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丫鬟得了新名字，又得了无比丰厚的赏赐，与琉衣告别后，便立即回了耳房，商量着试穿新衣裳。
唯有绿芜面色平平，对红姐姐还有些不满。
“红姐姐你只顾着拍少夫人的马屁，难不成忘了到底谁才是主子？也不怕小公爷回来了不高兴！”
话音刚落，琉缃便无比实诚地怼了回去：“你想得美呢！小公爷哪里会关心我们叫什么，九楼那厮胡乱起的名字怎能和少夫人赐名比。”
“少夫人赐名，那是看重咱们，我们好好孝敬少夫人，将来就有好日子过！”
绿芜被她一顿呛声，顿时拉下一张小脸，哼道：“我看你还是先好好孝敬夫人吧！”
说罢，便抱着东西掉头走了。
她与其余三人略有不同，是镇国公府家生子，她娘曾在梅夫人跟前伺候，如今在小柳氏院里当差，有些薄面，是以她也比其他人更骄傲一些。
“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想什么呢，若是不喜欢干嘛还收赏赐，有本事别要啊！”琉缃冲绿芜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而后不再管她，拉着红蓝二人兴冲冲地钻进屋内。
而另一头，落棠院主屋前厅。
殷舒窈无声地打量着眼前紧张垂眸的侍卫，观其衣着，显然是比旁人都更精致一些，腰上虽未如胡叔那般悬玉佩，却留着悬剑用的皮扣，决计不是府里的普通侍卫。
看罢，她微一抿唇，直接道：“你是小公爷身边的九楼吧？”
九楼听到少夫人温柔的询问，忙不迭点了点脑袋。
“既如此，小公爷可与你说过何时回来？”殷舒窈见状，有些迟疑地问道。她同样拿不准谢瑜贴身近卫的主意，可话音刚落，就见九楼噗通一声跪下，越发埋着头。
“属下……属下不知。”
少夫人表现得越是和顺，九楼心里就越是忐忑，他现下不仅不知爷什么时候回来，甚至连爷去了哪儿都不知道了！
殷舒窈看着这位连脑袋尖儿都写满了无措的侍卫，终究没有再问，摆了摆手便让他自行离去。
可怜九楼想走又不敢走，三步一回头，差点与蹲在门外竖着耳朵旁听的琉衣撞个正着。
琉衣不敢和他起什么正面冲突，只虚虚瞪了一眼。待人走远了，才担忧道：“他是小公爷身边的人，若是连他也不知道，那，那您要怎么办呀？”
“就算他知道，我又能如何？”说到此处，殷舒窈敛了笑意，轻声道，“等着罢。你也捎带着打听打听，若是有什么消息，便及时告知我。”
镇国公府人多口杂，只要有心，总能打听到些什么。
从这一声等罢，直到入夜，府中仍未有任何谢瑜归来的消息。
幸而这位爷的行踪也是府里最引人关注的话题，而琉缃性子与琉衣相近，能说到一处去，趁着收拾晚膳的功夫，琉衣便打探了几句。待到婚房无旁人时，悄悄与主子咬耳朵。
“小……少夫人，我打听到了些消息，现下外头关于小公爷的消息都被压着，咱们府上一律要求不许乱说，对外只说小公爷仍在府里。而且，还有个奇怪的事。”
说到这儿，琉衣顿了顿，似是有些不敢说，吞吞吐吐道：
“昨夜……昨夜小公爷确实去了烟雨楼，听说还和一名舞女往来密切，可不知为何，今儿一大早小公爷就不见了，谁也没在烟雨楼里找到他。”
听到烟雨楼三字，殷舒窈不由自主地拧了拧眉，心中极快地闪过一缕失落。但很快，她就告诫自己不可意气用事，旋即恢复了平静。
“既如此，那九楼也算说了实话。”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没由来地想着，若是明日谢瑜还不回来，她就准备重新布置那两间闲置的屋子了，反正他也不住，自己何不整得称心如意些。
琉衣本以为主子会伤心，没想到主子如此云淡风轻，倒是浪费了先前一肚子的安慰腹稿。如此，倒是让她忽然想到了另一桩事，忙道：
“对了少夫人，方才我来时汤圆又在扒门了，它好似想来找您。”
提及汤圆，殷舒窈脸上终于浮现出些笑意，“现下没有旁人，将它抱来吧。”
那是她初来汝阳城秦府时，叔婶送的猫。那猫通体雪白，双眸碧蓝如天，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柔顺蓬软，一见了她，便粘的不行，她喜欢得很，便一同抱了来。
成亲那日她担心汤圆惹麻烦，便将它锁在了小窝里，如今反倒是不必担心了。
待洗漱完，殷舒窈便让琉衣熄了灯，这两日她心里烦乱，并看不进去书，此刻只想躺下，捏一捏汤圆柔软的毛。
汤圆是个不爱叫唤的性子，将前爪搭在主人枕边，由着主人柔软的指腹一揉，便呼呼大睡了。
“也就你最快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
殷舒窈浅浅吐息着，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她才能将白日里一直绷着的弦放松下来，偷偷思念着外公与爹娘。
她将汤圆抱得紧了些，用只有自己和猫能听见的音量叹道：“外公的话我是信的，可这辈子我应该也就只成这一回亲了，说不遗憾似乎有些违心。”
“不过，这些话也就和你说说了。小汤圆，趁着混蛋不在，你就多粘粘我吧。”
过了许久，她才在昏暗的烛火中浅浅入眠。
而府中另一侧，寒松堂书房内，却灯火通明。
暗卫立在书案前，不敢去看主子的神色，闷声道：“回禀公爷，属下查到小公爷今日天一亮便出了城，去了……去了城郊那处。”
谢臻沉着脸，一贯严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挣扎。
良久，他才松开掌心攥紧的信笺，挥手遣退了暗卫，不发一言。
……
次日申时，九楼蹲在镇国公府门前，和一左一右两尊石狮子似的，充当起了门神。
他已有些不抱希望了，可就在他耷拉着一张脸时，那熟悉身影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
“爷？你，你怎么从正门回来啊？”
——这么大摇大摆，不是存心讨公爷的打么！剩下半句九楼不敢说，虽说门口这几个侍卫已经打点好了，可他家爷只要回来，用不了多久，公爷那儿就能收到消息。
“那不然呢？我回自己家还得翻墙？”谢瑜看傻子似的瞥了九楼一眼，完全无视了自己走的时候还爬墙的事实，径直向里走去。
他下意识地往疏梅院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现下府里多了个人，脚步一转又换了个方向。
“我不在这两日，那小裁缝怎么样？怕是委屈得很，哭的伤心吧？”
九楼沉默了。
他在思索到底是要先回答爷的问题，还是先拦着爷的脚步，可不等他想好，他家爷就已经抬脚跨进了落棠院。
落棠院里十分热闹，原先空荡荡的院落亦多了不少摆设，仆从们忙前忙后，搬这个，运那个，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他这主子的存在。
只有一只又白又胖的猫瞥了他一眼，然后分外高傲地走来，一屁股坐到面前，一动不动盯着他瞧。
“哪儿来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