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岑虽然方才说话冲动了一点,但能做到刑部一把手的人,脑子还是有的。
他虽然不满抚安司,但是也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二者之间能平衡,哪怕只是表面平衡呢!他都是愿意的。
可郑殊今晚这般做!无疑是把两个部门摆上了擂台。
抚安司若是输了,那以后拿捏他们,刑部也能多上许多底气。
可如果…他要是赢了呢?
这后果有些严重,谢岑不敢再深想下去。
谢岑犹疑的目光投向坐在上面的太子,看样子是希望赵湘能够出面把这件事给圆过去,赵湘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本宫倒觉得郑侍郎这个提议听上去还不错,同属三法司,抚安司更在刑部管辖下,你们却是有日子没来往了,借着这次机会你们好好相处相处,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谢岑的脸垮得都快掉下来了,再反观裴观雪,虽然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但微微蹙起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不太好的心情。
堂上的歌舞还在卖力表演,堂下坐着的上百位大臣脸上的表情在舞动的水袖后晦暗难辨。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默默地注视着这边的暗流涌动。
郑殊咄咄逼人的目光朝裴观雪望去:“诚如太子所言,咱们好些日子没来往了,抚安司不是常常将破案办差四个字挂嘴边吗?如今案子送上门了,都不用您再去抢。小侯爷您却是不愿意接了?”
裴观雪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向谢岑:“这件事最终还得看尚书大人您的意思,毕竟我是您的下属,没有下属代替上司做决定的道理。”
谢岑一脸欲哭无泪,摇着头憋屈地说道:“愿意,自然是愿意。”
“尚书大人你这样子,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若不愿意你大可直言不讳,孤为你做主。相信你这些部下都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赵湘的脸都冷了下去,刑部尚书连忙走出来行了个大礼:“臣领旨谢恩。”
“嗯。”
紧接着赵湘又笑道:“同僚嘛,自然就是要互帮互助,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父皇,为了百姓。孤也想瞧瞧,到底是探花郎厉害,还是小侯爷更胜一筹?”
挑火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裴观星眉头微蹙,捧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赵玄见状,忙低声问道:“怎么了?你担心裴二?”
裴观星摇摇头:“没有…我只是…看不懂太子的意图…”
赵玄微微错愕,随后又浅笑安抚着:“看不懂那就不看了,咱们不管。”
裴观星垂下眼帘,低低的嗯了一声。
赵湘广袍一挥,靠在了椅背上,问:“既然提了比试,那孤来做这个裁判,问一句,是什么案子?”
郑殊拱手道:“回殿下,城西陈家,三日前在京兆府报案,说他们的千金失踪了。”
“哦?三日了,你们刑部都毫无头绪?”赵湘这话是望着谢岑问的。
尚书大人额头一层密密匝匝的汗水冒了出来:“案子确实是疑云颇多,至于细节,案子尚未告破,臣一时也无法给殿下您透露。”
赵湘大手一挥道:“行了,你们尽快解决,十日。孤要看到结案文书。”
“臣等遵旨。”
原本宴会就到了尾声,又看太子挑头,摆了擂台让刑部和抚安司对打,其余朝臣自然不会主动去淌这个浑水,更有二三,已经称醉,互相扶着,溜之大吉,走为上策!
两个言官挤眉弄眼的搀扶着出了赏荷园,其中一人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望,嘀咕说:“你看刑部那位探花郎,再看抚安司的小侯爷,哪个都不像是好惹的。这会儿还留在这里,难道等着站队不成?”
“说的是啊,神仙打架,就不要殃及我们这些弱小生灵了,走吧走吧…”
徐迎然的视线扫过众人,忽然美目微挑,靠在赵湘身边,声音娇媚:“殿下,臣妾忽然有个想法。”
“太子妃有什么话,便说吧。”赵湘任由徐迎然靠着自己,不过却没回头看她一眼。
“既然要比,总要有点彩头才好吧。”
“什么彩头?”赵湘问的不以为意,众人也将目光落在了徐迎然脸上。
徐迎然笑笑,说:“就跟打赌下注一样,本宫愿出黄金百两做个投掷,若是抚安司先将这案子破了,这黄金百两就是抚安司的了。”
有金子?!
