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裴观雪让闵勖之拿着手牌去京兆府取卷宗。
想着手里有裴观雪的手牌,取个卷宗不是难事儿,闵勖之悠悠闲闲地出门,还在路上买了个早膳,叼着一根油条吊儿郎当地晃悠到京兆府。
“什么人!”捕快举着杀威棒,将闵勖之拦在外头。
闵勖之怪笑一声,睨着那捕快:“装什么装?这段时日没卖棺材给你们,不认识我了?”
那捕快脸色一变,左右瞧着没人注意,才凑到了闵勖之跟前。
“你过来做什么?”
闵勖之将手牌一亮。“抚安司办案,这是侯爷手牌,过来取个卷宗。”
小捕快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儿,说:“啧,这是怪了,先前还有刑部的来过呢,拿了调案文书,取了些东西走!”
“什么!刑部的人来过了?”闵勖之一激灵,可没时间在和捕快叙旧了,一个虎跃就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那管理卷宗的师爷就是悠悠的一句:“城西陈家小姐失踪案是吧?卷宗已经被刑部的取走了。”
闵勖之挠脑袋,比人家迟了一步…
“那除了卷宗,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一些文笔记录之类的?”
师爷怪笑一声:“嘿,不好意思,没有。”
闵勖之知道这人有些故意而为的意思,毕竟一个晚上的时间,刑部和抚安司的比试就传的沸沸扬扬的,京兆府平日里没少受抚安司的气。
这会儿闵勖之过来要东西,主动权在京兆府和刑部手里。
那不管闵勖之问什么,师爷都是不知道,不晓得,没见过。
闵勖之再三追问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气得他把手里的油条摔在京兆府门口,转身扬长而去。
这下把那位师爷也给气得够呛,吹胡子瞪眼的:“抚安司这帮目中无人的臭小子,实在是太气人,太气人了!郑侍郎一定要比他们先破案!狠狠的杀杀他们的威风!”
闵勖之没有拿到卷宗,回了抚安司后,就一直躲在洗风亭门口,知道裴观雪在里面练字。
闵勖之不敢进去,裴观雪却早看到了他的身影。
裴观雪光仍旧落在自己的笔尖,头也没抬地说道:“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闵勖之看了看四周。
“这里没别人,你进来吧。”
闵勖之恹恹地走了进去:“二爷,你要我拿的卷宗…我没拿回来。京兆府的师爷说,被刑部郑侍郎的人拿去了,人家一早就去了,拿了个干干净净,一点儿没给咱留…”
“我知道。”
闵勖之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京兆府不会给我们卷宗吗?既然是太子开口钦定的比试,他们就该准备两份卷宗才对啊!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咱们抚安司吗!”
“也不确定,所以才叫你去试试。”
闵勖之嘟嘟囔囔的:“京兆府不做人,那个郑侍郎又一脸不好惹的模样,何况太子和太子妃似乎都更看好他们刑部…这不公平!”
“太子…”裴观雪摇摇头:“太子并不在乎谁能赢。行了,别抱怨了,没卷宗也没事儿,收拾一下,叫上元七,我们去趟城西。”
“好!”
元七在前面驾马,温燥的秋风混合着元七的骂声传了进来。
“他京兆府算什么?那个钱至又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如此偏帮那郑殊!忒不要脸!”
“对!”
“也就是钱至不敢出面到二爷您跟前来晃,才打发那师爷来说话!既然是公平比试,为何不誊抄两份卷宗,害的我们还要去那陈家跑一趟!”
“没错!这么燥的天儿是想闷死谁啊!”
“我就不信他们没个备份,真就全叫郑殊那小子拿去了?!”
闵勖之连连点头,不停附和着:“阿七说的对!”
“二爷你就不该派闵勖之去,人看他脸生,欺负他呢…”
“行了,都给我闭嘴。”
裴观雪斜靠着,坐姿是难得的懒散。
“你们也知道今日燥热,你们俩比那外头的知了猴还吵。”
“知了猴?吁——”
元七突然勒停了缰绳,裴观雪探出帘子。“怎么了?”
元七伸手,指着一个方向,愣愣的说道:“那个…有点像知了猴…”
元七指的那边摆了处擂台,正传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围了不少的看客。
台上是一个上身赤裸,皮肤黝黑,魁梧的像座小山似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正毫不留情的朝对面人砍去。
却见那男子,手持长枪,绑着高马尾,身材娇小面容清秀,一退二返,轻巧便将那汉子的攻势化解了。
裴观雪剑眉轻挑,“走,去看看。”
那肉山铁塔的男人刀刀带风,扬起的刀风拍到人脸上好像要将人皮肉拍碎!
对面那男子灵巧的身体却好像水中的鱼一般……
眼见着大刀落下就要将他砍成两截。
周围的人屏气凝神,有的女人甚至还捂上了眼睛,生怕看到这清秀男子被砍成两截的模样。
男子一转身,那钢刀擦着他的腰身滑了过去,男人一时没收住力,整个人往前扑,大刀在地上搓出去老远,噼里啪啦地冒火星子。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闵勖之也高兴得跳了起来:“好!好小子!身手不错!”
