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营的军队在无上令的情况下秘密调动,调去哪里了呢?为什么自己沿途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花昕不是那种自大到自负的人,她内心的荒谬感已经是无法抑制了——出了洛邑之后她这接连遇到的事情似乎件件都通天!这是她带的这千把人手能解决的事情吗?当然是要赶紧上报啊!
她立即派出三波老斥候从不同的路线用不同的方式快速进京,一波以她队里信使的身份从驿道走、一波骑快马从小路走、一波伪装成商人走。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保大营剩下的那些官兵没有那样高的警惕,也寄希望于他们现在的行踪并没有被不该知道的人知道。
花昕立即下令让车队启程,还从官道走,只是速度要加快些。她亲自去向这些孩子解释了此事,让他们接下来在车内藏好,不要露面。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改了主意希望能早些到达封地,从封地调集人手之后再回来计较这件事情,可意外还是不出意外地发生了!
花昕自从赶路开始就换上了骑装,还随身带了一些急用的火折子、盐、匕首等物,她担心若情况危急,自己一行人说不定会被迫弃车。
这日半夏正与花昕汇报车队情况,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片刻车厢门打开,白术焦急地在门口禀告:“郡主,前面的路被大石头堵了!”
花昕骑上马,带着身边的人一起前往车队的前方查看。
此时车队正在两座山之间,这里的山峰都巍峨高大、植被茂密,显得深不可测。官道在这一段地区的维护并不是很好,连续的雨天让道路布满积水,而刚才山上滚下的数块大石正将道路挡住了大部分,还惊了一些马,正被牵到旁边安抚。
花昕一路走一路朝两边看,心里觉得山区雨天遇到山石坠落也是常事,赶紧将石块搬开就好。
她看到小武正带着人在查看这些大石,且他面容沉凝,便问道:“怎么,这些石头不对吗?”
小武一转头,才惊觉郡主竟然来了,回答道:“这些石头不太像是自己掉下来的……”说着心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抬头再次环视一番两边高耸的山峰,赶紧对周围人说:“快,快护送郡主回马车,所有人警戒!”
话还未落,不知何处嗡嗡声响起,紧接着一阵箭雨落下。
半夏猛一拉花昕的马缰绳便带着花昕的马一起朝后跑去,花昕赶紧自己控制住马匹,伏下身子开始使劲甩马鞭。
右侧山腰处传来一阵呐喊,又是滚滚石头向下砸来!
下方停在官道上的马都被惊得四处乱跑,队形一下子乱了再也无法控制,半夏拉着花昕迅速跑回马车关上车门,白术已经在里头了。她的马车是特制的,非常坚固,一般的弩箭都射不穿,在里面暂时安全了。
可花昕听着外头马匹嘶鸣,还有不停的痛呼声、侍卫的呼喝声,心里一横,从座位下抽出一把剑来,对着两个侍女道:“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我出去带人往外突围!”
白术一听急了,连忙阻止道:“郡主,您千金之躯何等尊贵,怎可行险?侍卫长他们都是行伍出身,自是会设法反击!”
花昕听着马车厢上弓箭如雨点般落下的响动,冷静地说:“我只怕别人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如今明显目标是我,我出去他们才会动!”
白术和半夏同样听着车厢上的声音,脸色苍白,半夏侧身从缝隙看向了后面的车子,果然没有很多弓箭是射向别处的,才恨恨地咬牙道:“他们在山上看我们一清二楚,我们却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所以才需要我去将他们引下来啊!”花昕一边说一边迅速地将头发里的钗环都取下来,白术见了忙去帮她,而半夏却眼睛一亮开始脱外套。
半夏脱完自己的外套便去脱花昕的,白术惊讶地看她,她解释道:“让郡主和奴婢换身衣服吧,我和郡主体型一样,这样对方就认不出郡主了,我可以替郡主去!”
“不行,我不许,你骑术还没我好!”花昕冷脸拒绝,按住了她。半夏却不肯听她的了,花昕不肯换给她衣服,她直接就挣开花昕的手,开箱子拿了一套一样的出来自顾自穿上。
白术目瞪口呆地看着半夏换了衣服挺起腰,立刻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不看脸就和郡主一模一样!
