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华镇北,两扇数米高的铁门向南敞开,高耸的围墙上方拉满铁丝网,铁丝网中央缠着锋利的刀片,在薄冷的日头下,泛着森森寒光,白底的围墙壁上沾染了些暗红,许是灰尘磨蹭掉色的痕迹,却总让人有些心惊肉跳。围墙四周立着塔楼,背着步枪的军警站在上面,下方的动静一览无余——这里就是淞沪警备司令部。
此时冲着警备司令部的大路上,扬起一阵灰尘,两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丝毫没有在警备司令部外停车的意思,径直开入了院子。范子宁和郭东从车上走了下来。范子宁抬头看了看太阳,似被阳光晃到,微微眯起了眼睛,状似无意地吩咐一旁的郭东。
“今天出警的兄弟们,一人一块大洋,走科里的账。”
“是!科长!”
“领钱的时候,叮嘱一声,今天事情,不要说出去。”
“明白!”
范子宁点了点头,不再理郭东,快步向楼内走去。正在此时,楼内走出一个身材高挑婀娜、衣着笔挺的女人,两人碰了个面对面——是情报科的科长,施美琳。
范子宁步履匆匆,施美琳从他眼前走过,神思不属的他也没什么反应,施美琳看到范子宁急切地表情,有些奇怪,脚步一顿,出声叫住了他。
“范科长!”
范子宁听到有人叫他,这才抬头,看见是施美琳,脸上马上堆起假笑。
“施科长,有事?”
“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刚刚查获了一个印刷厂,私自印刷左翼刊物,你不在我就先把人抓回来了,跟您通个气。”
“施科长辛苦,我这边重案在身,你自行处理吧。”
说完,范子宁头也不抬地兴匆匆离开了。施美琳回头看了范子宁一眼,有些狐疑,摇了摇头,转身去了。
范子宁一路走进办公楼,路上不时有人向这位特别行动科的科长打招呼,范子宁也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没片刻停留,来到了办公楼顶楼的一间办公室,也顾不得平日里的礼数,推门而入。
办公室视野开阔,透过颇有些雅致的大窗,整个警卫司令部的全貌一览无余。红木的办公桌上摆着中山先生的相片,红丝绒的窗帘后挂着一副字画,上面“天下为公”四个大字气意饱满,笔走龙蛇。侧面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军功章,还有一套折叠整齐的军服,无不彰显着办公室主人的身份。然而范子宁走进门,却并没有看到办公室的主人,淞沪警卫司令部司令熊擎辉,只有他的秘书小何在。范子宁顾不得和小何寒暄,开门见山地拉过小何说道。
“何秘书,熊司令呢!”
小何被范子宁一拉,吓了一跳,“范科长,司令在南京开会呢!您这是……”
“能帮我联系到他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这,这我也没办法啊!要不,您去找熊副官试试?”
范子宁一皱眉,欲言又止,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警备司令部的副官熊华辉一身笔挺军装,看着面前一摞摞的文件,眉头深锁。透过薄薄的纸张,熊华辉似乎看到,那些油墨印出、代表着一条条鲜活生命的名字,被范子宁手下军警的枪火灼成四散的冤魂,飘荡在墓碑上方纸钱的余灰里,久久不肯散去。正在熊华辉愣愣发呆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熊华辉回过神来,赶忙摇了摇头,似乎要驱散刚刚那些不祥的联想。
范子宁走到了熊华辉的桌前,双手撑在桌子上。
“熊副官。”
熊华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范科长?找我有事?”
“我刚截获了重要情报,要向熊司令请示,不知道熊副官能不能联系上他。”
“司令下周就回上海了,不能等他回来吗?”
“等不得!情况紧急,必须立刻汇报!”
熊华辉看着反常的范子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明白了,我打电话帮你问问,等我消息。”
南京长江路,总统府。一间隐秘的会客室里,淞沪警备司令部司令熊擎辉,正与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长陈立夫面晤。
“老熊啊,你在上海,可能不知道,这几天,蒋委员长是寝食难安啊。”
和陈立夫不动声色的啜饮不同,熊擎辉大手抓起茶碗,咕嘟嘟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特供的龙井,“哦?委员长是怎么了?”
陈立夫拿来茶壶,给熊擎辉填满,“还不是因为五号在上海组建的中央特科闹的!”
陈立夫说着,也喝了一口茶,眼睛却向上抬起,观察熊擎辉的反应,“中共中央特科从一九二七年底成立,到现在一年半了,制造了多少起事端!共产党如今在上海竟然能够明目张胆地运作,简直就是党国的奇耻大辱啊!”
