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是你观星的弟弟,可这个弟弟动机不纯啊!天真幼稚!就一心想查他大哥的死因,想查当年裴家旧案。父皇给他一个抚安司是安抚他,让他乖觉一些,安度余生!不是真让他指着皇帝儿子查的意思?我们再怎么样也是父皇的儿子,他可没有老糊涂呢。”
赵训嘶了一声,摸了摸手臂,似笑非笑的说道:“要我说啊,你还是给父皇服软认错,领兵出征去。收回兵权,拿回你该拿的东西,才能更好的保护你妻子。弟弟我言尽于此,三哥你好生斟酌吧。”
看着赵训的背影,赵玄在漫长幽冷的宫道里,一人伫立了很久,很久…
所谓的顾全大局,一味的退让躲避,是不是…真的错了?
赵玄攥紧了拳头,直到感到一阵痛楚,他才缓缓松了手。
一阵寒风中,他转身往回走,萧瑟凉薄的风灌进他的披风里,打的呼哧作响……
…………
东宫的牢狱里,裴观雪被一勺冷水泼醒了过来。
“咳咳咳……”
裴观雪艰难的翻过身,睁开眼,视线从朦胧感到清明,入目处是一双淡黄色的足靴,靴上的龙纹刺眼,很好的昭示了此人的身份。
赵湘冷冷的看着裴观雪,像是在看一条狗。
“你该庆幸你有一个好姐姐。”
说完这话,赵湘转身就出去了,临了吩咐着:“放裴小侯爷从后院走,任何人不得阻拦。”
“是!”
侍卫上前架起裴观雪,将他往后拖。
裴观雪等在窄小的院门口,还没等到裴观雪,却先等来了徐迎然。
此时已是月上梢头,薄雾几重。
“倒是难得瞧见你一个人,平日三弟可是一寸也不舍得离你太远的。”
徐迎然扶着头上珠钗,笑的张扬,“你是怎么说动太子殿下放过裴观雪的呢?啊,你该不会背着你丈夫,和太子殿下…”
徐迎然故意没将话说完,表情上的讥讽和厌恶已经能很好的表达出她的意思了。
裴观星笑笑,只说:“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太子也太不把你这位太子妃放眼里了。”
“宁愿和我这个弟媳行不轨之事,也不愿在房里多和你温存几分,不是吗?”
“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你还不死心!还妄想!”
“有人来了。”
裴观星看着有火光渐近,轻描淡写的提醒了徐迎然一句。“太子妃再闹下去,可就丢你们东宫的人了。毕竟这些奴才们舌头长的很,仔细编排出多少话本子来呢。”
徐迎然左右看了一眼,走到了裴观星跟前,语气急速:“你说!你和太子到底有没有…”
“没有。”
裴观星语气平淡,甚至还安慰道:“您千万别误会,太子和您情比金坚,不是我能轻易撼动的。我是拿其他东西来和太子交换我弟弟性命的,您若不信,可以去问问太子。”
徐迎然眉头挑着,警惕的打量着裴观星。
“当真?”
“当真。”裴观星点点头。
这时,两名侍卫拖着裴观雪将人带了出来,裴观星按压着内心的惶恐与激动,走上前去。
‘咚’的一声,那两人直接将裴观雪扔到了地上。
牵扯到伤口裂开,裴观雪难忍的发出一声低呼。
“唔…阿…阿姐。”
裴观星蹲下身去,摸了摸裴观雪的头发,扫了一眼他的伤势,背上血淋漓的一片,大抵是鞭伤,还有胳膊和腿上有几处烫伤。
“阿姐在。”
“没事了,别担心,阿姐在。”
裴观星顺着裴观雪的长发,露出他整张脸来,可当看见裴观雪额头上一大条血口时,裴观雪的眼泪还是一瞬间就涌了上来。
“回家,回家阿姐给你上药。”
裴观星望着徐迎然,“太子妃,我能否让肃平候府的轿子…”
“不行。”
话没说完,就被徐迎然一口回绝了。
她挂着明艳的笑意,说的理直气壮。
“马车轿子,都不能走东宫的过道。这是规矩,你又不是不懂。”
裴观星垂眸,“我知道了。”
徐迎然翻了个白眼,心情却是无比的愉悦。
“自个儿想办法拖回去吧,希望到了侯府,他还能有一口气。”
“哈哈哈…”
徐迎然笑声如银铃,手一挥:“都退下吧!”
