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杨琦的委屈
辛昕新2024-01-14 15:193,480

   绣衣院和幽兰卫的实力不分伯仲,双方的损耗几乎相同,一场恶战下来,活着的人寥寥无几,大多已经身受重伤。

   昭兰的人不断把伏击的情况回报给她,夏攸亦能知晓战局始末,二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昭兰是因为刘邦毫发未损,不免心情低落。夏攸则是觉得愧对牺牲之人,若他参战,断不会付出如此代价。

   “后悔了?”昭兰冷眼看着他,“这便是私情的代价,你总算体会到了吧?假如你足够冷血,我已经死了,你们也不会阵亡那么多人。”

   “是啊!”夏攸低眉浅目,轻声叹道,“我若足够冷血,曹无伤也没机会叛逃。我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以至于恶果连连。”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下,又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便是命数!”

   “你应该能料到这个结果。”昭兰道,“你不在场,此事必然变得复杂,你为何要来赴约?我真的那么重要吗?”

   “你很重要。”夏攸道,“但这不是我来赴约的主要原因。一人之光芒太盛,便会遮蔽那些同样付出之人的努力。我置身事外,便是不想如此。其实,我来之前,曾跟子房叔聊过这个问题,他的态度很明确,沛公自入关中以后,性情有些变化,似乎有恃功自傲的趋势,虽然经由他和樊哙劝阻,暂且收敛,但不确定日后是否旧疾复发。所以,要让他亲历这场危险,近距离见到那些麾下之人为其赴死的决然,以此震慑其日渐膨胀之心,同时让他在建功立业之后,善待那些曾经为其流过血的兵卒和将领。”

   “真是煞费苦心。”昭兰道,“不过很可惜,刘邦还是无法活着回到灞上。区区绣衣院,保不住他。”

   “我知道。”夏攸并不意外,“你还有杨琦。”

   “墨家神出鬼没,你打算如何应对?”昭兰反问。

   “静观其变。”夏攸道。

   昭兰不知道他此言何意,也不打算深究,毕竟结果出来之前,夏攸是不会把相关部署告诉她的,因为她还可以临时下令更改计划。

   林地之内,刘邦骑马缓行,由于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他不敢走太快。走时张良曾言,外围的一切皆已安排妥当,从刚才的伏杀亦能看出来确实如此,但他身在其中,多少还是有些惧怕。

   “主公,出了这片丛林,前方便是通往灞桥之路。”身旁的绣衣副使道,“一旦过去,自然有人接应。”

   刘邦轻轻点头,并未言语。

   就在这时,惊变又起。

   只听“扑哧”一声,一把利刃刺穿刚才说话之人,身后握着剑柄的手,竟然是从鸿门一路陪同的绣衣郎。剑锋抽出,行凶者把剑投掷出去,插入最后一名绣衣郎的前胸。两具尸体翻落马下,他将目光投向刘邦,淡淡道:“沛公,到此为止了。”

   刘邦见状,心底大惊,表面却依然沉稳,终究是一方诸侯,即便死,也不能惊慌失措,于是平静地看着那人,冷声道:“潜藏至此,你是何方来历?”

   “他是我的人。”杨琦从暗处现身,身后跟着一些黑衣墨者,似乎并不着急动手。

   刘邦盯着她,困惑地问:“小姑娘,我跟你见过吗?”

   “没见过。”杨琦淡然一笑,“但我们依然是老熟人。蓝田之战,秦王子婴请我协助防守,最后还是没打过你。狭路相逢,你已经毫无生机,还有什么遗言吗?”

   “原来是你。”刘邦恍然大悟,游说道,“暴秦已灭,子婴已降,咱们之间没有私仇,你放过我,日后墨家必在天下占有一席之地。”

   “天下?”杨琦冷笑道,“天下又不是你的。而且,你的存在,将会危机天下安宁。我可是听说过,你以前见到始皇帝的时候,曾言‘彼可取而代之’,这是何种野心?我身为墨家巨子,又岂能让你祸乱天下?”

   她举起右手,只要向前一挥,那些墨者便会蜂拥而上把刘邦乱刃分尸。她也确实挥了下去,然后一个羽箭破空之声从远处飞来,穿破胸腔,却不是杀死刘邦,反而把先前的行凶者从马上射了下去,那人在巨大的惊骇和疑惑中一命呜呼。

   杨琦愣住,她发现身后的墨者竟然一动不动,犹如木头桩子一般冷眼旁观。

   “沛公受惊了。”孙典从杨琦的斜对面对走来,身后同样跟着一群人,皆穿紫色衣袍,黑巾遮面,夜色之下,甚至有些看不真切。

   “你又是谁?”刘邦更加疑惑。

   未等孙典回答,杨琦望着他身后的人,眼珠子险些掉了出来,惊呼道:“鬼墨?”

   孙典没理她,拱手对刘邦道:“我等是墨家之人,小孩子不懂事,作出此般愚蠢之举,还望沛公见谅。”

   “你们来得很及时,我不会怪罪墨家。”刘邦暗自松了口气。

   “孙典,你在搞什么鬼?”杨琦愤恨地厉声质问,“墨家何时由你来作主了?”

