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人
连年2022-12-01 22:182,984

  “小映姑娘是徐老先生的义女?”刑房内,端坐在长案后的沈云臻,望着不远处的李小映问道。

  李小映仿佛早料到沈云臻会来,也早料到自己会以杀害徐文仲嫌犯的身份被带到府衙问话,所以这一路上都极为配合。但到了府衙后她却只让沈云臻一个人问话,给出的理由是秦峥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她有些害怕,而且人一多她同样会害怕,一旦受到惊吓有些事可能就会想不起来。秦铮听完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呵斥了李小映几句,但是为了审问能正常进行,最后还是带人离去,只留沈云臻和李小映两人。

  此刻的李小映正坐在凳子上,抱着一个装满去壳榛子的纸袋,一边吃一边向沈云臻点头,“嗯。”按照惯例,来府衙是不能带东西的,但是当李小映请沈云臻准许她带吃食时,沈云臻破例允了。

  沈云臻沉吟片刻,“徐老先生是何时收小映姑娘为义女的?”

  李小映想了想,“五年前,我流落宁州被卖入一个姓魏的大户人家……”

  五年前的那天,李小映设法自魏家逃出来,不慎被魏家的下人发现,衣衫褴褛的她在大街上被紧追不舍,仓皇逃命,最后不小心跌在了一辆马车前。

  马被车夫紧急勒停,马车的主人步了下来,他没有怪罪横冲直撞的李小映,而是俯身温和地搀扶起了她。

  那人就是徐文仲,他救下了李小映,在得知她父母过世,无家可归之后,便将她带入府中收为义女,视如己出。

  此事也因此成了宁州城内的一段佳话。

  “原来徐老先生是小映姑娘的救命恩人……”沈云臻自长案后缓缓起身,“姑娘为何要在徐老遇害当晚,囚禁徐老的独子徐统徐公子?”

  按照徐统的说法,徐文仲不仅收李小映为义女,还不顾宗亲阻挠执意将她录入族谱。如若徐文仲未寻到他这个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李小映便是徐家家业的继承人。

  所以徐统回归徐家之后,李小映认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为了侵吞徐家家产,她才会恩将仇报杀死徐文仲,并提前将徐统囚禁起来,阻止他参加徐文仲葬礼,不让众人知晓他的存在。

  “他平日总是欺负我,我就想捉弄下他,于是就让聆月找机会去把他的房门锁了……”李小映顿了顿,“之后我忙着处理爹爹的后事,就把他还关着的事忘记了……”话语中并未掺杂什么情绪,像是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仿佛在和沈云臻闲聊一般。

  沈云臻在李小映身前几步,顿住脚步,望着她问道:“徐老身中剧毒还受了刀伤,他的身后事也是由小映姑娘一手操办的,这期间小映姑娘就不曾发现任何异样吗?”

  李小映向沈云臻微微摇头,“不曾。”

  “那十五日晚小映姑娘可曾见过徐老?”沈云臻继续追问道。

  李小映吃了一颗榛子,忙不迭地点头,“见过,爹爹还吃了我做的杜鹃花馔……”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在桃林凉亭里。”

  “大概是什么时辰?”沈云臻望着李小映问道:“小映姑娘可还记得?”

  李小映思索片刻,“应是戌时左右。”

  “徐老用过杜鹃花馔之后呢?”徐文仲继续问道。

  “爹爹与我闲聊了一会儿,之后爹爹的婢女阿兰寻来,我便让阿兰扶爹爹回房歇息了,然后……”李小映望着沈云臻,“我也回自己房间了。”

  据徐文仲院内那名留守的守卫陈元所言,那天晚上他上完茅厕返回时,恰看到阿兰关上门带着药碗从徐文仲的房间离开。那时候,他记得是戌正左右,徐文仲的屋内还亮着灯,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屋内的灯才熄了,那名去捉猫的守卫回来后,两人一直在外守到天明。

  结合李小映的证言,现在看起来仿佛嫌疑最大的成了失踪的阿兰。

  沈云臻定定望了李小映片刻,“那份杜鹃花馔做得真是精巧。”那份杜鹃花馔,因为徐家突遭变故,加上下人疏漏,未及运出府外,于是沈云臻便将其交由杨惠带回府衙勘验。

  李小映闻言好似很开心,“多谢大人夸奖。”

  “只是……”沈云臻直直地望着李小映,“我们从花馔中验出了一味叫见血封喉的毒药……”

