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真冷,都到了迎春花盛开的时候,又开始落雪。
商业街人潮涌动,行人的衣服和毡帽上都沾了一层白,簇拥着哆哆嗦嗦地走着。
杜文阅穿着青绿色的长袄,戴着双耳棉帽,围巾绕了几圈,只露出一双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也挂了一层霜,在人群中艰难的向杜家成衣店的方向挪动。
她边走边拨开密密麻麻的行人,嘴里不断重复:
“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杜孝勤在芶西东目中无人的揶揄下,脱口而出将杜家百年成衣店交给杜文阅经营,这显然并不是深思熟虑的决定。
按照杜孝勤瞻前顾后的性格,不出几日他会劝杜文阅另择他法,然后一切回到原点。
杜文阅不会给杜孝勤这样的机会,她的性格绝不妥协也绝不认命。
虽然对成衣店的经营现状一无所知,但这是杜文阅眼下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
风声灌耳,寒冷刺骨。
人群中,她用力的喘了两口气……迎着风咳了两声,继续前行!
“砰!”
突兀的枪声引起一片混乱。
有人呼喊:
“杀人啦!”
熙攘的行人好似被枪声驱散的野兽,盲目奔逃。
杜文阅被人潮推进一个胡同,阵阵枪声不绝于耳。
她惊魂未定,手按在膝盖上,撑着微微发抖的身体,呼吸急促。
这时,一个惊慌失措的路人也被挤进胡同,看到杜文阅,上气不接下气催促道:
“快,快跑,好多人开枪,死了好些人!”
说完向胡同深处跑去。
杜文阅背靠房墙,双腿发软,只能沿着房檐小心翼翼前进。
有脚步声由远至近,被屋檐遮住的暗处,只有杜文阅压低的喘息声和来人脚步声纠缠在一起。
枪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杜文阅吓得浑身颤栗,一阵耳鸣。
刚刚惊慌逃命的路人,就在杜文阅眼前嘭地倒下,扬起一片尘土,鲜红的血液弥散开来。
脚步声渐远,枪声萦绕耳畔。
杜文阅自知自己青绿色长袄实在显眼,她猫着腰小心翼翼前行,正要转出胡同。
突然,有人拽住她的脖领,勒着脖子将她拎回胡同墙根。
杜文阅被猛地勒住一口气没上来,忍不住咳了几声才顺了气。
有人抬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时没承住力,杜文阅向后踉跄了一步,那人又扶住了她,这才看清了此人。
是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个头很高,头发乌黑,肤色白皙,眉下一对含情的桃花眼,鼻子高挺,身穿深灰色西装,浑身散发着喝过洋墨水、英挺的士官气。
杜文阅收回目光,见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瑟瑟发抖的老百姓。
说时迟,那时快,三个持枪的男人从风沙和扬尘中举枪迎面奔来。
只见男子猛地窜出,修长的腿直接踢翻最右侧的持枪男人,腾空之际那细长的桃花眼已布满杀意。
他顺势将中间男人踹倒,骨裂之声混合着喷血的惨叫声,落地之时白皙双手已握住最后一名男人的脖子。
“咔嚓!”
第三人应声倒地不再动弹。
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他手里的枪,迅速瞄准另外两人,一人一枪,正中眉心。
三人当场毙命!
鲜血溅在男子深灰色西装上,弥漫着血腥之气。
一切发生太快,旁观者只觉得男子功夫极好,出手利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杜文阅这才反应过来幸好男子及时出手,救了自己一命。
她后怕的吞咽了两下,不由自主低喃:
“好险!”
男子警觉的观察周围,带着几个老百姓小心前行,杜文阅紧紧跟着男子,生怕又冒出持枪杀手。
行至岔路。
男子探路回来,小声嘱咐大家:
“诸位放心,附近暂时安全,你们快回家,各自保重。”
老百姓跪地抱拳感激,一个跑街装扮的人道:
“恩人,您是邱常君邱老板吧?我东家店里挂着您的风采画。谢谢您的救命大恩!”
说完又磕了个头。
老百姓各自散开,邱常君继续前行。
赶到约定地点,却不见人影,只听到不远处断断续续的枪声。
忽闻一声异响,邱常君猛地回头,惊讶地看到杜文阅正跟着自己,轻斥一声:
“自行回家,别跟着我!危险!”
杜文阅惊魂未定,胆怯地抿了下唇,尴尬地说:
“你会功夫,跟着你总比自己走安全。
做生意都知道要跟有实力的人合作,现在这么危险,你就是最有实力的……伙伴。”
邱常君不想与杜文阅浪费口舌,小声说:
“我无暇顾及你,速速离去!”
杜文阅刚经历生死,知道这是要命的档口,可怜兮兮地说:
“邱老板,你刚刚保护几个人都绰绰有余,现下只保护我,还不得心应手吗?
您是大善人,你听这枪声,多可怕!我要是死在这,你这辈子能安心吗?”
见邱常君没有反应,杜文阅可怜兮兮望着他,泪水在眼中越盈越深,眼看就要决堤。
邱常君在约定地点没有见到赴约之人,正心急如焚,奈何此刻枪声密集,对眼前这小姑娘又不能置之不理,烦躁的双手握拳指节渐渐泛白。
杜文阅一心跟着邱常君,没注意脚下的路,说话间,险些被横在墙边的草席绊倒。
邱常君动作敏捷的扶稳了她。
突然,草席里伸出一只被鲜血侵染的手,猛地拽住杜文阅的长袄,吓得她跳了起来,惊呼: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