吱呀一声,门被关拢。
姐弟二人在东宫后院的这条小道上,孤零零的像两只幼兽。
“阿姐,还有…还有我抚安司的…人…”
裴观雪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嘴角还在不住的滴血。
“没事,我已经找人将他们放出来了,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可以了。”
“谁?”
裴观雪吃力的看着裴观星。
裴观星笑的温柔:“你别管那么多了,走,我们先回家。”
她吃力的将裴观雪从地上扶起来,然后自己下了一步阶梯,搂着裴观雪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
又说了一遍。
“阿姐带你回家,我们不回庆王府,回肃平候府去。”
裴观雪意识到裴观星的动作,可他连抗拒的力气都没有。
裴观星吃力的将已经长大成人的弟弟背在了自己背上,少年人高大的身量如一座小山,压弯了裴观星的背脊。
可裴观星却一步一步的,在这暗黑狭窄的小道里走的很稳。
“你小时候,我也是这么背你的,所以你别以为你长大了阿姐就背不动了。”
裴观星一边和裴观雪说话,却一边将自己掌心掐出了血。
“我记得有一年,你跑出去捉鱼,大哥来逮你,你要跑,结果不小心歪了脚。大哥背着你回府,一路走一路骂…”
“看你还敢不敢到处乱跑!看到是我来了!你还跑!这下好了,该让你躺床上养个三两个月!哪儿也去不了!”
“哎呀!本来人家脚受伤了就难受,大哥你还一直念叨!”
“你还敢顶嘴!”
“本来就是本来就是!你放我下来!我不要你背了!”
“放你下来也得你自己能走啊!”
“嘿嘿,我要阿姐背我,阿姐不会念叨我,阿姐最疼我。”
裴观雪视线模糊,心中疼痛难忍,伏在裴观星背上,肩膀不停的抽搐。
眼泪滑进裴观星脖子里冰凉凉的,裴观星微微喘着气,安慰他道:“不要哭,裴二,没关系的,事情总会过去的。只是以后,你不能再这么冲动了,阿姐会担心的。”
肃平候府内。
府医和下人进进出出的,水凉了又换,药端了一碗又一碗。
秋水眼睛哭的通红,小心翼翼的扶着裴观雪给他喂药。
裴观星静静的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裴观雪好容易喝完了一碗药,才将干净的绢子地上,让秋水为他擦拭。
“侯爷,您感觉怎么样了?”
裴观雪嗓子里像被灌了炭,哑的厉害,点了头好一会儿才答道:“好多了,不必担心。”
说完,裴观雪又望向裴观星。
“阿姐,你是不是去找太子了?”
裴观星笑笑,“不找他,怎么救得了你出来。”
“阿姐……”
“没事,别担心。他没有把我怎么样。”
裴观星上前替裴观雪掖了掖被子,柔声安慰着:“你好好休养,也不必担心你那些同伴,很快他们都会出来的,我也会派大夫到抚安司去为他们医治。你仔细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回去见他们呢。”
话已至此,裴观雪也知道多说无益,因为他的冲动连累了裴观星。
可是…他也想知道,到底黄三儿的死,引夏的死和裴观星是不是真的有关系?
裴观雪垂着眼眸,挥退了屋内的下人。
裴观星见他这动作,也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呵,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裴观雪靠着床边,还是没有抬头直视裴观星,他声音似乎有些发梗。
“其实…就是闵勖之不提醒我,我也有那个猜测的…”
“他说的对,是我不敢承认自己的猜想,不敢查下去…”
裴观雪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
“阿姐,黄三儿那两人,是不是…是不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裴观星承认的很爽快。
“引夏也是。我原本是让冬萍动手,可冬萍最后关头却下不去手,我才出手的,冬萍松开引夏那一瞬间,引夏竟然拿簪子朝我刺了过来。我把她踢翻在了地上,了解了她。”
她说话时,神情都没点变化,甚至脸上还维持着浅浅的笑容。
“你用什么杀的?”
“冬萍的腰带。是很容易隐藏的凶器吧。”
裴观雪心神大震,他心中乱成一团,再开口时,才发觉自己不争气的又在哭了。
“为什么…阿姐…你为什么这么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