   孙典还是不搭理她,继续对刘邦施礼:“我等还有些内部事宜尚需处理,不好沿途护送沛公,还望你多加小心,就此别过。”

   刘邦点了点头,调转缰绳离去。

   “你别走!”杨琦转身,怒冲冲地盯着身后之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孙典背叛墨家,还不把他拿下?”很快又改口道,“不,先去追杀沛公。”

   “别吵吵了。”孙典捏着眉心,疲惫地叹息道,“鬼墨都跟着我来了,你还不明白吗?冲我们发火有什么用?”

   “你……”杨琦被噎住,愤怒过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也太欺负人了!既然让我执掌墨家,又何必妄加干涉?几年都见不到人,却在紧要之时出来捣乱,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一个遒劲有力的声音从侧方传来,“我若不来搅局,墨家就被你玩死了。暗杀沛公这么大的事情,你有跟我知会一声吗?”

   众人闪开一条路,腰挎宝剑的杨芾缓步走出。

   “为何要知会你?”杨琦红着眼睛,一脸不服气,“刘邦一死,项羽震慑诸侯,从此天下安定,我哪里有错?”

   “刘邦一死,你以为昭兰会留着你?”杨芾没好气道,“项羽可以杀刘邦,你却不能杀,不然墨家必成众矢之的。范增正愁找不到替死鬼以堵悠悠众口,你便送上门去了,你说错在何处?”

   杨琦心底一寒。

   她虽然任性,却并不傻,相反极其聪明,很快便察觉其中利害。

   如果刚才杀了刘邦,那便是替范增除去心腹大患,却不会因此得到任何好处。刘邦在赴宴归途被墨家所杀,项羽一定为其报仇,倒不是什么兄弟情深,而是收获仁义之名的绝佳手段。届时昭兰再落井下石,把之前种种阴暗之事全推自己身上,墨家从此得罪所有掌权者,能否活下来真就不好说了。

   “既如此,你为何不一开始便阻止我?”杨琦委屈地喊道,“这都箭在弦上,你才蹦出来指责我,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安的什么心?连孙典都是你的耳目,别跟我说你刚刚得知此事。”

   “小丫头片子,给你脸了是不?”杨芾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还质问起老夫来了。你爹活着的时候,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杨叔,别这样。”孙典从旁劝道,“杨琦还小,有话好好说。”

   “我不小。”杨琦不依不饶,“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不干了,反正也没有实权,给你当傀儡,还不如远遁他乡自由自在。”

   “你不干拉倒。”杨芾也跟老小孩似的,针锋相对道,“反正还有夏攸呢!”言罢,他转过身,“孙典,把她的巨子令拿走。”

   “夏攸?”杨琦一怔,“我说你为何会把最初的巨子令送给夏攸,原来你心里的人选是他。不对啊!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与你无关。”杨芾直接离开。

   “不行,你给我说清楚。”杨琦果断追了过去,在他屁股后边不断盘问,“你早就见过夏攸?我当时在干什么,是不是也见过他?”

   一老一少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丛林深处。

   “夏攸啊!”孙典愣在原地,忍不住仰天长叹,“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昭兰一口热酒全喷了出去,被呛得剧烈咳嗽,盯着前来报信之人,愕然道:“你说什么,孙典是墨家的人?”

   “是的。”那人无奈地摇着头,“而且,杨琦被墨家的长辈带走了,伏杀彻底功亏一篑。”

   昭兰稍加思忖,把犀利的目光转向夏攸:“你是不是早已知晓?”

   “你觉得呢?”夏攸有些心虚,刻意不与她对视。

   “难怪墨家营救你的时候,竟会如此顺利。”昭兰愤恨地把酒爵扔在桌案上,酒水洒得到处都是,咬牙切齿道,“你们可真是对得起我!”

   夏攸觉得她很可怜,心脏莫名地抽痛,自己又难辞其咎,低着头不敢说话。

   “回答我!”昭兰一字一句,几乎怒不可遏。

   “你都猜到了,再问还有意义吗?”夏攸强行挤出一丝难堪的笑容,“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可以争辩的,只求你别气坏了身子。”

   昭兰脸色苍白,阴森地笑了起来:“我还能怎么样呢?我甚至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看看那上面有多少裂痕。”

   “放弃吧!”夏攸劝道,“阴谋诡计,本就不是正途。我们远离此地,我愿用一生去修补裂痕。人生苦短,何必执着于杀人?”

   “你还真是不要脸。”昭兰冷冷道,“在计谋上把我击溃,还想让我陪你共度余生,我的尊严多么不值钱,才会跟着你走?”

   “不这样,我该如何补偿?”夏攸沮丧道,“一死了之?我倒是不怕死。你在面对我尸首的时候,真的能够释怀吗?如果可以,我随时引颈就戮。”

   “你以为自己稳赢了吗?”昭兰沉声道,“不怕告诉你,我还有后续之计。鸿门宴进展到现在,伍越可是还不曾露面。”

   “困兽之斗。”夏攸把酒爵扶正,重新倒上热酒,“那就再等等吧!”

   这时,朱莹走过来,语重深长地说:“你们各为其主,争执和矛盾皆是由此而来,没必要伤及情义?要我说,你们都应该解开心中枷锁,岁月自会冲淡一切。又不是深仇大恨,何必针锋相对。”

  

继续阅读: 第五十六章、意外频出的终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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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鸣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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