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连环策
任纹2025-04-13 21:313,928

  巫医有意激怒俞沧云,调息催动穴道,像条冬眠的蛇突然苏醒,跳起来跟她拼命。俞沧云手里的药包掉在地上,两人毫无章法地打起来。

  李逸赶来听到打斗声,唯恐俞沧云吃亏飞身而去,却见她扯着那人头发扇耳光,打得对手全无招架之力。

  记忆中娇弱的云娘,何时变得如此彪悍?李逸略晃神,俞沧云身上血迹令他心悸,从背后揽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拎了起来。

  俞沧云手脚并用奋力挣扎,像个浑身炸毛的小猫,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回眸看到李逸那张俊脸,指着手下败将告状:“使君,她就是回纥巫医,快把她抓起来。”

  “放心,她跑不掉。”李逸瞥了眼气若游丝的巫医,此刻更关心俞沧云的伤势。细看之下,她长发凌乱,脸上有几道指甲挠痕,脖颈勒出一道殷红的血丝。

  俞沧云没耐心等他验伤,双腿扑腾几下跳到地上,手背上的血迹一擦就掉了:“瞧,这都是她的血,我身手好着呢,几招就把她打趴下了。”

  李逸手掌捬住她后颈,发烫的掌心微微颤抖,雪颈那道血痕刺痛了他双眼。

  俞沧云见他盯着自己脖子,不以为然地大事化小,“多亏使君教过我防身术,我借力打力揍得那婆娘找不着北,没给使君丢人。”

  她语气轻松,好像不痛不痒,李逸想象她遇袭的画面,恼恨自己没护住她,却又庆幸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云娘,你做的很好!对待敌人切记不能手下留情,要让她痛不欲生,后悔为人。”李逸手掌轻抚她脸颊,为她捋顺耳边乱发,咬字却带着切齿之恨,幽暗冷眸斜睨那巫医。

  鼻青脸肿的回纥巫医感受到强烈杀气,双手撑在地上,徒劳地拖动着身子往后退。虽是败得一塌糊涂,但她还不服气,嫉恨的目光恨不能吃人。

  俞沧云更纳闷了,这巫医不仅恨她,还嫉妒她?

  “使君,且慢!”俞沧云拦住李逸出手能捶死牛的拳头,“我还有话要问她,这婆娘早就认识我了,还说与我有仇……”

  “俞沧云,这么多人都死了,怎么死的不是你!”巫医刚啐口血沫子,李逸蒲扇似的巴掌立马招呼过去,打得她鼓膜嗡嗡响,耳朵流血,狼狈吐出嘴里的碎牙。

  她趴在地上,怨愤地怒视李逸,“大唐的监察御史,竟然打女人?”

  李逸的声音冷凝成冰:“我打的不是人,是丧尽天良的恶鬼!”

  他指着巷口求药的伤者,焚尸火堆旁痛哭的百姓,“我现在把你扔出去,告诉他们,你就是投放赤血虫危害全城,造出八百两银子一颗解药的主谋,你猜他们会如何报复你?一人一口生吃你的肉,吸干你的血,都不解恨!”

  “别、别把我扔出去……”纵是心如蛇蝎的恶鬼,也承受不住百姓滔天的怒火。她不敢看李逸的眼睛,嘴硬地威胁道,“我还有用,你不能杀我!解药只是一时的,只有我能帮伤者清除余毒,否则过不了多久,他们都将毒发身亡!”

  “果然有诈!”俞沧云就怕伤者体内的毒未能根治,被迫榨干最后一滴血,穷尽一生被解药控制,“你还是人吗?怎能恶毒至此!”

  恶人不知悔改,却反过来怪她:“那你呢?为了新欢,辜负了最爱你的那个人!可惜他用情至深,愚痴到不知回头,可恨你水性杨花,狠心到通奸杀夫!”

  “俞沧云,李逸,你们逼迫他出卖景元教,赔上自己的命,我恨不能将你们碎尸万段!现在知道怕了?我就是要让天下大乱,等着看你们不得好死,同情那些枉死的穷鬼吗?你们下地狱去赎罪吧,哈哈……”

  在这个全城悲恸的夜晚,俞沧云蓦然想起最出乎意料的那个人,池晏苏。他的死是这场灾祸的源头?如果池晏苏仍在人世,巫医就不会疯狂报复吗?

