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煜自十一岁过后，每年过生辰都要吃寿桃包，也不知窦二姑娘过生辰都吃什么？”苏芙芗盯着窦安手里的寿桃包，心里很不是滋味。
窦安闻言，一时怔住。
原来上次她回到九年前的昔城，给他做了一次寿桃包当作生辰礼，他自此后竟就将这变成了他每年庆生的习俗了。
“过生辰吃寿桃包，就是阿韫教的。”
下一刻，李明玉直接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萧宋和苏芙芗皆是意外。
苏芙芗的表情越发吃味：“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
“对啊。”
李明玉回答得极其自然，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气氛的古怪。
窦安却感觉到萧宋朝她投来的不明目光。
“还有比这更早呢！”李明玉不知死活的声音继续响起，“她的乳名还是我起的，对吧，阿韫？”他扭头一脸单纯地问窦安。
“……嗯。”窦安不得不尴尬应下。
她说完就低下头，莫名的心虚。
先前去往九年前的昔城，她与他生出了许多交集，这应是心智不全的李明玉此时对她的态度尤为亲昵的原因。
只是这种亲昵，让窦安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尤其是当着萧宋和苏芙芗的面。
而萧宋和苏芙芗，听完李明玉的话，此时心里俱是五味杂陈。
他们本以为窦安和李明玉之间的熟稔已是让他们吃惊，却不料他们之间竟还有如此久远的过往。
这二人的羁绊，远比他们以为的要更深。
李明玉正看着窦安，下一刻，他似是发现了什么，突然伸手去触碰的她的头发，窦安犹豫着正要躲开，却听李明玉笑得一脸轻松：“呀，阿韫头上长草屑了。”
他说着，便顺势替窦安摘掉了她发丝里藏着的一根草屑。
窦安却在李明玉抬手时，注意到他胸前已被戳了好几刀的伤口。
这些伤口虽已止住血，但仔细观之，还是很触目惊心。
窦安不自觉地开口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李明玉摇了摇头，一脸的无所谓：“这点伤跟我以前的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窦安眉头微蹙：“以前的伤……还要更……”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着，一旁看着的两人，神情愈发黯然。
下半夜，李明玉准备离去，因为他身体里的五行咒不知何时会再次突然发作，他怕会伤到窦安三人。
但他刚走出后院，就听到身后窦安跟上来的脚步声。
他止步，不解转身。
窦安停下，直视他：“你知道我想杀你吧？”她认真问道。
“既知道，为何你不杀我？”
未改命前，李明玉便允诺不杀她，她想趁着李明玉此刻更诚实时，问出其中的原因。
前方，李明玉静默一阵。
随即，他开口：“我怎么会杀你？”他也带着难得的认真。
“就算我不得不杀天下人，我也不会杀你。
“这便当作我答复你九年前对我相求的承诺吧。”
李明玉说完，露出满满的笑意，眼底尽是赤诚。
又是同样的回答。
尽管此李明玉并非彼李明玉，但他们竟给与她相同的不杀她的承诺。
“可我还是要杀你。”她也如先前那般，告诉他同样的来自于她的承诺，“因为五年后我将死于你之手，我必须继续改命。”
李明玉的表情并无意外，他果然还是跟改命前那次一样，已知道这件事：“你杀我还是不杀我，我对你的承诺都作数。”他笑意未减，仍旧给与了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回答。
窦安会心一笑，提步走到李明玉跟前。
她朝他伸出一只手，勾起小指：“我们拉勾，约定好的一百年不许变。”
李明玉脸上流露出一抹好奇，他低头看向窦安的小指，顿了顿，缓缓伸手，也学窦安这般，勾起小指。
窦安当即将自己的小指勾上他的。
李明玉见此，眼眸中划过一道惊喜：“一百年不许变。”他语气坚定，说完冲她开心一笑。
这一幕，再次落入站在后院出口偷看的萧宋和苏芙芗的眼中，两人此时心中均已翻江倒海。
就在李明玉离开后不一会儿，窦安三人也决定立刻离开这里。
破庙这个藏身之所已被李明玉发现，虽然他眼下是无害，可一旦他再次被王祉控制，他们恐有危险。
至于前去何处，苏芙芗提议：“我们不如直接去廷尉府，闹到那周章的跟前，我就不相信他还敢继续装聋作哑。”
