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观星脸色变的有些奇怪。
她流露出一抹哀伤的神色，而后竟缓缓松了手。
她后退几步，摇摇头，轻声说：“好歹…你对我曾有救命之恩…”
褚瑛闭上眼，似乎松了口气。
刚一转身，想去查看赵湘情况。
“殿下……唔！”
褚瑛身子一僵，剧痛从心口传来，而后很快蔓延到他全身。
他睁大了眼，缓缓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横穿过自己的身体的短刀。
浓稠的鲜血横流，褚瑛一开口，嘴里不停的涌出血来。
“观…星。”
裴观星贴在他后背，拔出短刀，又狠狠刺入。
声音冷如冰霜。
“可那又如何。”
裴观星的袖口亦被染红，甚至还溅了点滴在她脸上，娇艳如花的脸，此刻布满了杀意。
“你该死。”
裴观星连刺数刀。
褚瑛失力，倒在地上，他尽力翻身，向上望着裴观星。
刀尖的血不停滴落。
褚瑛用仅存不多的力气，盯着裴观星看了一会儿。
可裴观星竟然哭了。
她无声泪流，冷冷的俯视着快要死掉的人。
褚瑛意识开始模糊，他喉头滚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甫一动作，只有血不停的朝外涌出。
人生能有如果吗？
如果当年，他没有跟着赵湘逃出赏花会，没有去多管闲事跟着裴观星抓小偷，没有和裴观星斗嘴…
又或是，如果在裴观星请求他带自己离开时，他答应了…
又或是，他没有烧掉裴观星手里用裴家三十八口命换来的证据…
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褚瑛神思开始涣散，他伸手，似乎想触碰裴观星。
裴观星掉了一滴泪在他手背上。
只是一滴泪而已，这怎么比刀刺进他身体里还痛？
褚瑛有些不甘的闭上眼，竟然无端的想起，他曾经给裴观星送上那条狼崽子时，裴观星的明快笑脸。
“褚瑛，谢谢你啊！我会好好养着它的！”
记忆飘散走远，褚瑛的手垂下，闭上了眼。
“褚瑛！”
赵湘立刻飞奔过来，将裴观星打退。
短刀落在地上，滚落在了徐迎然脚边。
徐迎然心里一震，抖着手去将沾满鲜血的刀捡起握在了手中。
赵湘看着褚瑛在自己面前断了气，回头双眼猩红的怒视裴观星。
裴观星咳出两口血，余光瞥见徐迎然的动作，突然起身朝赵湘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哭喊道： “赵湘！她要杀我！”
“徐迎然要杀我！”
她哭的梨花带雨，一声赵湘喊的赵湘蓦然一僵，下意识的就将人抱紧了，同时反手朝徐迎然打去，徐迎然侧身躲开，又去拔出褚瑛的剑，疯了似的朝裴观星刺来！
赵湘身上本就有伤，和裴观星一样，二人都是一身血迹，狼狈不堪。
他抬胳膊，想为怀里的人挡下徐迎然这一击。
不料！
裴观星却突然眼神一狠，拽住赵湘的胳膊将人一拉。
‘呲’——
徐迎然手里的剑，刺中了赵湘！
赵湘吃痛，皱紧了眉，眼神复杂的望着裴观星。
徐迎然尖叫出声： “殿下！”
她吓的松了手，长剑应声落地。
徐迎然瘫倒，眼泪汹涌澎湃，摇着头惊慌失措的喊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我…我去找大夫！我去找大夫！”
徐迎然脚步蹒跚，拉开了门就往外跑。
外头的光亮照进来，投射在裴观星脸上，却是大片阴影。
“裴观星…咳…”
赵湘身上的血将裴观星的衣袖染的更红。
裴观星掉着眼泪，却在吃吃的笑。
“赵湘，原来你还爱我啊。”
她一手将赵湘抱紧，另一只手一动作，又快又狠！
“唔！”
赵湘伸手用尽全力将裴观星打开！
裴观星右手握着刀，望着赵湘笑， “我早就和你说了，开过刃的短刀，我有无数把。”
她竟在袖中藏了两把刀！
赵湘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腿一软，跪倒在地。
“裴观星…”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裴观星慢慢朝赵湘靠拢，她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料赵湘突然发力，拖住裴观星的手腕，狠狠地将人摔到了自己面前。
“你就这么恨我，裴观星…你就这么恨我！”
裴观星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你害了我全家，我还不能恨你吗？”
“这世间没有公道，我就自己讨！”
赵湘的手劲已经有些松了，他双眼通红，凝着眼泪， “明明再等我一会儿，等我坐上那个位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不起来了！你害了那么多人！我也杀了那么多人！怎么还好的起来！”
裴观星这才痛哭出声。
“赵湘！你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们的一生！”
她越发癫狂，话音一落，手里的利刃疯了似的朝赵湘捅过去。
赵湘的手颤抖着，无力抬起，可眼睛却一直紧紧的锁在裴观星脸上。
他看着她哭，心里像被撕碎一道裂缝，仿佛才察觉她这辈子的苦。
赵湘一张口，带出血渍覆在裴观星手上。
他无力垂倒在裴观星怀里。
裴观星松了手，往后一靠，整个人虚脱一般。
“孩子…”
裴观星眉眼一动，垂眸望着赵湘。
赵湘倒在她腿上，眼神开始虚无涣散。
“孩子的名字，不好…应悔，不好…”
“赵湘。”
裴观星眼中已经没了半点光芒，空洞洞的，像一潭死水，像无尽的深渊。
她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可以重来，你会选择放弃一切跟我走吗？我们可以像寻常夫妻，过寻常日子。还是说，你会为了捍守你的权力地位，永不回头。”
赵湘的手慢慢从裴观星袖上滑落，他盯着裴观星，不知是不是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了。
总之，裴观星没能得到一个答案。
她笑笑。
“选不出来？那算了，不选了。”
赵湘的手垂落，搭在裴观星的手背。
耳边不知是谁在低语。
“裴小姐，要不，你嫁给我呗？”
河边的烟火终究只是璀璨一瞬，情浓时的告白与承诺究竟是真是假。
今时今日的裴观星早已辨不清了。
裴观星握了握赵湘的手，闭上眼，滚落一串泪…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