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南宫垂便拄着拐杖带领着稽查司数名手下,浑身戾气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杨家喜厅,一脚踹翻了门前马鞍。
杨还舟见南宫垂如此阵仗,顿显不悦,勉力起身敷衍一礼道:“南宫家主,如此阵仗,所谓何意?”
南宫垂一手拄拐一手张开,阴鸷的扫视周遭,咧嘴大笑起来,这让他毁容的脸更显狰狞:“我如此阵仗,自然不是来喝喜酒的,而是来拿人的!”
说罢他转身看向侧坐的王权弘业,凑近他笑道:“哎呀,王权少主也在,你猜我稽查司要拿的是谁?”
弘业与南宫垂对视,目光异常轻蔑道:“稽查司何时轮到南宫家做主了?”
南宫垂道:“如少主所知,稽查司独立于一气盟,司长一向由各家主轮值,程家主家中有变,临时与我换了班,如今稽查司长是我南宫垂。”
杨一叹怒气上涌,跨前一步,口气严肃道:“大喜之日,稽查司如此剑拔弩张,试药针对我杨家?”
南宫垂昂首道:“恰恰相反,我是来救杨家的。”
弘业道:“既然稽查司妖公干,那我们公私分明,一叹,你送二位新人先回去休息。”
南宫垂感觉自己震慑不住弘业,收敛了虚伪的笑容,猛地转身,用手一指新郎道:“且慢,王权少主,实在不好意思,我要拿的人便是这位通妖杀人共犯——新郎木人直!”
这话一语惊四座,观礼众人议论纷纷,杨雁闻言一手掀开喜帕,紧紧抓住丈夫的手,下意识妖将他护在身后,木小五轻拍着杨雁的手安慰道:“没事,别怕。”
正座上的杨还舟脸色一变,弘业却依旧神情自若,杨鹰看着父亲的脸色,出来责问道:“南宫垂,你说他是共犯,可有证据?”
南宫垂朗声道:“被他木人直私放的那只鲮鲤妖,杀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简直是铁证如山!”
木小五抢白道:“胡说!初景他十分温顺,根本不可能杀人!”
南宫垂狞笑道:“诸位听听,大庭广众下替妖开拓,他甚至还知道妖怪的名字,这不是亲妖共犯是什么?”
弘业冷冷哼了一声,跨前一步道:“既然杀了人,那凶手呢?把他带来,我亲自审。”
南宫垂道:“凶手在逃。”
弘业道:“既然凶手在逃,何来共犯一说?”
南宫垂道:“若非他木小五放走此妖,妖孽就不会作乱,人也根本不会死。”
弘业道:“稽查司根本拿不出凶手,本少主怎么知道不是你们一味扣罪,当人鱼肉?”
南宫垂冷笑道:“照这么说,那枉死人的命就不是命?王权少主,这事真的有很多证人,要不要我向少主您描述一下当时的场景?”
南宫垂声带诱惑道:“那小妖恶性大发,当街将人割喉,满大街都是人证,王权少主,我知道木人直是你保出大牢的,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少主你还一味袒护,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弘业挑眉道:“哦?既然你开始质疑我王权弘业,便是一气盟的内务,一叹,送两位新人回去,闲杂人等退吧,本少主亲自和稽查司交涉。”
众人不敢忤逆王权家,让出一条路来,杨一叹领着杨雁和木小五离开,淮竹略作思忖,果断拉起秦兰向外走去,经过弘业身边时,下意识与他对视一眼,见弘业目光坚定,淮竹莫名心定了不少。
南宫垂见状,用眼神示意手下去拦截。
弘业冷笑一声,单手握剑,站在门口,并不正眼去看稽查司的人,剑虽未出鞘,却气场凌厉道:“真凶到场,否则一切免谈。”
稽查司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动手,南宫垂冷笑道:“王权少主,你当真以为一气盟是你能一手遮天了吗?”
“哦,不是吗?”弘业侧头,将王权剑往地上轻轻一捶,剑气已然荡开,气流无中生有,从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开,气氛一时紧窒,稽查司众人几乎哭丧着脸,甚至有人吓得手中剑差点落地。
南宫垂道:“妖孽狡诈,一时寻不到踪迹,王权少主硬是讨要,岂不是强人所难?”
弘业冷笑道:“稽查司来势汹汹,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人,就不是强人所难?”
南宫垂说不过弘业,转头求助观礼的一气盟世家:“如果稽查司拿不到凶手,是不是就该让木小五永远逍遥法外?”
