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盐晶
唐玥2024-01-26 10:163,576

  “赵公子?”

  唐三应胳膊拧不过大腿,喻春秋于是顺着刚才的话继续。

  “喔……”事已至此,赵逢药便接着之前的发现说,“伤势是一则,门窗上铁钎穿过的纸窟窿也可以看得出来。两个破口相连,就可以还原出飞钎的轨迹。凶手是左手发力,而且,力气还特别大!”

  喻春秋惊艳于这个新人的观察力。

  只是……

  “力大无穷的左撇子,江湖上,似乎很少听说过惯用左手的高手。”

  凶手范围缩小,但光凭借这一点仍然不够破案。

  几个人相继陷入了沉思。

  赵逢药想回案发现场看看。

  中途喻春秋按照李禅因的指示,回了一趟明侦阁,为青面黄婆案正式挂金入档。剩下邱复远为赵逢药答疑解惑,有李禅因在,赵逢药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邱主事,你对‘天字一号’的宝匣和褚主事的死怎么看?”赵逢药早在曾雪令提到这一层时,就觉得事有古怪。

  邱复远摇头:“很难说。”

  “难说?那凌云宝匣究竟怎么丢的,褚主事可知道内情?”

  “这个……”邱复远看了一眼李禅因的默许,方才直言,“十天前,褚兄的确是做主接了凌云台的挂金。说是挂金,其实更像是一趟特殊的镖,任务是将凌云宝匣从扬州押运至临溪。”

  “凌云设置的赏筹尤其丰厚,所以褚兄也分外上心,安排千丝阁诸多高手一路护送……刚才在外人面前不便说,实不相瞒,宝匣其实已经被送进缉宝阁了,就放在明堂青面黄婆的座下。可没想到三天前,这宝匣竟就在层层看管之下不翼而飞!眼见时间将到,褚兄加派人手搜遍了千丝阁里里外外,偌大的陵溪也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结果都毫无头绪,直到昨晚……褚兄就出了事!”

  赵逢药:“听起来,这个案子的确大有可能是因为宝匣而起的。邱主事,当真没有人见过盒子里的东西?”

  邱复远:“方才你们也看到了,曾雪令清高孤傲,坚持不肯透露信息。我们都只见过那只宝盒,九寸见长七寸见宽,外边镶着九子连环锁。按照江湖规矩,一路上我们从未打开看过。所以不是推卸责任,是真不知道里头的玄机。”

  赵逢药:“也就是说,如果有人盗宝弃椟,凌云宝物就等同于石沉大海了?”

  邱复远神色凝重,这话着实是千斤份量压在他的心头。

  他立刻欠身向李禅因,“阁主,恕我冒昧,不知能否借飞鸢阁的探子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江洋大盗百里跖近来现身陵溪的消息。”

  赵逢药眉峰一挑,没想在这里也能碰见“老熟人”。

  李禅因直言:“六扇门已经调查过了,百里跖三天前出现在了荫,昨日似在安木府现身,计算脚程,应该没有来过陵溪。”

  兜兜转转毫无头绪,邱复远越来越沉不住气。

  赵逢药好心相劝:“事情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邱主事自己也说了,东西遗失在青面黄婆的神像前,层层看管下能做到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是外人。”

  邱复远听罢此言,不消反怒:“你怀疑我缉宝阁监守自盗?”

  “嗳,我没这个意思。”赵逢药改口,“缉宝阁人来人往,而且江湖人士众多。邱主事,我的意思是,万一有个不留神,有人出入宝阁顺手牵羊了也不无可能啊。”

  李禅因道:“赵公子说得没错,凌云宝匣被盗或许才是案件的关键。邱主事,宝物失窃当天,明堂有哪些可疑人士出入,只有缉宝阁最清楚。赵公子这里有我,邱主事不若先去将这件查一查?”

  邱复远冷静过后,觉得也有道理。当下便就告辞,叫人重新彻查当天的缉宝阁。

  聊了这么久,李禅因似乎习惯了赵逢药的用词遣句,不再像之前一样莫名其妙的关注。

  赵逢药也终于落得个闲适自在。

  唐三应带路,三人来到褚裕的房门前。

  “诶,他们在干什么?”

  西向千丝阁的二楼,缉宝阁的人正在拆卸门窗,面向庭院的窗户已经拆得干干净净,窗框之上几位工匠正在安钉滚轮滑索。

  而庭院里边,中间仍摆放着那座高达七尺的青面黄婆像,十来个人棍棒撬动,用麻绳将神像预作捆绑。又在一旁树立石桩,石桩之上同样卯以滚轮。

  这样一来,两幅滚轮以锁链相衔,泥塑就可以通过窗框,直接送进缉宝阁明堂。

  唐三应回了一句:“应该是要把神像物归原位吧。”

  “这么麻烦。”赵逢药不懂,偌大的千丝阁,当真找不到一个能托举神像的大力士?

  唐三应道:“这尊神像是邱主事的手作,实打实的三千斤。”

  赵逢药:“居然是邱主事做的?”

  想起茶楼、千丝阁乃至客房里的那些陶玩瓷翁,手法风格仿佛也有一些相似。

  唐三应肯定了他的猜测:“据说这尊神像是一体成型,用了代表五湖四海的青、红、黄、白、黑五色土烧制,重量也是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千丝阁乃是前朝颍川王行宫旧址,为了安放此物,缉宝阁的下层全都改造成了铁柱支撑,精细到毫厘。”

  赵逢药反而越来不懂,“千丝阁请她过来,也称得上是大刀阔斧了……青面黄婆难道真就这么神奇?”

