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二人惬意的吃着点心品着茶赏着花,一派岁月静好。
闵勖之却还在眼巴巴的望着那把漂亮的短刀,嘴里咬着糕点含糊不清的说道:“对了,庆王妃,我都来你府上好几次了,也没见过府上有小孩儿啊,要送给谁啊?”
裴观雪的脚在桌下轻轻朝闵勖之踹了过去。
“闭嘴,乱打听什么?要送给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闵勖之吃了痛,抱起膝盖使劲揉了揉,咽下了糕点后,才埋怨的看向裴观雪
“我就随口问问呗,你是什么身手你自己不清楚啊,这么踢我,不怕把我踢残废了?”
“你没那么脆弱。”
裴观雪扫了他一眼,半点不关心。
“呵呵…”裴观星被他们逗的直乐,她轻轻拍了下闵勖之的胳膊,柔声说话:“是裴二小题大做了,我说他!”
说罢,裴观星真的转头开始训斥弟弟。
“怎么人家问个话都不能问了?这有个什么打紧的。你对待你手下的人总是过于严苛,谁还愿意跟着你干活儿做事呢?”
“诶,庆王妃您这话可就说错了,乐意跟着你弟弟的人可多了,那个郑殊你知道吧!如今不是也来我们抚安司了?”
闵勖之摸着下巴,又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儿。
“而且他还让人家做了抚安司副使,哈哈哈,郑殊的脸差点没让他气绿!”
裴观雪知道闵勖之是故意在说些日常琐碎的小事情逗裴观星,便是如此,将他本人洗刷几句也无伤大雅。
裴观雪目光望向了别处,显然是无意掺和闵勖之的献宝行为。
“郑殊可是探花郎出身,一路又顺风顺水的,初来抚安司,肯定诸多不习惯,和你们也难免有摩擦,这种时候呢,大家多让两分,这关系总会越处越好的。”
裴观星拍拍裴观雪的手背,“何况郑殊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做推手贬了郑殊过来,你可真该去感谢感谢人家。”
“阿姐说的是。”
裴观雪应声,想起了今日收到的礼部和志学馆的文书,便和裴观星说了。
“也不知是谁牵的头,让我们抚安司将这次卢县的案子写个详尽,尤其是那几名村妇和神女李竹。说是编纂到文集录里去。”
裴观星有些讶异,不解道:“志学馆那么多藏书还不够人学?何况三法司本就有详细的案卷归纳文录,志学馆单单收录卢县的案子是个什么章程?”
裴观雪其实也没有深问,只当是上头的任务,接了文书便给徐叔处理了。
如今裴观星问道,他才使劲想了想当时使者的原话…
“好像说是…”
闵勖之替他答了“哎呀,说法多呢,其一呢,说那些村民生活艰苦,尽管如此,却有一颗极好的心肠为了救治家里人不惜倾家荡产,还说听到此案牵扯到那个傻村妇,过的好惨好可怜啊,但是身边也有好友相伴,彼此扶持。其二呢,说那个李竹,虽然犯了错,却也从小苦楚,受尽折磨,好在终于醒悟,大义灭亲。”
裴观星听的蹙眉,“然后呢?”
闵勖之抓着头发,嘟囔道:“然后嘛…大概就是让我们写详尽一些,编入文集里去,好拿出来鞭策众人,好令人拍案称绝,令人感人肺腑。”
闻言,裴观星表情当即就变了。
“真是可笑。”
闵勖之愣住,他还从来没听到过温温柔柔的庆王妃声调这么冰冷的时候。
不止如此,裴观星眼中也充满了嘲讽和凉意。
“什么时候,女子生长艰难,存活痛苦,为人摆布成了鱼肉,又或是,一群活在末流之境的人们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卖血卖肉,这竟成了值得入书传颂的事了?”
“阿姐…”裴观雪刚开口。
裴观星回望住裴观雪,只说:“歌颂别人的悲哀和苦难,编纂成文籍,去收取一些没有意义的感慨和眼泪,这种无耻的事情也在你们抚安司的职责范围之内吗?”
这话说的太重,闵勖之立即起身请罪道:“庆王妃息怒,都是奴才随口猜测的,您别生气。”
裴观雪也脸色沉沉的,起身告道:“王妃息怒。我将这差事回绝便是了。”
好一会儿,裴观星才捻着发梢轻轻点头,“嗯。”
这时,不远处又来了人,正朝凉亭这边走。
侍女贴近裴观星。“王妃,他们到了。”
“谁来了?”
