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宋率先反应过来:“芙芗?”
苏芙芗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令小室内的两人很是意外。
苏芙芗此时终于得以入内,她颇有些狼狈地整了整衣衫,来不及解释她为何突然出现在此处,只让窦安和萧宋赶紧同她离开这里。
“太子的人也进入这密道了,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她急促道。
窦安和萧宋闻言,当即和苏芙芗立刻离开。
窦安知道密道的另一个出口,便带着两人朝那出口而去,苏芙芗诧异窦安对这里如此熟悉,窦安解释平日里闲来无事寻到过这里。
赶路时,萧宋问起苏芙芗出现在此的原因,苏芙芗表示是闫翀昨夜去苏府告知她李府发生的事,她便一路追踪至此。
身后还在不断响起萧宋和苏芙芗的说话声,走在前面的窦安,却俨然没有听进去两人在说什么。
就在刚刚,穿梭密道时,经过一处,苏芙芗不小心触碰某处机关,立刻有一扇石门打开。
下一刻,一个石室出现在石门之内,窦安此前竟从未发现过。
这还不是她觉得最神奇的。
三人好奇地进去短暂一探时,窦安竟在石室内的石壁记载的壁画上,发现了一个关于娑罗树的惊人历史。
根据壁画上所描述的,在五百多年前,豊国一位名叫付尧的将军为篡权夺位而发动了一场历时十年的谋逆,期间豊国百姓死伤三十余万人。
在这场叛乱平息后,当时的豊帝颁布了一条奇怪的禁令,他出动全国士兵一夜之间砍除所有的娑罗树,并下令从此后禁止再栽种娑罗树。
虽然壁画上的内容不全,没有解释豊帝颁布这条禁令的原因,但窦安却轻易猜了出来——
付尧通过娑罗树进入了三时域,才引发叛乱,害得豊国陷入战火长达十年之久。
壁画除了讲述这段五百多年前的历史,还讲述了包括窦安三人此时身处的密道在内的大部分洛阳城密道的由来。
原来它们竟是五百多年前付尧与当时的豊帝大战十年期间,双方派人挖凿的。
窦安瞬间想到了废宅中的那棵诡异的娑罗树。
联系种种,她突然生出一种直觉,自己之所以能发现三时域,并非是巧合,而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操控着这一切的发生。
可这双手的主人会是谁?
从密道出来后,三人又躲回了昨夜窦安带萧宋藏身的破庙里,此地早些时候已被太子的人发现过。
正所谓最危险之地,亦是最安全之地。
他们一时肯定想不到,窦安三人会去而复返。
此处倒也的确安全,当夜幕降临时,仍未有任何动静。
三人便决定在这破庙里暂歇一夜。
为防患于未然,夜里入睡前,三人多生了个心眼。
白日里,他们在破庙中大概浏览了一遍,发现一处后院内,恰有好几堆草垛子,每个草垛子的大小,刚好能容下一个人。
三人便决定每人躲藏进一个草垛子里过夜。
草垛子常年堆积,除了霉味以外,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而且蜷身其中,狭窄得让人甚觉沉闷,这让三人好一会儿都未能睡着。
苏芙芗便说了句闲话:“戚王和太子的人一出来,廷尉府那些个老鼠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立马没了影,我来的路上,硬是一个人都没瞧见。”
窦安晨起时还见过廷尉府的人,细想之下,那之后的确再也没遇到他们了。
不过,这倒也不意外。
此番李明玉杀萧宋,涉及党争,那廷尉周章最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精,想来他定是又夹起尾巴躲在暗处,以避开两位皇子的锋芒。
“早些睡吧,若有异动,立刻知会彼此。”另一个草垛里此时传出萧宋闷闷的声音。
过了午夜,窦安迷迷糊糊正入睡时,突然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正在拨弄草垛子。
窦安阖起的眼皮猛地睁开,混沌的思绪霎时清醒。
窸窣声还在继续,窦安从腰间取出小弩,静静地对准似正在探入她所在的草垛子中之人,随时准备摁下按钮。
下一刻,随着窸窣的声响骤然变大,一只手探入草垛之内。
窦安紧张得正要摁下按钮,却在见到那探进来的手上握着的一个寿桃包时,骤然停下动作。
“生辰吉乐,阿韫!”草垛外,传来李明玉的低声轻语。
语调异常的温柔平和,还叫她的乳名,这是……李明玉的心智不全之症又发作了。
他摆脱五行咒的控制了?