  李逸感觉到她身体僵冷,手臂用力地环住她:“云娘,莫要被她蛊惑,无论是池晏苏还是遇难的百姓,他们的死都与你无关。”

  俞沧云木然点头,她知道李逸说的是对的,这巫医就是在强词夺理,毫无缘由地迁怒于她,将所有罪责推到她头上。

  只是想到那个人,眼里不知不觉涌上雾气,喉咙也像被看不见的绳索勒住了。她深吸气,漠然看着眼前的巫医:“晏苏的双腿是被你治好的?”

  “晏苏……”巫医柔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微弯,扬起诡异却暧昧的笑容,“你从前都是这么唤他?可他只许我叫他堂主,真是偏心啊。”

  俞沧云感觉这女人很奇怪,她要为景元教报仇,却只字不提教主。池晏苏不过是堂主,却让她心心念念。

  往事已矣,俞沧云不愿过多揣测,那巫医却不依不饶,替池晏苏打抱不平。

  “他背井离乡去往回纥,只是想站起来成为你的依靠。俞沧云,你知道他在教坛受过多少苦吗?他好不容易回到故乡,你却不顾夫妻之情与他恩断义绝,你巴不得他早点死,就能和你的情郎双宿双栖了。”

  “这些话是他亲口告诉你的?”俞沧云的疑惑在巫医看来,像是为旧情争风吃醋。她心里有种扭曲的快意,那种见不得光的感情总算被人发现了。

  “不然呢?他那双腿是我治好的,我和他在回纥的时候,每次他身受重伤,都是我在床前亲自照料。后来他得到教主的赏识,我也随他一起来到广州。我们亲密无间,他有心事都会告诉我,哪怕得知你另寻所爱,依然对你痴心不悔,你却恩将仇报,将他置于死地!”

  俞沧云不了解这女人,但她了解池晏苏:“你撒谎!他不会把家里的事告诉你,更不会让你知道我的存在。这一切都是你的幻想,身为医者,治不好自己的癔症吗?”

  巫医被俞沧云暴揍一顿,都不及这一声质问扎心:“池晏苏那么爱惜你,他把你养在身边多年,没碰过你一根手指头,你以完璧之身守寡,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你敢发誓你和李逸绝无私情?”

  “问心无愧之事,我无需发誓自证!”俞沧云羞恼地红了脸,这个疯疯癫癫的巫医,竟然把她和池晏苏的私事,当着李逸的面全都抖落出来。

  有关俞沧云的过去,李逸并不在意,却没想到池晏苏对她爱重至此。

  俞沧云意识到这是巫医的挑衅,克制地思忖对策:“如你所言,他都没舍得碰过我,怎会将这种私事告诉你?有关我的一切,都是你跟踪池晏苏偷听来的吧?”

  巫医被说中心思,脸色很难看,俞沧云乘胜追击,“假如你们真是亲密无间,他为何要带我和阿娘去海外,而不是随你去回纥呢?”

  巫医激动地反驳:“他是要跟我回去,但他放不下母亲……”

  “胡说!你当着池晏苏的面,都不敢承认自己的龌龊心思,如今他不在了,你就能信口开河编排他的谣言?你明知他牵挂母亲,今日阿娘差点被赤血虫咬伤,池晏苏泉下有知能放过你吗?”

  “你就是个内心阴暗的小人,池晏苏从未回应过你的感情,因此你也恨他,不是吗?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委屈,好像你才是受害者,是我强加给你这些痛苦。”

  巫医无地自容地低下头,李逸接下来的话,又往她心上补了一刀:“你敢偷窥跟踪堂主,想必也知道教主的伎俩。史复燕对杨俭阳奉阴违,私藏三万两黄金,却把池晏苏推出去做替罪羊。这种欺上瞒下的教主,若是不反了他,你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池晏苏做了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你心仪他的敢做敢当,又记恨他的冷漠无情。当然,你更厌恶那个随心所欲的教主。其实,你真正的主子是回纥王族,比如加布多长老,牟羽可汗的亲信,你奉命前来监视史复燕,以防他一意孤行,破坏回纥与大食、波斯联军的结盟。”