闵勖之也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凑过去看。
“坐下。”裴观雪拽着闵勖之,把这爱看热闹的人给摁了回去。
两名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子缓缓上了阶梯,在距离茶座两步远的地方跪下行了礼。
“奴婢引夏给王妃请安。”
“奴婢冬萍给王妃请安。”
裴观星浅浅笑着,“起来吧,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不辛苦。”引夏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淡紫色的长裙,头上装饰配着金银,却很简单。模样也生的漂亮,身材微微丰腴,珠圆玉润的。
闵勖之悄悄打量着,心道这人应该不是个使唤婢女。
倒是身边那位冬萍就穿着侍女裙衫,模样也朴素许多。
“小侯爷也在呢。”引夏起身了才看见裴观雪,又笑着施礼:“给小侯爷请安。”
“不必多礼。”
引夏将冬萍身边的小孩牵过来,把着他的手,轻声哄着:“莲儿,来的时候,姨娘与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小男孩软糯糯的应着。
小孩子说话还有股脱不掉的奶味儿,走起路来也算不得十分稳健,他规规矩矩的掀袍下跪,给裴观星叩了个头。声音倒挺宏亮。
“母妃吉祥,如意!”
母妃?!
闵勖之睁大了眼…
这这这…这孩子是裴观星的儿子?!
侍女将赵莲扶起来,带到了裴观星面前,道:“王妃,小公子给您请安呢。”
裴观星笑笑,“好,这孩子有心了也是夏姨娘教导的好。”
她说着话,将那把精致的短刀放到了赵莲手里,说:“今日你生辰,这是我送你的贺礼。你喜欢吗?”
赵莲将刀鞘扒开,兴奋道:“哇,喜欢!”
他双手紧紧的握着短刀,又朝裴观星作揖。
“喜欢就好。”裴观星的表情恬淡,和这孩子说话也总伴着几分疏离,那种恰到好处的疏离。
引夏却有些紧张,她搂住赵莲,怯生生的说道:“王妃,恕奴婢不规矩,这短刀虽然精贵,可毕竟利刃伤人,莲儿还小…”
“小公子是皇孙,身上流着高祖皇帝的血,一把短刀送他防身有个什么要紧,何况这短刀并未开刃。夏姨娘你这般模样,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裴观星身边的侍女半点没给引夏留面子,开口就是训斥。
说的引夏脸色变了红,她颤巍巍的道歉:“王妃息怒,是奴婢愚昧,奴婢小家子气了。”
“不打紧。你也是为了孩子考虑。算起来今日他也才刚两岁,舞刀弄枪的,是早了些。”
“奴婢惶恐。”引夏垂着头,声音也比之前小了许多。
裴观雪看着那孩子,正逢他也眼睛看了过来,甜甜的喊了一声:“舅舅。”
裴观雪笑笑,只是那个笑容…
闵勖之确定裴观雪是在假笑,极不自然的假笑。
“行了,你们先带孩子下去歇会儿吧,坐了这么久马车也该累了,让膳房上一盅燕窝,选一些松软的糕点送过去。”
“是,谢王妃。”
引夏和冬萍道了谢,牵着小孩,在侍女的引路下走了。
只是赵莲却一步三回头,不住的往回看。
裴观星淡淡的看着他,目光相会,裴观星笑笑,又转头来对裴观雪和闵勖之说:“今日是赵莲生辰,你们也留下用膳吧。”
“好啊,我和二爷也好久没吃席了。”闵勖之乐不可支,自然是满口就应承了,抚安司今日没什么差事要做,懒得清闲,送上门的好处,不占白不占。
所以裴观雪都没来及说半个不字,就已经被闵勖之安排明白了。
闵勖之又说:“王妃,我觉得那孩子和你长的还挺像的!”
“嗯?是吗?”裴观星表情像是有些不可思议,还在憋着笑。
裴观雪抱着手臂,嘲讽道:“又拍到马蹄子上去了吧?赵莲又不是我阿姐生的,能像她就怪了。”
闵勖之错愕不已。“不是你生的吗?”
他心里闷闷的,可是就是挺像的啊…
不说像个七八分,四五分也是有的嘛。
“他是夏姨娘的孩子,一直都住在上津城庄里,逢年过节大小日子,赵玄会派人接他们回来。”
“哦,我听他管你叫母妃,还管二爷叫舅舅,还以为是你和庆王殿下的孩子呢,嘿嘿。”
闵勖之望着裴观雪,笑嘻嘻的傻乐。
“别说,我还挺好奇呢,要是二爷真当了舅舅是个什么样儿。”
裴观星站起身,一边说:“我是嫡母,他叫我一声母妃,叫裴二一声舅舅也错不了。走吧,别傻坐着了,咱们去花园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