白术一下子就明白了,二话不说立刻就帮着给花昕脱掉原来的衣服,换上了半夏的衣服,花昕竟一时挣不脱。
半夏又拿了花昕平时用的一条纱巾围住头脸,笑着说:“郡主,奴婢来到您身边,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像这样帮到您吗?”说完她不待花昕拒绝便将直接拿走了花昕的佩剑,用花昕的声音大声喊了两个侍女的名字,后面马车上便迅速出来两个平常不太惹人注意的侍女,一人拉了一匹马骑上,便跟着半夏一起骑马向着来路跑去。
半夏的动作、姿态、声音,真的和郡主一模一样,周围的侍卫、宫女一见到她出去,以为这就是郡主本人,立即都不顾躲藏,纷纷下意识地护了上去,最后总共一百多人跟着骑马走了。
箭雨果然停了下来,山腰处人影晃动,似乎许多人在下山,不久从山后冲出一队三四百人、全副武装的骑兵朝她们的方向追去。
而原本位于队伍前方躲避山石箭簇的侍卫们见状,大惊失色,也立即将所有还能上马的几百骑兵都跟着追了出去!
花昕面沉如水地盯着山上又看了一会儿,突然又从另一个座位下拿出一把剑来,对白术说:“我带人上山,你把剩下的人归拢好,将石头推开后直接往前走,到前面那座城等我,我会赶上的!”
白术都快哭了:“郡主,您为什么还要上山,您不能去,要去也带我一起去!”
“不行!”花昕喝道:“这里太危险了,山上还有敌人!我们车队里还有那么多没有战力的女人和小孩,干等着万一刚才那些侍卫都被杀了那就全完了,不如趁此机会带着剩下的人冲上去抢占地形,还有一线生机!”
半夏向山腰处看去,果然山上还有些许动静,她却不肯放开花昕的手,红着眼睛压低声音哀求道:“郡主,您让别人去吧,求您了郡主!”
花昕低声说:“你看还有别人吗?”
半夏含泪看向四周,满目疮痍。刚才阵阵箭雨和石块的攻击下,许多马车被砸坏,人被砸死、射死,少了刚才引走敌人和追击敌人的人后,自己这边还活着能动的似乎也就只剩两三百。
花昕不再多说,弯腰快步借着道路中马车的掩护冲向车队前方,那边是受到袭击最密集的地方。刚才她跟小武正说着话袭击就来了,她的马被拉走的时候她依稀看到小武中了箭。
花昕脚下的泥泞已被血染红,碎裂的石块和箭矢四散,许多倒下的人脸上还带着惊讶和不可置信,她越走越慢,却终于还是走到了一开始的位置。
小武一动不动地倚着一块大石头坐着,侧脸朝着花昕的方向,还微微睁着眼睛似乎在看她。
花昕心中一喜,急走两步来到小武身前想伸手扶他,却又僵住了。
因为她现在转到小武的正面才发现,小武身子的另一册密密地扎着几根箭,其中一根扎在他的喉咙上。小武当时只顾着让花昕走,全副心神都在花昕身上,被突如其来的箭雨射了个正着。
花昕喉咙动了动,窒息般的酸涩堵了上来,让她说不出话也动不了。
“郡……郡主……”旁边传来小声的惊呼,她扭头一看,路旁的树木间藏着几个侍卫,个个带伤、人人狼狈。
“您不是撤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另一边的石块和马尸后也冒出来几个人,急急地道:“您快来这边!”随后冲出一个人带着花昕飞快地躲到了山壁下。
“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您还在我们该留点儿人手的!”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还借着这些掩体观察着山腰处,很显然对方还留着人在盯着这边,只是刚才大队人马的行动到底还是起了作用,对方认为重要的目标和有战力的人都已经不在此处了,对他们这些必死的蝼蚁也就无需过多关注。
“我来找人和我一起杀上去!”柔弱而美丽的花昕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样杀气腾腾的话。
周围人都惊呆了,他们从各个角落投来渐渐灼热的视线,慢慢地,一个个还能动的侍卫开始向花昕的方向移动。
说是侍卫,其实这些人大部分都曾是老兵,不少年轻的也是老兵的后代,他们都是花昕的父母留给她的宝贵财富。
如今突遭变故一下子走掉许多,花昕心中痛苦非常,她刚才甚至忍不住去想:“这难道是自己想要多管闲事才惹来的祸患吗?”
可是,遇到不法不平事视若无睹又岂是她应该做的?
心中的痛苦、愤怒渐渐升腾,让她热血沸腾!
花昕拔出剑来,对着这些还能行动的人说:“我们的人出去了,他们留下的人也少了那么多!我要带人从后面偷偷绕过去看看上面到底什么情况,能不能将上面的人灭掉!有人愿意跟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