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崖山
唐玥2024-06-11 10:583,504

  这桩案子进行到后半程,才交由六扇门收尾,荆凤书是切切实实捡了个大便宜。

  秦般岭把赵逢药引荐给荆凤书,说:“这是我在了荫遇见的年轻人,是我把他推荐去千丝阁的,怎么样,算不算得一个得力干将?”

  荆凤书客套道:“的确是英雄出少年。秦捕头慧眼识珠,真乃六扇门之福!”知道秦般岭爱跟叶轻舟较劲,荆凤书也会专捡他爱听的话来讲。

  “只是……江湖上已经多年没有出过这种案子了。”荆凤书话锋一转,特指山门前的那群凌云弟子,“一个被逐出师门的弃子,一个半道掳来的药师,竟能在江湖搅动这么大的风云,真是闻所未闻。”

  轩辕大人没有往下追究,不代表六扇门是傻子。

  荆凤书对案子结果本身没有异议,说这么一句,只是因为凌云台未来三年仍需他事事亲管。提前敲打,以期望他们这几年来能安分老实一点。

  荆凤书押送沈纵天,所以先走一步。

  临行的山门前,赵逢药发自肺腑,像是提点聂元川、又似有感而发地自言自语道:“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万掌门煞费苦心,可六扇门也不是吃素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江湖险恶,也不知道将来世事变迁,苦心换来的嘉奖跟同情,能不能让凌云如愿在江湖长久立足。”

  聂元川的反应应该是听见,较劲地回说:“凌云有我、有雪令和柏平,用不到赵公子来操心!”

  赵逢药笑:“凌云三剑客?曾雪令跟涉案的姜忱关系不明,许柏平又出现在沈纵天绑架莘月姑娘的案发现场,还有聂大师兄你……”

  话未说完,聂元川登时怒目以对,“赵逢药,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赵逢药洗耳恭听。

  “像一条疯狗,穷追不舍!”

  赵逢药的脸色霎时间尤为难看。

  聂元川:“凌云台只是流年不利,不是都死了。你如果还有怀疑,最好就拿出充足的证据告到六扇门,没有证据就妄加揣测,他日凌云台连吃饭睡觉是不是也要归你管?奉劝一句,做人不要太猖狂了,行走江湖到头来靠的都是朋友,尤其像你,武功不济却四处树敌,往后夜半三更,还能睡得安生吗?”

  聂元川说罢,大袖一甩就走进了凌云众弟子之中。

  其实他心里门清,赵逢药的话纵然再难听,却正中了凌云台现在的处境。

  聂元川寻到曾雪令的身边道:“凌云台已然成为是非之地。三年之后,形势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倘若你想脱身,现在正是机会,不要管我们。”

  姜忱之所以能在山洞毫无反抗地呆上十年,其中原因多少和曾雪令有关。

  聂元川眼下所指的机会,正是姜忱流放岭南一事。

  沈纵天有凌云弟子相送,但是姜忱身为外人,陪同说话的也就只有魏清然。

  他被囚十年,虚耗了人生大把光阴,此去岭南虽是流放,但于他而言却也是迟来已久的自由。

  姜忱沐浴梳洗,剃掉长须,俊逸风韵不输当年。

  魏清然陪他边走边道:“师兄还请放心先去,我已经托朋友打点好了的一切。你在岭南等我一等,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等我安排好了,就去跟师兄会合。”

  姜忱心不在焉,拍了拍魏清然的肩,“凡事不必操之过急,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只是师兄有一句劝,兜兜转转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该放下的也都应该放下。我想师父他老人家,也不希望看到你四海漂泊、浪迹江湖……师弟,去过自己的日子吧。”

  魏清然:“为师父报仇,四海漂泊算什么。更何况,雄关漫道,明知邪风四起,是非黑白不分,身为瞰云宗的弟子,怎可视而不见?”

  姜忱想了半响,才道:“凡事过犹不及,洪水来临时,堵不如疏……你拜入瞰云宗比较晚,因特殊缘故,导致师门的创建初心和当时自身实力已经严重不相符。所以你会感到落差,抱负有余却根本不知从何着手。”

  “师父年老,有些事情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其实七星诀的事,是师父自愿的。”

  魏清然不信:“自愿?怎么可能是自愿,师父一手创办瞰云宗,明知道瞰云宗为此会一蹶不振,他怎么可能‘自愿’?”

  姜忱:“还记得瞰云山吗?那里生存环境恶劣,早年间许多百姓逃难而至,为求果腹以毒草毒虫为食。不曾想毒素侵入脏腑,往往活不过三十,也使得孩童还在襁褓,便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师父会在瞰云山落脚,正是怜悯当地百姓,立志改变他们的命运。所以他特意拜访天玑老人,用自己一身武学,献祭给了七星诀。按照约定,天玑老人用奇功根治了瞰云山经年累世的怪病,过程大约持续了三年。”

  “师弟,你双亲俱逝,自小便染难疾。你也是七星诀救治过的孩童中的一员。”

  魏清然眼前一黑:“什么!”

  姜忱语重心长:“确实如此。我下山时间比你早,不知宗门后来如何,以为师父应当向你提起过。却没想到,你竟与师父相伴到最后,直至孤身一人……”

  “魏师弟,世间之事,无恒对,无恒错;无恒强,亦无恒弱。没有七星决,还有赤月仙功。不要看它是什么,而要看它做了什么,不是吗?”