大刀男人直起腰,将大刀扛到自己肩膀上,他每走一步路。脚下的灰尘飞溅,仿佛地动山摇,不难想象这个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小子,有两把刷子!”说完,那男人身上石头块似的肌肉抖了两抖,身上轰然之间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小孩的哭声,大人带着受惊的孩子连忙从内场退出来。
“二爷,这个擂台什么情况?这两人看起来可不简单呐,不像普通走江湖卖艺的汉子。”
裴观雪手指一抬,闵勖之顺着看过去,原来右边阴凉处还搭了个棚子,坐着几个官员,棚前还有几名侍卫。
“这是今年兵部和吏部折腾几个月才折腾出来的笑话,遴选武状元。看样子,这还是在初选…”
闵勖之张大嘴,“哈?初选就这样,到了最后边儿,得选出什么怪物来啊?”
身边抱着哭闹孩子的妇人一脸不耐烦地吐槽道:“一天天吃饱了撑的,选武状元就没个标准没个门槛啦?是个人都能来?光着个膀子满街跑,吓坏孩子怎么办,乖孩子不哭,咱们回家,不看这些疯子。”
台上的两人打的难舍难分,一枪一刀两相对峙竟然不分上下。
“不过话说这个耍长枪的男子是个什么来头,看着瘦弱,身手还真厉害。”
裴观雪锐利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那男子身上。
漫不经心的道:“亏你还是仵作…那是个女的。”
“女的?”闵勖之咂咂嘴,“二爷您这话说的,我是仵作那我看的尸体是光的,人穿的这么厚实,我怎么一眼分得出男女啊。”
“技艺不精,别给自己找借口。”
裴观雪抬手在闵勖之额头上掸了一下。
元七嘶了口气,“啧,知了猴好像不行了啊…”
却见大刀男子和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过了不下百招,那女子体力上渐渐不支。
越过人群,只见那大刀男子举起大刀一砍,对手因为长期的纠缠体力逐渐跟不上,这一刀下去,一缕青丝坠地,紧接着断成两截的红色发带飘然落地。
青丝披肩,长发披散在身后。
“女的?”
女子将手中的长枪横在胸前冷哼一声道:“女的怎么了?!”
大刀男子面色一沉,本来就不白的脸上此时更是黑得跟锅底一样:“你一个女人,来这里搅什么局,滚!”
“我爹说了,女子的功夫不一定就比男人差!比武切磋还分什么男人女人,我们切磋的是武艺,又不是比生孩子,这很公平嘛。”说着,女人摘下手上的绳子将长发束在脑后。
“笑话,朝廷选的是武状元,古往今来哪有女人当武状元的!”
大刀男子很是恼怒,那长枪女子却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我爹说了,万物由一,说不定我就能做我们南夏第一个女状元!”
“不知死活。”说着,大刀男子扔掉手中的砍刀冲了上去。
女子长枪一个上挑,大刀男子纹丝未动。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那张锅底似的脸上,透着轻蔑之色:“蚍蜉撼树。”
大刀男子一手抓她脖子一手抓她腿凌空将人举过头顶。
从上到下全场一片哗然:“天呐,他该不会想摔死那姑娘吧?”
那被举起来的女子口中仍喋喋不休:“诶诶诶,不能摔人的!你这个野蛮人,有种把我放下去,我们再来打过!”
“你话太多了!”大刀男子怒吼着将女子狠狠地砸向地面。
“元七。”
裴观雪一声令下。
元七搂着那姑娘的腰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擂台下。
宋逾瑶惊魂未定地靠在元七胸口,快速跳动的心脏还没平复下来。
“姑娘你没事吧?”闵勖之关切道。
“知了猴?没事儿吧?”元七将宋逾遥推出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宋逾遥回过神来,“怎么是你啊!”
裴观雪笑了笑:“宋姑娘,好久不见。”
“哦原来你们认识?”闵勖之碰碰元七,“你为什么叫她知了猴啊?”
“因为她话多。”
“比你还话多?”闵勖之不信。
元七瞪了闵勖之一眼,两人又要杠上。
台上的大刀男子不屑地说道:“你们是何人?既然救了她,那就是和我过不去,来,上来跟我比划比划!”
闵勖之近距离看到这小山一样高的人肉塔,他顿时肝都颤了两颤,小碎步挪到裴观雪身边,嘴唇一动不动模糊地说道:“二爷,咱走吧,走慢了会被捶成包子馅的。”
台上的大刀男子举着长刀不耐烦地跳下来,感觉地都震了震。看客们顿时鸟兽散。
棚子里的官员有个眼尖的,认出了裴观雪,喊道:“不不不不不得无礼!那位是抚安司的裴小侯爷!”
“我管什么爷?!是男人就跟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