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分歧
云川纵2023-08-29 10:092,849

  因着郭小娥自作主张和离,郭家掀起了轩然大波。

  刚从佛堂出来的郭母哭得呼天抢地:“天爷哟,我让你收收脾气,你就是不肯,如今让男人休回家,可怎生是好!”

  郭小娥不得不纠正:“我是和离!不是被休!”

  “那有甚区别,不都是男人不要你了么?”郭母连连催促郭升,“你快买些东西去劝劝思翰,莫要让人寒了心。”

  郭小娥闭目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暴躁地拍桌:“够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我爹早没了,跟丈夫也和离了,更没有儿子,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你做主,你做主的结果就是把好好的姻缘折腾散了!”

  “姆妈,你自己前半生过得一地鸡毛,能不能不要拿你自己失败的婚姻对我指指点点?”郭小娥豁然起身,怒斥,“因为你懦弱,离不开男人,我们兄妹三人从小食不果腹,终日挨打,可你只会抱着我们哭哭哭!哭能改变困境么?不能!你所能给我画的大饼就是今后找个疼我的男人嫁了,就有好日子过了!

  “可如今呢?文思翰拿着我的嫁妆去喝花酒,在他友人面前频频贬低我,你觉得这是好日子么?”

  郭母嗫嚅着道:“可他是个秀才公,男人嘛,在外应酬不是正常的?”

  “那是你觉得正常。”郭小娥言辞犀利,“从前你没后路也就罢了,可咱家如今在扬州不说数一数二,可也是大富人家,凭什么我婚后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婚前?凭什么我要忍受这么一个自大又愚蠢的男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男人!”郭母急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家男人没缺点?再说他读过书,傲气点没什么!”

  “他对别人傲气,可以;对我傲气,不行。”郭小娥语气严肃,“我不会供一个瞧不起我的人读书。”

  郭升让母女俩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给妻子许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先把老太太带走好好劝劝。待厅中只剩兄妹俩后,他试图劝说妹妹回心转意:“文思翰如今是秀才,你说你九十九拜都拜了,最后一拜让给别人,甘心么?”

  “没什么不甘心的。”郭小娥容色淡淡,“他这种人,不盯着不上进,等他考中进士还不知是何时。就他那脑子,那为人处世的习惯,咱们不知道得砸多少钱给他铺路。算了吧,及时止损。”

  “钱财乃身外之事。”郭升跟她推心置腹,“只要他能成才,哥砸多少钱都高兴。咱家只富不贵,朝中就缺个当官的亲戚!”

  “哥,他如今只是个小小的生员,就瞧不起咱家,张口闭口商贾之女,你真觉得他功成名就之后会记着咱家的好?”

  郭升一愣,肃容道:“哥去敲打敲打他,务必要他今后对你好!”

  “算了吧!”郭小娥嘲讽一笑,意兴阑珊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眼中带着悲伤,“哥哥,我一直记得当初咱家穷困潦倒,仇爷上门要带我走,是你和二哥拼死阻止了他。你说你只有一个妹妹。

  “可如今,咱家境遇好了那么多,你怎么反倒要为了体面和前程来劝我回火坑呢?哥,咱家本就是破落户,哪怕现在再有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一门心思维护体面,有意思么?”

  郭升张了张嘴,眼睁睁望着唯一的妹妹挺直脊背,离他远去。良久,他颓然放下了手,阴沉沉吩咐:“来人,叫宁顺宏过来。”

  既然这桩婚事无可挽回,就要尽量降低隐患,决不能文思翰出去乱说,更不能让文思翰有出头之日!

  只是,他不能自己出手。

  毕竟,他如今是扬州赫赫有名的郭大官人,不是苏州臭名远扬的泼皮无赖。

  愣了愣,他抬手撑住额头笑了。小娥说得对,如今的他,的确太注重体面了。所以有损他体面的人或物,都得消失。

  

  却说郭小娥出门上了车,直接命令车夫驾车赶往仁缘堂。

  彼时沈雪骄正和周旋清研究扬州的人际关系网,商量如何不着痕迹地取悦知府太太。

  “黄兴德这个人,出身不高,会试成绩三甲还靠后,就是一路死读书上来的。”周旋清这些年没少调查仇人,“你想,这种人清高又自卑,一没家族指导的底蕴,二没虚心请教之心,他怎么可能通俗务?整个衙门让西席先生曾立把持,实在再正常不过了。你与其把精力浪费在他身上,不如走走曾立的门路。”

  “我倒是想,问题是曾立这个人贪婪虚伪,他胃口真的太大了!等闲好处根本无法打动他。”沈雪骄扶额,“况且他正妻去得早,身边就一连外室都算不上的相好,还在,那种地方!”