熊擎辉闻言,重重地把茶碗顿在桌子上,脸上神色忿懑与惭愧交加,“陈秘书长,是熊某无能,出任淞沪警备司令部快两年了,还是没能把共党从上海清除!老熊我,愧对委员长啊!”
陈立夫见状,马上换了个口风,“这也不能全怪你,你本来擅长的是带兵打仗,现在让你和五号那些特务斗心眼,确实难为你了,不过现在很多人都认为淞沪警备司令部养了一群酒囊饭袋,有人建议蒋委员长应该派一个特派员去上海主持特务工作!”
熊擎辉闻言,一对虎眼马上瞪了起来,“特派员?主持工作?俺老熊的工作,除了委员长,哪个不要命的敢来主持!陈秘书长,你跟我说说,这是谁的建议?老熊非得找他理论理论不可!”
陈立夫一窒,“这是谁的建议不重要,老熊,你知道我是保你的,现在重要的是,你回去必须有所作为,才能堵住这些人的嘴!”
熊擎辉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刚要说些什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陈立夫不悦地抬起头,看向外面。
“进来。”
女秘书推开门,走进办公室。陈立夫皱眉训斥道。
“不是吩咐过你了嘛,我和熊司令有要事相商,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要来打扰我们。”
“秘书长,有上海来的紧急电话,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熊司令,我说熊司令和您在一起,对面也还执意要让熊司令接电话,我实在没办法,才……”
熊擎辉挥手打断,“电话是谁打来的?”
“说是您弟弟。”
熊擎辉闻言有些意外,抬眼看向了陈立夫,陈立夫明白熊擎辉的意思,马上接话,“老熊,你先去接电话,回头咱们再聊。”
熊擎辉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随着秘书走进通讯室,熊擎辉关上了门,拿起听筒,果然电话那边传来了熊华辉的声音。
“熊司令。”
“弟啊,啥急事儿啊,还打到这来了??”
“司令,不是我,范科长有重要的事要向你汇报,找到了我。”
“范子宁?他他妈……算了,让他听电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范子宁接过了电话。
范子宁刚刚接起电话,刚问了声好,熊擎辉便咆哮起来。
“不知道我在哪呢吗?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回去说!”
“报告司令,我刚才截获了重要情报……”
“你他娘能有什么重要情报?有屁快放,别跟老子卖关子!”
“我……”
范子宁的声音突然犹豫了一下,紧接着,熊华辉的声音传来。
“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哦,不用不用。中共重要人物“五号”,今天晚上,将在上海木渎港交易药品!”
熊擎辉闻言,面色难掩惊愕,“五号?!消息确定?”
“我线人用命换来的!绝对确定!”
熊擎辉看了一眼手表,
“我马上去见委员长,就算我第一时间返回上海,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
“司令,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一定抓住五号!”
“你听我说,抓捕行动要仔细筹划,调派重兵,你让施美琳和她的人也加入行动!”
范子宁听到熊擎辉的叮嘱,声音有些犹豫起来,“那倒不用,司令,我这边的人手绰绰有余!”
“范子宁!老子说话不算数了是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小九九,我告诉你,现在不是抢功的时候!我再说一遍,调集所有力量,确保五号落网!要是办差了,老子把你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熊擎辉训斥完范子宁,语气稍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事成之后,记你头功。”
“明白了,司令!”
熊擎辉挂断电话,看着听筒,久久没有起身。作为淞沪警备司令部司令,熊擎辉虽然是军伍出身,举止粗豪,但绝非脑子一根筋的莽夫。和中共特科交手数次,熊擎辉深知中共的厉害,更知道中共特科的难缠,作为中共特科的最高领导,五号会就这样轻易地暴露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
范子宁刻意提到,这条情报是他的线人用命换来的,但熊擎辉却对这本应凿凿的情报产生了犹疑:五号手下丧命的警卫部线人不知凡几,凭什么一向受到特科重点关注的范子宁的线人,能换来这条对五号足够致命的情报?
然而时间的紧迫让熊擎辉无法深思,来自蒋委员长和陈立夫的压力,和那名即将安插到自己身边、身份神秘的“特派员”,让熊擎辉哪怕明知道眼前的是“五号”为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也要咬着牙死趟进去,看看能否在自己所在的这一池浑水中,趟出一条光明的出路。
而在此之前,他先将此事告诉了陈立夫。在熊擎辉眼中,虽然如今陈立夫站在自己这边,但谁也保不齐这个老奸巨猾的政客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出卖自己,他要在陈立夫面前增加自己的筹码,令陈立夫不会轻言出卖的筹码。
听到消息,果然陈立夫马上给蒋介石打去了电话。得到指示,陈立夫对坐在对面的熊擎辉说道。
“委员长让你立刻返回上海,务必把五号带回南京。”
“熊某定不辜负委员长的信任。”
“老弟,你知道五号对委员长意味着什么。如鲠在喉啊,如果你能拔掉这根刺,在委员长心里的位置,你,明白?”