  几句话工夫,她的底细都被李逸扒出来了,巫医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她用力拍打疼如刀绞的脑袋,依稀记得俞沧云提过仙草。是了,他们怎会知道不死仙草,除非……

  “你们去过箕尾山,发现了山上的火药!”俞沧云和李逸比她想得精明,回纥联军围剿大唐的重要军情,本该是天衣无缝,殊不知他们早有防范。

  她想杀俞沧云,的确是为了泄愤。

  谁叫池晏苏对她不理不睬,明知她是加布多长老的女儿葛珈,也不曾卑躬屈膝讨她欢心,满脑子都是他家里那个黄脸婆。

  来到扶胥才发现,俞沧云居然颇有姿色,会做生意也讨人喜欢,难怪让池晏苏痴心难忘。

  葛珈是部落里有名的美人,父亲有意把她许配给回纥太子,可她不甘心做个后宫女子,一辈子守着丈夫,最大的用处就是繁衍子嗣。

  她更愿意像自由奔跑的骏马,为身边的草原稍作停留,腻了之后,再去寻找另一片草原,总能保持新鲜感。

  池晏苏就像不肯迁就她的那片草原,越是得不到的男人,她越想去征服,久而久之也曾动过心。但在民族大业面前,男女私情不值一提,她还没糊涂到为了男人前功尽弃。

  回纥与大食、波斯的联盟不容有变,即使教主没被池晏苏出卖,她迟早也会动手。万事俱备,大业将成,但就在今晚,李逸竟敢带兵强闯蕃坊,抓捕贵族首领问罪。

  葛珈心急如焚却无力对抗,便将矛头瞄准了俞沧云。池晏苏,李逸,一个两个的都爱慕她,杀了这个祸水,也算是对李逸还以颜色,新仇旧怨一并清算。

  但她费尽心机还是输了,单挑打不过俞沧云,阴谋也被李逸拆穿。她怎能甘心仰人鼻息,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这张脸,都被俞沧云打得爹娘不识,实在是气不过啊。

  葛珈纠结得要命,想求饶又拉不下脸,巷口那边传来脚步声,小胖墩跑来找俞沧云:“云娘,你那儿还有解药吗?阿海刚才明明好些了,这会儿又喘不过气,是不是药量不够?”

  小伙计的伤势本就严重,一颗解药只能吊着口气,想要痊愈还得找巫医。

  葛珈看到生路,不禁得意起来:“重伤者服下解药也不能根治,这世上只有我能救他们。”

  她仗着李逸不敢杀她,偷偷捡起地上的黄纸包,盘算着找机会用到俞沧云身上。

  李逸没错过这个小动作,挥袖拍飞她手中纸包,散落的药粉覆满她手背,滋啦,皮肤上冒出丝丝白烟,眨眼间融化了血肉,仅剩下骇人的指骨。

  葛珈看着自己的手变成白骨,尖叫着想甩去药粉,脆裂的腕骨被硬生生折断,手骨掉在地上碎成粉末。

  “化骨粉。”李逸冷冷地扫视哭嚎的葛珈,“你身上藏有化骨粉,原是打算毁尸灭迹。”

  小胖墩吓傻了,杵在原地都不敢吭声。俞沧云脊背生寒,这巫医打算杀了她,再用化骨粉销毁尸体,让她从世上彻底消失,李逸再也不可能找到她。

  “自尝恶果的滋味如何?”俞沧云后悔下手轻了,这种恶鬼死都不知悔改。

  葛珈疼得失去知觉,左手握住断了手的右臂,哭着叫喊:“你们不能杀我,没有我的解药,那些伤者都得死。”

  李逸不屑道:“你不是这世上唯一的巫医,赤血虫的毒有药可解,你就不是不可替代。”

  葛珈这下是真怕了,卑微地跪下来:“李御史,求你饶了我吧,我告诉你景元教的天尊是谁,他能阻止回纥联军,只有他可以!你要是不信,就等着大唐亡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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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埠疑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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