  魏清然:“师兄……”

  “好好想想吧,答案就在你的身边。想不通的时候,吃一顿热饭睡一个好觉,天一亮,或许就能想通了。”姜忱有些话像是开导,有些话又像是意有所指。

  而魏清然只感觉如鲠在喉。

  多少年来,他以弘扬正道为己任,世人追逐七星诀,他便追逐在世人的追逐之后,随时拨乱反正。

  可结果到了今天,他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站在正义凛然之地,正是因了他最为不齿的东西。

  ——这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笑话!

  姜忱知道想通这些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给他一点时间。

  而对于他自己……

  既要离去,总归还有一件心愿未了。

  拖着沉重的镣铐,姜忱孤注一掷地走到了曾雪令的面前。

  笑容灿烂地抱拳道:“曾女侠,在下姓姜名忱,瞰云宗弟子。十年前,好友曾氏夫妇之小女幼时被拐,受他们临终前的委托,前来送信认亲。曾女侠还否记得?”

  曾雪令侧过目光,不敢直视:“记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姜忱终于鼓足了勇气,“昔日曾姑娘锦瑟年华,烂漫动人,姜某与令尊相识,跟姑娘之年龄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所以有句话藏在心里一直不敢问。这一退怯,便是十年。十年间,仅靠一些残念支撑至今……如今终于要准备南下了,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远。姜某无牵无挂,但有一事斗胆相问,不知曾女侠日后作何打算,可愿与姜某一道,看尽南疆河山?”

  曾雪令人前总是一副坚若冰霜的面孔,可是眼下,眼眶的晶莹,让她变得宛如一个会笑、会哭、甚至会憧憬的普通女子。

  然而可惜的是,这滴眼泪终是属于过去。

  “多谢姜前辈的厚爱。”

  曾雪令直面姜忱,说:“十年前,前辈也曾问我,是否需要北上认祖归宗。我的回答是,‘斯人已逝,何不如相忘江湖’。”

  “现在我的回答跟十年前一样。这世上,困境总比顺遂多,此时一走了之,固然可以明哲保身,可是他日再陷囹圄,少不得又再一走了之,换来的只是如浮萍一样无止无休。山会倾倒、水会流逝,世事无常,人归根到底还是靠自我修行。姜前辈,我生在凌云,往后,也只会是凌云。”

  姜忱心中或许早有答案,只是亲口听她说出,心会死得更彻底些。

  “也罢……岭南湿热,蚊虫繁多,不算是个好去处。”姜忱心痛得差点不知该如何继续,“那……我先走了。”

  曾雪令退到聂元川的背后,目光暗淡,默送他上路。

  时辰已到。

  荆凤书的人马例行催促。

  姜忱举头望向天边浮云,大笑两声,终于潇洒启程,踏风而去。

  就在六扇门两列人马依次下山之际,一路异族着装的队伍正好逆行而至。双方在半山腰处打了个照面。

  凌云台这边,想是得到了消息,立刻就有一队人马从长岐院来,仇堰为首,还用步撵抬了刚苏醒不久的莘月。

  “公主。”为首的长老年过六旬,武功高深,因久未等到莘月的信号,这才前来查看究竟。

  莘月从步撵挪动下来,甩开搀她的两名凌云弟子,上前伸出手道:“穆长老。”

  见莘月脸色泛白,穆长老赶紧从腰间取出一枚瓷壶,倒出两只肥硕的褐色虫子。

  莘月仰颈服下,硬着头皮发了一身冷汗,脸色且才恢复一丝血色。

  不过,她看向聂元川的眼神实在不像中毒失忆的样子,否则就不可能带有如此强烈的个人情绪。

  “凌云台,我记住你们了!”

  身为西僰族公主,尽管参加武林大会也同样目的不纯,但是凌云如此“待客”,也是叫莘月印象深刻。

  她一贯坚信十世之仇犹可报也,所以万鹤松是死了,于她来说,这个梁子才算刚刚结下。

  贾信如见多识广,小声告诉赵逢药说:“这是西僰族特有的蛊术,凌云台有难了。”

  一夜之间,仇堰仿佛脱胎换骨。

  也不辩解地说:“这次是凌云招待不周,对公主多有得罪。日后想要解气,仇某随时恭候大驾!”

  莘月不知具体发生过什么,也更无法理解凌云三剑客居然会让这个小兔崽子出面当门脸。

  她冷嗤一声,忽略不见,走到赵逢药的面前问:“你叫赵逢药?”

  不等赵逢药回答,她又道:“昨晚后山发生的事情我都记得,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我欠你一条命,他日一定为你奉上。”

  赵逢药惊得差点不知该怎么应对,“莘月姑娘,你没事就好。至于人命……就还是免了吧?”

  莘月却笑:“我说还就一定要还。我送礼物,还从来没有被拒绝的道理!”

  赵逢药推脱不掉,“那……好吧。”只能很尴尬地同贾信如相视一笑。

  在这之后,莘月便被穆长老顺利领下了山。

  凌云大会几经波折,至此才终于落下帷幕。

  至于赵逢药,从万鹤松处得知消息过后,他也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往崖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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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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