弘业冷冷环视四周,世家顿时一片寂静,他道:“本少主去抓凶手,还大家一个真相,不过在本少主带回凶犯之前,你们谁都不许动杨家分毫。”
南宫垂垂眼道:“少主,何以为凭?以何为信?”
弘业朗声道:“无凭无信,本少主就是那么一说,你可以反驳。”
弘业用眼神挑衅着南宫垂,南宫垂立即见怂,退后一步咬牙道:“好,我南宫垂就在这里等少主凯旋。”
弘业缓缓走出大厅,淮竹镇定上前:“阿雁那里,我信她,那只鲮鲤妖一定没问题。”
弘业道:“稽查司今日所为,就是针对杨家,针对我,真正在背后栽赃构陷的,一定是南宫垂。”
淮竹眼神一冷,明白过来这是世家之间的纷争,这时杨一叹与王权醉匆匆走来,神色尤为紧张:“大哥?”
弘业道:“我亲自去把人证带回来,一叹,在我回来之前,你要护住众人,决不能交出木小五。”
杨一叹道:“明白。”
弘业扫过王权醉道:“我把小妹留下,若你有顾虑难言之处,可以让她撒撒野。”
王权醉立刻道:“收到!”
淮竹道:“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接着她回头对秦兰道:“你留在杨家,机灵点,有任何风吹草动,花钿传信。”
秦兰重重点头,弘业道:“若是南宫家作妖,此行不会风平浪静。”
淮竹道:“所以呢?”
弘业笑道:“谢淮竹姑娘愿助我一臂之力。”
杨家大厅中仍是一派新婚布置,却喜色顿丧,在场众人皆无喜意,悉数板着脸无言而坐,南宫垂带着稽查司的人端坐在杨家人对面,场面十分尴尬。
王全队眼神一扫,支颐坏笑道:“南宫家主,你这腿上怎么样?看着又严重了呢?”
南宫垂道:“多谢王权小姐关心,还勉强能走。”
王权醉道:“哎呀,会不会是南宫家坏事做尽,所以报应到你身上?”
南宫垂咬牙道:“王权弘业这几年韬光养晦,我爹一死,你们倒是装也不装了不过一气盟,还没到你一家说了算的地步。”
王权醉道:“哦?还有谁这么不识相,倒是说出来听听?”
南宫垂气道:“哼,少跟我套话!”
王权醉笑道:“变聪明了?哎,你腿脚不便,当真准备坐在这,一直等到我哥回来?”
杨还舟插嘴道:“是啊,南宫家主,要不然,你还是先回稽查司,你看今天这大喜的日子,多少双眼睛盯着,杨家丢不起这个脸。”
南宫垂冷眼一瞪杨还舟,杨还舟竟然垂眸避开:“怕丢人就别把女儿嫁给这种废物!”
杨还舟被怼的无语,南宫垂接着道:“我的坚毅,是将木人直交由我等带回稽查司,等王权少主回转了,再一并处置,杨家主,您看如何?”
杨还舟犹豫道:“这,王权少主方才说了......”
南宫垂截断他的话:“一气盟同气连枝,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杨家主不会仗着与王权家交好,就蔑视稽查司吧?王权虽强,你杨家的烂账,他可也不能一手遮天。”
杨还舟神色一慌道:“若我等将人直交出去,南宫家主能保正公平处置吗?”
南宫垂颔首道:“那是自然。”
杨还舟连忙道:“来人......”
话还未说出口,杨一叹就站了起来:“慢着,今日杨家发生诸多事宜,我爷爷身心疲惫,需闭门整理,来人,送客。”
南宫垂脸上的伤疤跳动着,气道:“杨还舟,你们杨家,到底谁说了算?”
杨一叹扇子一开,露出很少呈现出的霸气:“人呢?送客!”
杨家弟子立刻应声而出,站在南宫垂等人背后,南宫垂握剑起身道:“杨少主,三思。”
杨一叹叫道:“杨立!送南宫家主离开!”
站在南宫垂身后的弟子出列,南宫垂按下剑簧,佩剑出鞘:“杨一叹,你想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杨一叹扇子拂面,待重新放下扇子时,天眼乍开,只见南宫垂浑身气息流动全在杨一叹眼中呈现,他淡然一笑指导杨家弟子道:“左四,上挡,斜切,退三,封进路!”
