了眼外头的天气,今日气候舒爽,该出去走走的。
“殿下,歇会儿吧。您从散朝后便一直坐在桌案上了,午膳也没有吃几口。”
赵湘目光还是放在那堆折子上,又问:“刑部与大理寺的折子?没送过来?”
褚瑛没答话。
赵湘心头了然,笑了笑,说:“褚瑛,你说老爷子是什么意思?既然要让孤处理国政,可总是给些可有可无的折子让我看着办。”
“殿下,您是太子,皇上始终是看重您的。”
赵湘点点头,笑容有些微微的讽刺。“你说的是。可孤也是忧心父皇龙体,恨不能多为他老人家分担一些。”
褚瑛走到案边,将毛笔放了个反方向,再次劝道:“属下陪您出去走走吧,方才瞧见紫黛花开了。”
赵湘眉眼轻动,缓缓起了身。
“好,去走走。”
东宫的花果树木虽也有人专门打理,可长势始终不太喜人。赵湘对这些事物没什么兴趣,平日里就由得太子妃徐迎然摆弄。
唯独这长在池边的紫黛花能得赵湘看几眼。
种下约莫有两年了,总不见其有动静,怎么这会儿倒突然开出花来了?
赵湘干脆蹲到了紫黛花旁边,手指刚刚触上那娇嫩花瓣,唯恐将其折伤,赵湘猛的便将手收了回来。
“殿下?”褚瑛低声道:“这花是看着娇气,实则还是好生长的。”
“是吗?”
赵湘笑笑,“好生长,怎么在我这东宫,两年才肯开一次。”
他好似轻轻叹了口气,背着手又站了起来,他凛着目光不知在看何处。
“看来这花和人一样,不喜欢我这地方。”
褚瑛并非听不懂赵湘的意有所指,他沉默半晌,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殿下,您是太子,您这里是东宫,不会有人不喜欢您这里的。”
“是啊,我是太子…”赵湘复又蹲下,伸手将那朵好不容易长出来的紫黛花齐根掐断了。“矜贵的花,就该只为我绽放。”
褚瑛似乎想阻止,可唇角动了动,他到底一句话没说,唯有沉默。
赵湘似乎也自觉失语,笑笑说:“扯远了。说说吧,抚安司近几日不是又破了个大案子吗?”
“是,人都已经被押下大狱了。”
“裴观雪还是有些本事,不过卢县县令之位,是不是一直空缺着?”
褚瑛想了想,“是这么回事。殿下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赵湘笑笑,起了身来慢悠悠的往前走。
“我哪儿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只是那个位子于一个县而言至关重要,又听说那个县尉是个上了年龄的老头子,不能一直马虎。随他们按章办事吧。”
二人慢慢在小道上行走,褚瑛把此次抚安司的卢县一行和赵湘说了个大概,赵湘时不时的应和两声,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变化。
褚瑛却皱着眉,道:“殿下,今日朝中已经有人在提请将抚安司挪出刑部,不受三司管辖,皇上虽没说什么,可难保下一次…”
赵湘嗤笑,轻轻摇着头。
“哪儿那么容易啊。抚安司声名不好,裴观雪功绩不高,这回不也是郑殊从刑部给他捡的案子过去?你道抚安司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
赵湘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又说:“如果我是裴观雪,我一定老实些,免得哪日将人得罪完了,连抚安司也没了。还想向上走,他靠什么?靠他那个在宗人府管宗亲户籍的姐夫?”
“可是殿下…当年的事…”
“褚瑛。”赵湘扫了褚瑛一眼,“别太在意裴观雪了,他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褚瑛敛着眼,应道:“是…”
“对了,上次在枉死崖下死的那两个人,有个叫黄三儿的…”赵湘声音压低了些。
褚瑛颔首,面无表情的答道:“抚安司那边没有给结案文书,递给刑部的是疑案归置。”
赵湘乐了。“裴观雪还是怀疑那两人死的蹊跷?”
“他怀疑也没用了,疑案归置的尸体归刑部管理,那两具尸体早就化成灰了。”
闻言,赵湘朝褚瑛露出抹赞赏的笑。
…………
又逢初五,裴观雪照旧去春间雪买了点心送到了庆王府。
身后还多了个小尾巴。
闵勖之也不是第一次来庆王府了,可一双眼还是贼溜溜的到处看,没注意前面的人,闵勖之一脚踩到了裴观雪的脚后跟。
裴观雪回头,不悦的瞥着闵勖之。
“你在做贼吗?”
“嘿嘿,随便看看呗,谁让你今日走这么慢。”
闵勖之话一说完,眼尖的瞥见凉亭里的人,挥手喊道:“庆王妃!”
裴观星循声望去,然后尾指一挑,将反手握着的东西在掌心回旋一圈,递给了身边的侍女。
起身相迎。
“过来坐。”
“参见庆王妃。”裴观雪还是有礼有节的先行了礼,才落座于裴观星右手边。
闵勖之倒是比裴观雪自在多了,嗅了几口茶香,差点流出了哈喇子。
“好香啊…和上次我在春芽茶楼喝到那个一样香!”
裴观星觉得闵勖之总是笑嘻嘻的,像个活宝,挺招人喜欢的。便将茶推给了他,温声说道:“那你就喝啊,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装一些,你带去喝。”
“好啊!谢谢庆王妃!您和我们二爷可真不像是亲姐弟!您真大方!”
闵勖之这边拍着马屁,那边却踩了马蹄。
裴观雪单手撑在桌上,支着下颌,目光悠悠的打在闵勖之身上。“你们平日在抚安司,我是亏待你们了?没给过你茶喝?”
“嘿嘿,那不一样,庆王府的茶叶肯定要比我们抚安司的好嘛。”闵勖之端着茶杯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双眼亮晶晶的,像个仓鼠。
裴观星噗嗤一笑。“这你可说错了,裴二的茶可要比我们庆王府的多呢。”
闵勖之尴尬了,讪笑着:“哎都一样,都一样…”
“诶,这是刀?好漂亮的短刀啊!”
闵勖之忍不住上手摸了下,那侍女后退,不悦的瞪着闵勖之,可碍于此人是小侯爷带过来的,却也不好说什么。
“没事。”裴观星笑笑,示意侍女把短刀拿给闵勖之。
闵勖之握在手中,眼都要被刀柄上的金镶玉闪瞎了。“这也太好看了!庆王妃,您也会用刀子啊?”
裴观星笑说:“这也不是真的刀子,没有开刃的,是我备着送给小孩子的礼物。”
她拿起刀鞘,反握着短刀轻轻将其合拢。
裴观雪刚把点心摆放好,他目光微深看向裴观星:“阿姐,这是绿豆糕,你尝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