萧宋却不赞同：“只要不惊动皇上，就算我们死在廷尉府，周章也可以继续无动于衷。”
窦安灵机一动：“那我们想办法躲进皇宫？”
萧宋和苏芙芗一顿，俩人互看对方一眼，觉得此法可行。
三人转身刚要出发，苏芙芗却突然感应到什么，神情一紧，发出一声沉喝：“小心！”
也就在这一瞬，苏芙芗一把将她身侧的萧宋推开，却没来得及推开离她更远些的窦安。
窦安虽反应机警，可到底无武功傍身，是以终究没能避开突来的危险。
“窦二姑娘！”萧宋焦急大喊，眼睁睁地看着窦安被去而复返，亦或者根本就未离开的李明玉用金错刀架在其脖颈上。
他又戴上了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窦安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但她能感觉到，他还并未被完全控制，否则金错刀的刀刃不会极力去远离她的脖颈。
“阿煜，这一次，你怎的又不听话了？
“每次你犯病，最头疼的人，就是本宫。”
熟悉的温润音色，谦和的笑脸。
整个豊国，敢以此种口气，这般唤李明玉的人，除了东宫太子，还能有谁？
月夜下，王祉锦衣华服，头束镶金玉冠，簇拥于他周围的，是专门护卫东宫安全的左卫军和身着蒙面夜行黑衣的太子私兵。
他们黑压压的一片，手握火把，持拿兵器，来势汹汹。
月色与亮堂火光交汇，顿时照得满院亮如白昼。
破庙中三人的逃生之路被彻底堵死。
王祉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淡淡扫过，他随即走到李明玉身旁，目光定在正被他用金错刀抵在其脖颈上的窦安：“萧侍御史，你心爱之人如今命悬一线，你还要逃么？”
他说完，伸手摁在金错刀的刀背上，猛一推力，李明玉抗拒不得，刀刃顿时贴近脖颈，割开一道醒目的血口子。
殷红顿时流出。
李明玉猛倒吸一口气，青面獠牙恶鬼面具下的一双眼剧烈一震。
不远处的萧宋面色沉下：“殿下，还请住手！”
王祉的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他松开了手。
窦安脖颈虽受了伤，但她此时却顾不上此事，她的心思，全然已被王祉刚才说出的“心爱之人”四个字勾走。
王祉的意思是，萧宋喜欢她？
这怎么可能？！
“先前本宫便觉得奇怪，扶风窦氏嫡二女身负策算未来的通天异能，却为何非要嫁给阿煜，直到得知萧侍御史曾从南郡带回一只小弩送予她，本宫才总算看明白了。”
此话一出，苏芙芗面露诧异之色。
在场人里，除了太子带来的左卫军和私兵以外，还不知道窦安有策算未来之能的，便只有她了。
苏芙芗见其他人皆不若她这般反应，当下便明白在这件事上，只有她不知情。
王祉的声音继续响起：“萧侍御史，素来清心寡欲的卓然君子如你，没想到竟会对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动心，也难怪她甘愿为了你，铤而走险，不惜自毁名节去接近李阿煜，也要帮你报父仇。”
王祉说话时很是得意，他真以为自己揭露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但在场的，除了苏芙芗以外，其他几人皆无太大反应。
苏芙芗再次意识到，这又是一个只有她还被蒙在鼓里的秘密。
窦安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不光是窦遣和萧宋，就连王祉都以为她求嫁李明玉是为了帮萧宋报仇。
而且，他之所以如此认为，还是因为他误会她与萧宋心仪于彼此。
不远处，萧宋的目光不自觉地朝窦安看来，见她嘴角正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讥笑，他的神情愈黯。
他也曾以为窦安是为了他才接近李明玉，但那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殿下是如何看出来的……”萧宋出声，心里下了一个决定，“……看出臣心仪于窦二姑娘已久？”
他想要趁此机会告诉窦安埋藏在他心里多年的秘密。
眼中流露出对窦安的浓浓爱意，再不去刻意遮掩：“殿下又怎知窦二姑娘是否也心仪于臣呢？”
萧宋的目光里浮起一抹期许，语气透着些微试探，还有怕被拒绝的忐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