  “阿霁啊,他这个相好可不一般。”周旋清语重心长地讲解,“据我所知,这女子不光跟曾立相好,还跟一些有钱有权之人相好。曾立这人,重权轻色,交好女子未必是对她本人有意思。”

  曾立原也是正经读书人,人到中年屡试不中,更兼家里急用钱,才做了西席先生。这个人极擅长梳理各类错综复杂的关系,对于危机有着非常敏锐的嗅觉,这两个优势让他屡次帮东翁黄兴德渡过难关,使得两人关系密不可分。

  时至今日,黄兴德已然离不开他了,府衙许多政事都出自曾立之手。他们若想拿下黄兴德,根本不可能绕开曾立。

  沈雪骄低头思索了会儿,认命叹气:“回头我找机会跟这女子接触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正说着,大门响了。隔了会儿,白芷脸色怪异地来报:“郭升的妹妹郭小娥来了。”

  沈雪骄愣了下,对方这是来感谢她治好了郭宝安,还是来责怪她挑拨郭家内斗?

  

  结论是,都不是。

  郭小娥是过来看病的。

  沈雪骄打量着冷脸静坐的郭小娥,怎么都无法跟记忆里瘦小怯懦、蓬头垢面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好半晌,她才静下心来搭脉问诊:“你哪里不舒服?”

  郭小娥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许久,她才艰难地描述:“我小便,断断续续的,下体还疼。”

  “小便浑浊么?”

  “浑浊。”

  沈雪骄面色渐渐凝重:“腰酸么?”

  “酸。”郭小娥削肩微微颤抖,整个人窘迫羞愤得几乎要落荒而逃,“膝盖也软。”

  “那,白带呢?什么颜色?”

  郭小娥狠狠攥紧自己的衣角,涩声道:“有,有血丝,还,还臭!不管我洗多少遍,用多少香料,一出汗,就……”

  沈雪骄叹了口气,看了看她的舌苔,起身转进屏风内,示意她在床上躺下做个检查。

  “不,我……”郭小娥语无伦次,踉跄后退,“不脱衣服行不行?”

  “恐怕不行。”沈雪骄耐心解释,“我得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郭小娥失声痛哭,哭完她还是抹抹泪,撩开了裙摆。

  “是膏淋。”沈雪骄给她开了萆薢散,又配了些外用的药让她回去清洗下体,末了叮嘱,“最近不要行房事。最好吧,让你男人也去看看……”

  “他用不着!”郭小娥陡然冷笑,恨声道,“病死他最好!”

  沈雪骄善解人意地闭了嘴。

  郭小娥摘下带着璀璨珠宝的戒指,一把塞给她,央求:“沈娘子,我得病之事,还望您,不要往外说。”

  “你以为我为何开这家医馆?”沈雪骄把戒指推回去,“仁缘堂只收妇孺,你不必担心消息外泄。”

  郭小娥松了口气,还是把戒指留下了,说是连同下次的席敬一起付了。

  沈雪骄目送她出了门,抛着戒指回来跟周旋清道:“我想到该如何接近曾立的相好了。”

  她都差点忘了,离开南京前,浣花楼的素兰曾嘱咐她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可去江都凫雁楼找一个叫红萼的姑娘,那也是从浣花楼出来的,两人关系不错。

  沈雪骄来扬州后特意打听过,红萼在凫雁楼混得很好,虽不是花魁,却也是正当红,堪称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只不过沈雪骄觉得暂时用不到这根线,就没动,想着先养着。

  不过如今嘛,红萼与曾立的相好同是欢场中人,没准儿能牵上线呢?

  至于理由,就如浣花楼的姑娘不好看病,凫雁楼的姑娘就容易么?

  不过沈雪骄不想放弃富太太们,她打算每月单列出一两天来给青楼姑娘们诊病,两边分开,不晓得能不能行得通。

  

  

继续阅读:3.11.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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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归者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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