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都城,离戎皇宫。
“国主,属下想求证,当年我师傅……当年越之凝将军离开北域时,是否怀有身孕?”鹤染红着眼,跪在殿前,宁愿冒着大不讳,也要问出心里的疑惑。
身着天青色貂裘、威风凛凛的北域王司徒靖端坐大殿之上,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狭长的双眸,神情漠然,睥睨天下,但听到鹤染口中的名字时,眼里闪过一丝忧郁,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当年满朝皆知,我求娶越之凝被拒,她说她心里只有北域万民,装不下任何儿女情长,离开北域时,她清清白白。”
“那去夕昭和谈之后呢?”鹤染急问。
司徒靖骤然蹙眉。
身旁的仆从元亨立刻抢着回答:“鹤染将军切莫再问,天下谁人不知越之凝卖国求荣,如今您没头没脑跑过来提起国主的伤心事,存心来气他吗!”
“但那只是片面的传言,属下这些年派出去的人探听到的全是另一种说辞,他们说……”
“够了!雪狼军统帅的位置,将军您是做坐够了吗!”眼看司徒靖犯了头痛症,元亨厉声喝止。
鹤染双眸通红,看殿上的人闭着眼睛,面色痛苦地撑着头,她张了张嘴,最终把想说的话咽回,退了下去。
司徒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那张他魂牵梦萦的脸,那个世人都说背叛了他的女子,逃避了这么多年,他选择继续逃避。
走出大殿,鹤染的泪水已经盈满了整个眼眶。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爱穿蓝色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她抚养她长大,教她习武、传授她操控雪狼军的巫术、教她做人的点点滴滴。
这些画面和山谷里银色的身影、猩红的双眸、眉间闪烁的珠玉交错重叠。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清楚男子的身份,以及当年发生的一切。
落日余晖下,澜沧大漠呈现无边无垠的赤金色。
连绵的沙丘远看如麦浪起伏,耳边偶尔传来几声若有似无的驼铃声。
洛乘风跟着江月黎风餐露宿了几日,怎么赶都赶不走。
两人从北域走到澜沧,身上御寒的长袍换成了粗布麻衣,头巾包裹住半张脸,抵挡风沙。
古里村是澜沧大漠腹地的一个古老村落,几乎与世隔绝。
几间用芦苇、胡杨木、红柳枝和黄土垒成的低矮屋舍,零星地分布在绿洲之上,唯一一条细长如白练的河流,在黄沙形成的薄烟里,静静地延伸向远方。
“老爹,我回来了!”江月黎拴了马,走进土屋,点亮油灯。
邢老爹从里屋走出来,接过她的包袱,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满眼关怀:“阿黎回来了,没有哪里受伤吧?”
“老爹!有我保护阿黎,你就放心吧!”洛乘风扯下头巾,伸着脑袋挤过去,很是得意。
邢老爹瞥他一眼,问:“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阿黎耸耸肩。
洛乘风一脸委屈:“老爹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待见我!我能有什么坏心思,我说过,阿黎救了我,我这辈子都要跟着她!”
“来路不明的毛头小子,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对阿黎的报恩之心日月可鉴!”
......
洛乘风叽叽喳喳、喋喋不休。
这些年,邢老爹眼看他时常出现在阿黎身边上蹿下跳,总是把阿黎逗得哭笑不得,虽然仍觉得这小子不可靠,但还是狠不下心赶他走。
邢老爹摇摇头:黎丫头太苦了,有这么个人时常陪伴,至少能排解孤独吧。
江月黎扔给洛乘风一个牛皮水壶和一张毛毡毯:“闭嘴,找地方睡觉!”
这是默许他留下,洛乘风咧嘴一笑,声音清脆:“好嘞!”
沙丘之上,月亮低垂,像一面缺角的银盘,近得似乎触手可得。
土屋里的油灯灭了,大漠在风沙低吟中,重归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