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说这个啊…”小棺材匠笑的一脸灿烂,肩膀动了动,那两个纸扎人也就跟着抖动。
元七打个哆嗦,怒骂道:“说话就说话啊!别动你那玩意儿!”
小棺材匠撇撇嘴,觉得眼前这个人多少有些不讲道理。
他解释道:“我这是带出来卖钱的呀,你们也知道今儿这兴隆酒楼死了人,等掌柜的回来肯定要做法事去去晦气的。”
“诶,我跟你们说啊…”
小棺材匠一边说着话,将肩膀上的担子一丢,两个纸扎人又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他小跑回了元七身边,认真诚挚的介绍道:“我家铺子做的纸扎人啊,比别处做的都好,用料实在,还保真!”
下一瞬,他又闪回到刚才那位置,抬起了纸扎人,拖着那张诡异的纸糊面庞,介绍道:“看看,多生动,多有灵气!多好看啊!”
元七总觉得这个小棺材匠在胡说八道,可是他目前没有证据。
“这里被京兆府上了锁贴了封条你看不到吗?”
裴观雪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冷清清的。
小棺材匠望着他,黑暗中,瞧不清他面容,不过听声音也猜得到是白天时候,人们喊的那个侯爷。
“我看到了啊,所以我可没有劈人家的锁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小棺材匠指着上头,“我从二楼窗户翻进来的。”
“你就带着那两玩意儿在大街上走道,还爬高上梯的翻窗入室?入的还是命案现场?”
元七指着自己脑袋,嘲讽道:“你那些东西万一吓到别人了怎么办?我看你这棺材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小棺材匠立刻反驳:“这么晚了,都知道这里出了命案,除了你们俩,谁没事儿还在这街上瞎晃悠啊?”
忽然元七动了动鼻子,表情有几分嫌恶。
“还有啊,你怎么这么臭啊!”
他以手做扇,赶紧凑在鼻子面前猛的扇了几下风。
“我臭吗?”
小棺材匠拉着自己衣裳闻了闻,随即面上表情也有些微妙变化。他又扯着嘴角嬉笑。
“哎,今儿天热嘛,又下了那么一大场雨,我遭了雨,又没来得及换衣裳,然后又出一身汗,可能…就有些味儿了…”
小棺材匠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肩膀上的东西往上担了担,笑容不减:“诶,那个…时辰也不早了,看二位也是有事儿要办,我就不在这里挡道了,告辞,告辞…”
可等他刚迈出一步。
噌的一声——
望着眼前的剑尖,小棺材匠的笑声僵硬了些,“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裴观雪淡漠眼神里,却有些深意。
“就算如你所说,你是想等着掌柜的回来找你做法事,可你有什么必要翻进人家酒楼里来等?”
小棺材匠眼珠子一转,笑说:“我这不是碰运气吗?您是不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那就讲究一个快字!要是慢了一步,被同行抢了先,这生意不就黄了?”
他慢慢后退,打算从裴观雪身后饶道而行。
裴观雪又说:“那照你这么说,你直接去京兆府门口等着他,不是更合适吗?你就不怕掌柜的在回酒楼的路上就被其他棺材匠给截胡了?”
小棺材匠眨眨眼,抿了抿唇,笑脸上终于多了一丝不自在。
“侯爷提醒的是啊!”
他又抖了抖扁担,打着哈哈:“您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守着京兆府门口去!”
他刚刚迈出一步,却不料!噌的一声,又是一瞬寒光,剑尖直抵他喉咙。
比方才还要近上几分。
小棺材匠顺着看过去,两道剑刃,被裴观雪握在手中,一方刺地,一方刺他…
“…侯爷您这还是双刃剑呐!真是好剑!好剑啊!…”
裴观雪转回身来,望着小棺材匠笑了笑,冷声道:“少废话,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小棺材匠一脸迷茫。
元七立即警惕起来,靠了过去,眼如利刃将小棺材匠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交出来!”
“哎哟您这是让我交什么啊!难道是这俩纸扎人儿?”
小棺材匠索性把东西一扔,原地跺了几下,“我除了这纸扎人,身上再无长物!您要是瞧得上这纸扎人,那我就给您算便宜些!”