熊擎辉深吸一口气,“明白。”
淮海路里弄,杨登、姜生和丁嘉琪走回了侦探社门口,丁嘉琪正要开门,嘴里嚼着小笼包的姜生眼尖,陡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头戴礼帽、拄着文明棍的大爷从弄堂不远处走了过来。姜生“噗嗤”一声,险些把包子喷出来,还不等杨登张嘴开骂,姜生赶忙说道。
“师父!房东来了!”
杨登抬头一看,果然看到房东李大爷的身影,赶忙把领子拉高,将脸埋在衣服里,“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三人一齐转身,背着李大爷就走,然而没走两步,李大爷的声音从后面传进了三人的耳朵。
“三位,哪儿去啊?”
杨登赶忙回头,堆起一脸讪笑,“哎呦,是李大爷啊,恕我眼拙,刚才没看见您!”
“少废话,你们的房租这个月到期了,下个月开始要涨价,三成!”
丁嘉琪听到李大爷说要涨价,气得蹦了起来,“哎!有没有搞错啊,你都不按合同办事的啊,说涨就涨,欺负外地人啊!”
“小姑娘怎么讲话呢,我自己的房子,房租我还订不了伐?不想租就搬走,我又没有求着你们!”
杨登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李先生别和小姑娘一般见识,里面喝点茶,慢慢说。”
“不用!我就是来要房租的,倒也不稀罕你那口茶!”
杨登无法,回头求救似的看向丁嘉琪,丁嘉琪恨恨翻了个白眼,手伸进怀中摸索了白天,才不情不愿地拿出来五个银元,摔在杨登手上。
“就这么多了。”
杨登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大爷一把从他手上抢过五个大洋,仔细检查一番后,仰着鼻孔看向几人。
“这数目,不对啊?”
“李大爷,我们最近生意不好,不过你放心,我还有一笔账很快就能收回来。你看这样好不好,你通融一下,剩下的钱下个月补给您。”
“那怎么能行,我是租房子,又不是搞慈善!看你们这样子,别说涨房租了,上个月的都交不起!你们要是穷就跟我直说好伐,我好通知别人来看房子,你们不晓得,我这房子地段这么好,想租房的人可是排着队等着哩!”
看李大爷无法通融,杨登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从手腕上解下手表,“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它吧。我把这支表抵押给你,下个月我们交钱赎回来,要是交不出钱,你把它卖了,多的都归你!”
李大爷把手表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半天,接过手表,“洋牌子?好贵的吧?”
杨登强忍肉疼,“……很贵。”
“不会是假的吧?”
“放心吧,正宗瑞士货!不信可以去典当行验货。”
“那不对啊,你有这么好的表,还付不起房租?你小子,一定是蒙我呢!”
杨登刚要开口解释,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风衣、头戴圆帽的男人走到了李大爷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大爷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而此时,男人已经闪身到了他的身前,李大爷只觉得手上一轻,再抬眼看去,刚才自己手上的表已经落在了男人手中,细细把玩。
李大爷又惊又气,“你……”
正在这时,姜生惊喜地喊了一声,“顾大哥!”
被称作“顾大哥”的男子对姜生笑了笑,不理李大爷,转头询问丁嘉琪。
“差他多少钱?”
“五个大洋。”
男人从兜里摸出一把大洋,放在李大爷手里。
“房租我替他们交了,还有下个月的,你看够不够?”
李大爷赶忙将钱揣进兜里,“够了够了。”
顾天民点了点头,将手表交给身后一脸尴尬的杨登,目光有些责备。
“表给我收好,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换的钱,知道吗?”
杨登悻悻地点了点头,
“知道啦,天民。”
顾天民还要再说,收完钱的李大爷打断了两人,“哎呦,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大魔术师化广奇,我看过你的表演啊!”