  李小映原本正伸手从纸袋中拿榛子,听到沈云臻的话,她的手突然顿住。她望了沈云臻一眼,缓缓站起身走近他,然后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沈云臻不解李小映此举何意,正疑惑间,李小映竟将一颗剥好的榛子放入沈云臻的掌心,仰首望着他,“榛子很好吃,大人也尝一尝吧。”

  那一刻,沈云臻竟从李小映的剪水双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清晰倒影。

  沈云臻的目光缓缓落在自己的掌心。他笑了笑,在李小映的注目下,将那颗榛子送入口中,轻轻咀嚼片刻,微微颔首,“的确好吃。”

  李小映欣喜一笑,忙将袋子递到沈云臻跟前,示意他继续拿着吃,但是沈云臻却没有动,“这是小映姑娘爱极的吃食,本官怎忍心一直夺人所爱。”

  李小映垂眸盯着纸袋里的榛子看了一会儿,好似觉得这么好吃的东西,没人和她一起分享有些可惜,于是她再次望向沈云臻,像是打商量一般,“是不是我说实话,大人就会陪我一起吃?”

  沈云臻神色微动,好似有些不解她话中深意。

  李小映望着沈云臻,双目清亮,“见血封喉是我下的。”

  

  李小映刚跨出府衙的门槛,在门外守了多时的徐统,便满目不敢置信地迎了上来,“你你你!你怎么走出来的?!”他守在府衙门外,本来是想第一个听到李小映被收监的好消息,结果等来的却是李小映大摇大摆地走出府衙。

  李小映有些好奇地向自己身后看了一圈,然后疑惑地看向徐统,好像不解他为什么这么惊讶,“用脚走出来的。”

  徐统气急,对着李小映身后紧随而至的沈云臻焦急道:“沈大人!她这个杀人凶手怎么被放出来了?!她用有毒的点心毒死了我爹!更可恶的是,她见我爹没死透,还又补了一刀!”

  沈云臻看着徐统,神色如常,“点心里虽然有见血封喉这味毒药,但并不致死,真正导致徐老身亡的是他胸口那道伤。”李小映承认自己在点心中下了见血封喉后不久,杨惠也验出了徐老的真正死因。

  根据李小映的婢女聆月的证言,十五日晚李小映是快到戌正时回到她所住的小院的,她进卧房后就熄灯歇息了,没有再出过房门。聆月在李小映睡下后也在抱厦歇了,第二日清晨,她被一阵骚乱吵醒,这才得知徐老已经身亡。

  而府内其他人,也的确没有在戌正之后再在府内看到过李小映的身影。

  “哥哥……”李小映向徐统解释道:“爹爹前段时间患了痢疾,大夫对症下药给他开了见血封喉,但是爹爹怕苦不愿吃药,于是我将这味药加入了花馔中,哄他吃下……”

  徐统对李小映的话自然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他求证似地看向沈云臻,希望沈云臻能快些开口证实李小映在说谎,但沈云臻却道:“那名大夫我也已遣人问过话,与小映姑娘所言并无出入。”

  “凉亭石桌上的那滩血迹呢?大人不是设法让它显现出来了吗?就没查到什么?!”徐统有些急地追问道。

  “那些血是爹爹热火上亢流鼻血落下的,是爹爹的老毛病了……”李小映看着徐统,耐心地解释道:“爹爹历来爱干净,所以我每次就顺手将那些血清理掉了……也不费事的……”

  徐统闻言立即激动地抬手指着李小映,向沈云臻道:“大人!她一定是做贼心虚才清理掉的!”

  “徐老是在自己卧房遇害的,小映姑娘在戌正回房后,便再没有人看到她出来过……”沈云臻看着徐统,“现在的确没有证据能证明小映姑娘是杀害徐老的凶手。”

  徐统见情势不对,便将沈云臻拉到一旁,小声和他说:“沈大人你可千万不能被这个妖女的外表给迷惑了,你们要多验几次啊。虽然她只有十六岁,但是心狠手辣,蛇蝎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徐统用上了所有他能想到的词汇,来形容李小映的卑鄙无耻,随后他顿了顿,看了看左右,再次压低声音向沈云臻道:“她为了谋夺我徐家家产,甚至还曾恬不知耻想爬上我爹的床,妄图诬陷我爹对她不轨……还好我爹是正人君子,才没着了她的道儿……”

  沈云臻闻言缓缓望向走到街上的李小映,她恰好从小贩手中接过一个糖人,轻轻咬了一口,双目涌动着雀跃,像是一个没有任何心事极易满足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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