“小棺材匠,我告诉你啊,侯爷面前,你最好老实些!不然我让你今晚就躺进你自己做的棺材里的去!”
元七努努嘴,顺脚踢了踢纸扎人,补了句:“也正好,你连这童男童女都给自个儿备好了。”
“抚谙司就能随便杀人啊?我犯什么法了?”小棺材匠脖子一梗,望着元七,还有些不服气。
“你…”
“还有啊,我虽然是个棺材匠,但是我也有名有姓的。我叫闵勖之,不过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闵老板。嘿嘿。”
裴观雪手腕使力,收回了剑,淡淡说着:“董臣贤纲,勖臣懦弱。心又避之,力以勖之。你父亲是个读书人?”
闵勖之摇头:“不是。他就是在那坟场里看那些墓碑,瞅着这个字儿顺眼就给我取了。”
元七听的有些起鸡皮疙瘩,抱了抱手臂,嘟囔着:“也不嫌晦气啊?”
“晦气?取名字有啥好晦气的。成日里吃不饱穿不暖过着猪狗不如的穷苦日子才晦气,像那万葬山上,死了都没人收尸才叫晦气呢!”
闵勖之嘴皮一翻,吐了一大堆话出来。
可见裴观雪还是没有开口要他走的意思,立刻又改了口。
腆着笑脸,道:“侯爷,要不这样,我将这东西送您,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走吧。我真就是进来等客的。”
“谁要你那东西!你胆敢诅咒侯爷!”
“这怎么是诅咒呢?现在用不上,以后也用不上吗?这东西,您拿回去闲置也好,珍藏也好,总有用得上的一天的,再不行,您拿去赏人也成啊!赏给您那些手下啊,侍卫啥的。”
这针对性怎么这么强呢!
元七鼓着牛眼睛还要骂咧,裴观雪抬手制止,道:“闵勖之,我不与你废话,你也不必在这跟我打马虎眼。你半夜进来,分明就是找东西的。”
“今日死的那个,你认识?”
“不认识。”闵勖之立刻摇头。元七自然不信他,“你撒谎!”
闵勖之急了,“真没撒谎!我真不认识他!”
裴观雪没耐心了,他上手一捉,拧着闵勖之胳膊反手一推。
“啊!!痛痛痛!”
又是一脚,裴观雪踢向裴观雪小腿,将人押的半跪在地上,声音愈冷。
“你废话太多了,说,你究竟在找什么?”
“哪儿是我废话多啊,不是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吗!”闵勖之痛的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另一只手扑腾的像个大鹅。
“痛痛痛!侯爷!松手啊!您这算不算欺压良民百姓啊!”
“哪个正常的百姓会半夜翻墙入室。”裴观雪手再用力,闵勖之哀嚎连连,这才交代了。
“我说我说…我是想进来找东西,但是没找到!”
“嗯?”
裴观雪微愣,显然闵勖之这个答案出乎他意料了。
不过,他还是将人松开了。
闵勖之叫唤连天的慢慢爬了起来,一边活动着胳膊,一边嘟囔着解释:“我在对面摆摊儿,这人进了酒楼,坐在靠窗位置,正好对着我那儿,我就瞧见了。他点了酒和菜也没吃两口,拿着个玩意儿在手里,看了又摸,摸了又看…”
闻言,裴观雪和元七对视一眼,没想到这小棺材匠还有这一茬等在这儿。
倒算是…意外收获了?
闵勖之揉了揉胳膊,接着说:“然后没一会儿,他将手里那东西放下,就起身出了酒楼。我那会儿摊上来了人,我岔了眼,忙活过回头再看,那人就死在酒楼门前了。”
“他放了什么东西在桌上?”裴观雪问。
闵勖之肩膀一耸,“我要是看清楚了我又何必进来找呢。”
元七摸着下巴,猜测道:“会不会是,被京兆府的人带走了?”
“不可能!”
闵勖之右手一挥,肯定道:“京兆府那帮人,查命案现场从来都是抄家一样,抓了人就走,压根儿不会看这些小东西。”
他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嘲讽和轻蔑。
“你找那东西做什么?”裴观雪眯着眼,问了个有些尖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