窦安用空着的那只手,犹豫着接过贴近她脸前的寿桃包。
寿桃包早已没了热气,此刻摸着是冰凉一块。
可即便如此,窦安将它握在手里,却觉心头迅速生出一股暖意。
难得在如此恶劣的情势下,他还想到要给她庆生。
也难得他还记得她告诉过他的庆生时要吃寿桃包的习俗。
窦安无需问李明玉是如何知晓她的生辰的,都能给她取乳名的人,知道她的生辰这件事,她一点也不意外。
所以,当窦安又从草垛子里费力地探身而出后,她边抖动身上的碎草,边借着清亮的月色,看向站在她跟前的李明玉,还有他身后不远处,早已被吵醒的苏芙芗和萧宋两人,问出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身体没事了?”
月光下,尽管李明玉的脸色带着浓浓的疲惫和颓然,但他此刻却眼神明亮,兴奋得像个孩子:“夜已深,太子表哥应该已经歇息了,所以五行咒没有再发作。”
看着李明玉这一张毫无半点负罪挣扎的脸,仿佛先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苦难,根本不存在似的。
难道不同性格下的李明玉,对待五行咒和太子竟抱有不同的态度?
“阿韫,这次有些赶急,寿桃包是我去酒楼里买的,没能亲手做给你,你不会怨我吧?”他如同跟窦安是相交多年的好友般,絮絮叨叨,语气亲昵。
窦安微愣。
若心智不全状态下的李明玉,更接近于本真的他自己,那是不是代表,尽管九年前她与他有过一段并不愉快的交集,但本真的他对自己依然友好亲近?
所以他才会明知她杀他的原由,却仍给与她“不杀她”的承诺。
十一岁的李明玉,果然一直还存在着。
温柔如旧。
窦安看向手中的寿桃包。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寿桃包的生辰礼。
从前她只能羡慕窦馥,如今她终于在生辰之日,也能吃上自己的寿桃包了。
窦安眼中有暖意化开,她冲李明玉由衷道谢:“我很喜欢这个生辰礼,谢谢你,明玉哥哥。”
对窦安而言,这般叫李明玉,并非久违。
但于李明玉而言,却已时隔九年。
他的眸光几经变幻,深邃又复杂,沉着又清澈,有那么一瞬,窦安险些以为心智不全之症在他身上消失了。
“不客气,阿韫!”下一刻,却见他冲窦安开心回道。
两人相视而笑。
不远处,萧宋和苏芙芗看着格外亲昵的这两人,各有复杂心绪。
在这之前,他们二人皆从不知,窦安和李明玉的相处竟已亲密至斯。
萧宋的目光缓缓停在被窦安握在手里的寿桃包上。
他知晓今日是她的生辰,本打算等眼前的危机过去后,再帮她庆生,却不想晚了一步。
在窦安和李明玉两人还未正式定亲前,唯一会与窦安过生辰的,是他。
唯一的那个记住窦安生辰的人,亦只有他。
可如今,却多了李明玉。
而且,他还有一个更名正言顺能帮窦安过生辰的未婚夫身份。
萧宋的神情不自觉地黯淡下去。
稍后,四人会合,萧宋迅速收敛起情绪。
窦安听苏芙芗说起方才李明玉靠近后院时的一幕。
原来最先察觉到的便是她,然后是萧宋,但李明玉及时制止俩人发出声音,所以窦安才会在刚才那种情形下再见他。
李明玉安抚起众人:“你们不要害怕,太子表哥和戚王安排的那些人都已经被我解决掉了,今夜是安全的。”
他说着再次看向窦安:“而且阿韫不是已经帮我们策算过了么,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死的。
“对吧,阿韫?”
不止窦安,萧宋和苏芙芗的脸上闻言,皆齐齐露出诧异之色。
心智不全时的李明玉,比起寻常时的他,似是对抗争太子杀人刀之宿命的意志更乐观、也更坚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