随着杨一叹的指挥,那名武功平平的弟子清楚知道南宫垂下一步的动作,每一次出击都正好抵挡住他的攻势。
弟子根据杨一叹的指示抬手腕翻转剑身,压住南宫垂的剑,一下子逼迫南宫垂将他的剑退回了剑鞘之内,那弟子后退一步行礼,南宫垂看着自己被逼回的佩剑,脸涨成了猪肝色。
杨一叹收扇,天眼闭合后行礼道:“南宫家主,不送。”
南宫垂走到门口,依旧不死心回头指着杨一叹道:“贤侄你想清楚,我若踏出这个门槛,你天眼杨家就再没机会了。”
南宫垂气势还没发挥出来,王权醉手中剑已然出鞘,她挥剑横扫,剑锋下南宫垂的袖袍瞬间割裂,南宫垂吓得仰天一跤,直接跌倒在了门外。
王权醉冷冷道:“留尸留命,自己选,南宫醉素来无法无天,可没杨家人这么好说话,给我滚!”
灰头土脸重回稽查司的南宫垂气血上涌,脸上疤痕越发狰狞:“岂有此理!区区一个杨家也敢对我南宫家轻慢无礼,我砸银子也能把杨家砸死!来人!派人找些由头,今日就将杨家的砂矿全都封了!”
弟子领命立刻离开,南宫垂左右踱步,渐渐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稽查司卫长走到他身边道:“家主,杨家再怎么都不足为患,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王权弘业找到那小妖。”
南宫垂冷哼道:“这还不容易,他都已经当街杀人,铁证如山,杀了他便是。”
卫长面露难色道:“家主......那小妖抢了我的御妖符,已经逃遁无踪了,但是家主放心,我等人力尽出,一定会比王权弘业更早找到那小妖下落。”
这边王权弘业直接带着淮竹走进了如意楼,正做着生意的青木媛转身与弘业对视片刻道:“王权少主,又见面了,今日来买什么?”
王权弘业道:“消息。”
穆青云微微一愣,看向一边的淮竹,弘业接着道:“淮竹姑娘跟我是一起的。”
青木媛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摇动扇子转身道:“两位请随我来。”
弘业和淮竹跟在青木媛身后,走在二楼长长的走廊上,弘业问道:“这个时候来银楼,淮竹姑娘倒是一点不诧异。”
淮竹气定神闲道:“维持神火山庄的开支并不容易,所以闲暇时,我会经常接一气盟的一些赏金任务,主要是为了赚钱,其次,也不像让自己闭塞寡闻。”
弘业点头道:“所以,姑娘才知道南宫夜不是好人。”
淮竹道:“我还知道,青木世家银楼遍天下,织成一张情报网,每一家银楼,都是一个情报点。”
青木媛此时走到一面精美的砖墙前回头道:“神火山庄的女子,果然有见识,只是不知,东方姑娘可曾见过真正的如意楼?”
说罢青木媛轻点墙砖上的机关,砖墙旋转打开,墙后密室出现。
淮竹随着青木媛走入密室,终于露出震惊的表情,密室之内,是与一楼一模一样的空间,只不过货架拜访的不再是首饰宝器,而是一摞一摞的情报书简,整个密室内,都是清一色的束发女子,她们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情报,每个人都专注而忙碌。
青木媛走到密室中央的八角台前停住了脚步:“今日东方姑娘是客,这个消息,就由东方姑娘来问吧。”
八角台中央是个圆形水槽,水槽上空有一盏琉璃宫灯,此时袅袅生出烟来,青木媛道:“御烟成字,姑娘请。”
淮竹伸手御烟,烟瞬间变成了浅碧色,青木媛点头道:“绿色,清幽不过竹,姑娘虽持神火,法力确是从容绵长,的绿色属性。”
烟气在淮竹的手指浮动下,变成了六个字:“寻鲮鲤妖初景。”
青木媛道:“御字入水。”
绿烟入睡,迅速沉入八角台中央的水槽,此时八角台八个方向符咒亮起,一道绿色灵光顺着符咒向外散去,淮竹道:“我猜,青木大小姐八家分店,都有这个水台,每个水台上,如今都该有这六个字了。”
青木媛笑道:“姑娘果然聪明绝顶。”
弘业问道:“要等多久?”
青木媛摇着扇子道:“王权少主,加急,可是要加钱的哦。”
说话之间,密室内已经有一名女子快步走近,取一张画轴在圆台铺开,画轴上正是初景的画像和简单注脚:“苏州府前街杀人,稽查司重犯。”
淮竹道:“此妖据说生性良善,杀人可能另有隐情。”
青木媛道:“可说呢,我们如意楼只卖情报,不断善恶,苏州如意楼做事十分利索,两位放心,消息很快便到。”
此时八角台一角亮起,符咒发光回流,一行字出现在中央水台:“苏州黎家染坊。”
另一名女子快速递来一张地图,熟练的在台上铺开,并用细针表明染坊方位,青木媛道:“黎氏染坊在西园寺附近,御剑而行的话,两个时辰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