坐在后排的闵勖之差点蹦了起来,替他家侯爷吼一声:我愿意!
裴观雪躬身应道:“是,臣领旨。若是输了…”
“若是抚安司输了!”
徐迎然突然拔高声调,笑说:“便在你肃平候府摆台宴席,宴请郑侍郎及诸位刑部同僚吧。”
裴观雪刚要答可以,可谁料徐迎然的话却没说完…
“本宫想起庆王妃当年也是舞的一手好剑的,曾经名动京城的红雀剑舞,不知能不能在那宴会上再为众人展示两分?”
闵勖之愣了愣。
啥?那个温温柔柔的庆王妃竟然也会提刀弄剑的?
“太子妃,臣弟以为不妥,这是刑部与抚安司的比试,与我王妃有什么干系?”
赵玄起身,言辞间俱是不满。
“只是一场比试罢了,方才庆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天下没有抚安司破不了的案子,这才促发了这场比试,庆王妃是小侯爷的姐姐,都是肃平候府的人,为自己弟弟比试添个彩头,都不愿意?”
徐迎然下颌轻抬,有些不屑。
赵湘阖目,呐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而比试的另一个主角郑殊,沉吟片刻后,也觉得太子妃如此不妥。
裴观星毕竟是庆王妃,哪里有让一个王妃给臣子们跳舞助兴的说法?
“太子妃…”郑殊刚要开口。
那方,裴观星却步行到正中,微微施礼,温声应道:“臣妾领命。”
“王妃…”赵玄蹙眉,裴观星抬眸冲他露出一抹浅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徐迎然笑容灿烂,又说:“好,那咱们这就说定了。”
“郑侍郎。”徐迎然又朝向郑殊,“你可要争气啊,为了本宫给你们出的百两黄金,也为了…庆王妃艳绝天下的红雀剑舞。”
徐迎然的话音刚落,裴观星便转身抬眼看向郑殊,郑殊眉心微紧,缓缓躬身:“是…”
赵湘的手藏在广袖中攥拳又松开,他缓缓侧目,视线终于落在了裴观星面上。
裴观星眼皮轻抬,和赵湘视线对视须臾,她又偏开了。
自然,无谓,毫不在意。
“就如此吧,孤也先回了。”
赵湘撂下一句话,转身便走了。
“恭送殿下。”身后一行人跟着行了礼,目送着赵湘与徐迎然出了这赏荷园。
“我们也出宫回府了。”
赵湘牵住裴观星的手,动作轻缓温柔。
“好。”
郑殊却过来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赵玄眉头微拧,刚要开口,郑殊却掀袍下跪,道:“庆王殿下,庆王妃,请恕罪。微臣意在和抚安司的比试,并未有任何僭越之心,更不敢让王妃为臣等跳舞助兴。”
赵玄冷声道:“郑殊,你是个人才,本王未与你一道共事过,倒也听过你不少事迹。年轻人血气方刚是好事,不过…强极则辱,往后说话做事,要先细细思量过脑,不要被人当了枪使而不自知。”
郑殊唇动了动,他并不能一时就懂赵玄一席话的深意。
“好了,这事不怪郑侍郎。小事情一件,我们都不必放在心上。”裴观星望着郑殊笑了笑,又说:“只是郑侍郎想要看这红雀剑舞,怕是…不能了,裴二会赢。”
裴观星的眼神擦过郑殊的肩膀,望着那边裴观雪已经走到了赏荷园门外。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裴观雪先离开了…
闵勖之迫不及待地问道:“二爷,黄金百两啊!!!咱们现在是不是就去京兆府要这个什么陈家小姐失踪案的卷宗?”
裴观雪面无表情地望着寂寥的天空:“先回抚安司。”
“回去做什么?我们司里有相关卷宗吗?”
裴观雪背着手越走越远,遥遥飘过来一句话道:“睡觉。”
闵勖之撇撇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正巧,闵勖之旁边这时刚好走过一个小太监,表情奇怪的望着闵勖之。
闵勖之连忙笑着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口误,口误…”
“哼。”小太监傲娇地一甩拂尘朝前走去。
“哼!”闵勖之也学着他的样子娇气地哼一声,然后去追裴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