“谢谢捧场。”
眼看顾天民没什么和自己交流的意愿,李大爷悻悻地离开了。
顾天民从兜里摸出三张戏票,交给姜生,“我下周在天蟾大剧院有大型表演,给你们送票来了。”
“谢谢顾大哥。”
杨登看着喜气洋洋的姜生,杨登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了,对顾天民说道,“我把表抵押给你吧,总不能让你总替我掏钱。”
“你有几块表可以卖的,没出息,再说胡话,我就替杨将军收拾你。”
杨登似乎习惯被顾天民这个大哥训斥了,只是笑了笑,耸了耸肩膀。
“有生意谁会想把表卖了,按说世道不好,我这行业应该挺景气的,谁能想到……”
“谁让你之前那么冲动,得罪了法国商会的人。”
“看不得这帮洋人在上海胡作非为。”
“但做事也要讲究方法,现在好了,没人敢找你办案了吧”
“何止,不但没人找我办案,还有人要害我,今天差点被警备司令部的人拉去顶罪。”
顾天民听到杨登提到警备司令部的案子,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还记得你出来之后,接的第一个案子么?”
杨登苦笑着摇了摇头,“捉奸案,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当时的我还十分瞧不上这案子,千百个不愿意,但是现在……呵,连个请我捉奸的都没有。”
“怎么没有?!我这不就上门了嘛?”
“你?什么时候的事情,顾兄,一定要节哀,这种事……”
“你想哪去了!我还没成婚,捉什么奸!不过我知道,有个轰动性的大案子,你敢不敢接?”
“谁?”
“青帮龙头。”
“张志恩?”
顾天民环顾左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细聊。”
“上楼。”
顾天民点了点头,和杨登一起开门上楼。看着两人离开,丁嘉琪从姜生手里抓过一张戏票。
“太好了,我还没去过天蟾大剧院呢!”
“下周带你去开开眼,我跟你说,顾大哥的魔术表演,那可是上海的NO.1啊!”
“真的假的?!那我这次一定要仔细看看,要是能看出顾大哥玩的是什么把戏,我不就是NO.1了?”
“就你那两下子?差得远呢!”
“万一呢!人嘛,就得有点梦想!不过话说回来,每次缺钱的时候,顾大哥都能雪中送炭,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他们俩是老交情了,好像以前是战友,生死之交,具体的我就不太了解了。”
就在丁嘉琪和姜生窃窃私语时,杨登和顾天民靠在二楼的阳台上,望着窗外的街景。淮海路的嘈杂声顺着房檐飘来,而里弄中却人烟稀少,只有几条黄狗,在巷子口晒着早春的太阳。
顾天民掏出几张照片,放到杨登面前,其中一张,是一个三十多岁,身材凹凸有致,韵味十足的女人,提着一个精致的手包,显见价格不菲。趁着杨登仔细观察的功夫,顾天民介绍道。
“邱月仙,张志恩的三姨太,以前是个戏子,现在成了张志恩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我倒听说过她的名字。如今呢?失宠了?”
“不清楚,只是听说,张志恩又准备娶了四姨太了。”
“啧啧,一代新人换旧人啊。既然跟了张志恩,想必这邱月仙也早有心理准备。这个邱月仙当年也算是上海滩的名角,骨子里也未必瞧得上张志恩这个打打杀杀的青帮头子。”
顾天民不置可否地笑笑,杨登紧接着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出轨的事?”
“她以前跟我在大舞台一起演出,有个人每次都去给她捧场,他们在化妆间里就很亲密。后来她来的少了,但上个月我在和平饭店演出,在电梯间撞见了她和那个人几次,听说她在这有个长期包房。”
“那个人是谁?”
顾天民拿出邱月仙下面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是个中年男子,满脸横肉凶神恶煞,但衣着颇为考究,显而易见,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黄忠良,淞沪监狱的监狱长。”
杨登笑了,“白道偷人偷到了黑道头上,这世道,也确实分不清黑白了,真是一出好戏。”
“怎么样,敢不敢捅这个马蜂窝。”
杨登“啧啧”了两声,看着顾天民,“这算个什么马蜂窝,事成之后,酬金一人一半。”
顾天民听后也笑了,“仗义,成交。”说着,顾天民拿起自己的帽子,和杨登告别,“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留下喝口茶?”
“算了,你的茶金贵,我怕我也得当一只手表才喝得起。走了。”
杨登尴尬地挠了挠头,笑着送别顾天民。顾天民下楼,和丁嘉琪与姜生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杨登的事务所。
走上里弄街头,顾天民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眼神四下扫视,确认没有人盯梢,这才闪身走进街边的电话亭,拨出一个号码。
“滴……”电话响了五声,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在电话另一端响了起来。
“五号,我是黎明。”
“下午四点,瑞德钟表行。”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