  引路开道这种小事,唐三应不做,也会有其他人。

  唐三应干脆往深了里说:“我也是从谭大哥处听了一些。说青面黄婆本是个民间妇人,姓黄,出生之时肤色泛青不同于常人,所以被世人认作为妖。相传黄婆少时吃了不少的苦,可是越挫越勇从不自轻。她以替人跑腿、买进卖出为生计,擅长堪方辨位、寻物觅宝。为人诚信,不论最终寻货的宝物价高几何,只收应许之钱。渐渐的,声望累积越高,后世便将她拜作成了这一行当的师祖。”

  “相传百里跖为偷得皇城北海极光珠,当年也避人耳目偷偷来拜过。”

  赵逢药:“拜为师祖能够理解……可是缉宝阁人才济济、卧虎藏龙,有四位主事雄踞一方。没有像其他分阁选拔出类,却要奉一尊神像为掌阁,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个问题唐三应没法回答。

  李禅因便接过话道:“这是缉宝阁早先遗留未解的问题。缉宝阁最早其实早有一位老掌阁,但是还未正式坐上掌阁之位,就因不治恶疾撒手人寰了。当时正值各个分阁人员构架重组,同一时间,缉宝阁正接了个跟皇家有关的天字号任务,许多人前赴后继不得眉目,最终是由如今褚、卢、邱、司空四位主事合力解决的。”

  “褚主事家境殷实人脉广阔,负责织罗布网;卢主事功力超群,可以实现千里追踪;邱主事手艺精湛,复刻物件本貌不在话下;司空主事稳坐后方,解决后顾之忧。四位交情甚笃,配合之下一举寻回皇家宝物,平分声望,于是得以同时位列缉宝阁之首。”

  “四位德高望重,为避免同室操戈,所以不约而同退出了掌阁之争。为表明决心,干脆奉了青面黄婆为尊。”

  原来如此,这段过往唐三应也是头一次听说。

  褚主事就在里面,三人前后走进。

  金丹阁既寻方问药,也出仵作。曾雪令在前厅闹得不可开交,后院仵作们早已按照吩咐,将贯穿在褚裕体内的刚钎小心剖了出来。

  因创面实在太大,褚裕的尸身被破坏得不成样子,正在做事后缝合。追风六角钎也被放置在一旁的白布上,各种内脏组织黏腻附着,气味难闻。

  “有劳各位了。”

  李禅因道谢,几个人匆匆回礼。

  三个人之中,只有唐三应不想被这个案子牵扯过深,但他同样也好奇赵逢药刚才所说之话有几分真。

  没想到顺着褚裕伤势和门窗上的纸窟窿一看,纸破瞬间的倾角的确如他所言。

  居然不是蒙的。

  进门之后,赵逢药便着手勘察褚裕的房间。

  房门窗户紧闭,四处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

  赵逢药把这种怪异归结于褚裕死之前的姿态:他端坐桌前,平心,静气,处处都透露着一种“悄无声息”之感。

  顺着这股感觉,赵逢药顺手揭开书桌边的远山香炉盖。

  “果然……你们来看,这香炉里有两种香,一种是沉香,还有一种是降真香。”

  香炉中灰烬洁白,气味缥缈甘醇,是顶级沉香燃烬过后的性状。

  但细致观察,便会发现左右之间灰烬细密程度区别有异,应出自两块质地不同的木香原料。

  “降真香是种非常奇特的香料,单独使用不会有太过浓烈的气味,但和其他香料一起燃烧,便会使得整体香气更加纯正,难以察觉。反过来,假如对它进行简单的浸泡炮制,降真香便又会有安神助眠、甚至致幻的功效。褚主事死前没有挣扎,一切如常,多半是中了迷药。现在看来就是降真香了,褚主事是在失去感识之后才被六角钎补杀的。”

  仵作也兼修药理,过来摸了香木残余的粉质说:“没错,的确是降真香的燃烧物。”

  赵逢药是药人出身,熟知草木香料并无不妥。

  李禅因沉思道:“也就是说,当天晚上,有人进出过褚主事的房间……这一晚上,凶手做了那么多的事,看来的确非同常人。”

  赵逢药:“不管怎么样,既然用了迷药,那就不可能是神罚。凶手之所以整出那么多的花样,说不定就是为了躲在青面黄婆的背后,让自己完美隐身。”

  赵逢药从桌案走到尸体跟前,从头打探到脚,“迷惑操作越多,破绽也就越多,总会找到线索的……”

  说到这里,赵逢药不知为何突然一默。

  目光放在了褚裕平时穿戴的那些玉髓念珠上。

  “唐三应,褚主事他信佛吗?”

  唐三应没想到赵逢药会突然叫他,“褚主事不信佛,只是有念珠诵经的习惯。”

  赵逢药:“诵经祈福……他自己不信佛,那又是在为什么人祈福?”

  唐三应所知不深,“这就不知道了,褚主事广结善缘,什么人都有可能。”

  赵逢药从玉珠观察到褚裕的一双手,只见左掌放松,右拳紧握。右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歪歪斜斜,似有什么东西握在拳中将其堪堪顶起。

  赵逢药蹲下,隔着手帕用力掰开,发现褚裕手心里的东西,竟是一块指甲大小的白晶宝石。

  唐三应讷讷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赵逢药把这眼熟不过的奇物正对着阳光,让其发出熠熠夺目的光芒说:“这叫盐结晶,淮左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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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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