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久,杜文阅的泪水划过脸时已变得冰凉。
邱常君被杜文阅猛地拽住,她颤抖的指着横在巷口与院墙下的几具尸体。
他们眉心中枪,面色乌青,表情惊惧。正是邱常君刚刚保护的那几个老百姓。
邱常君停在尸体前,背脊微颤肩骨微颓,难掩懊悔和愤怒。
杜文阅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想被人打了一棍一片空白。
冷风贯透,杜文阅缩缩脖子,往双手呼了几口热气用力来回的搓,可还是那么冷,她像结冰的湖面下缺氧的鱼,在彻骨的寒冷中努力的挣扎着。
邱常君见杜文阅冻得直跺脚,没犹豫,伸手将杜文阅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转身快速前行。
他手掌有茧但很暖和,手指纤细修长像东北的细葱白,皮肤白皙,手背的青筋肉眼可见。
都说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杜文阅并不期待自己的不顺能有人施以援手,她一直靠自己努力的活着。
即便命运让她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黄泉路上回顾一生,她只会轻描淡写地说,这一生我尽了全力,不负此生!
当真的有一双手拉住她,拼命的挡在她与危险之间,杜文阅的手不由自主的也握得更紧些,喉咙里哽住,眼睛也跟着发酸,此刻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大善意。
天色渐晚,暮色降临,风声大作,排排高耸的树木摇晃着,枯枝被冷风吹得发出阵阵甩鞭撕裂的声音。
枪声越来越密掺杂着惶恐的叫声。
邱常君和杜文阅辗转了几个巷子,一路上每处院子都是房门紧闭,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在路边,触目惊心!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伴有刚刚周白被杀时子弹打进身体的声音。
杜文阅觉得筋疲力尽,难道天要收她?
别人只看到她锦衣玉食不愁吃穿,不知道她亲人尽失活的艰难。
越难她越不信邪,人活一世一定要活够本。
她对身边高手故作轻松道:
“我叫杜文阅。邱老板,你武功不错,从小就练吗?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邱常君侧头俯视这个眸子清澈明净的女孩,语气柔和:
“杜文阅,我会带你出去,别怕!”
杜文阅惊讶于邱常君洞穿了她的情绪,红着脸仿佛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嘴硬地说:
“我一向命大,才没怕呢。”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厚重的跑步喘息声,越来越近。
邱常君不由得握紧杜文阅的手,杜文阅紧闭双唇,不出一点声音,只是紧张的吞咽了一下,手心冒汗,心脏都要跳出来。
就在邱常君出手时,来人侧身接招,压低声音,呼吸急促,道:
“班主,是我!”
周全被邱常君手臂打到,疼得退后了两步:
“班主,终于找到您。”
周全是邱常君的跟班,个不高、不胖但是脸圆,一副憨态。
邱常君离开吉庆楼去接周白前就交代他,如果没有按时回,就是出事了,要他设法营救。
此刻,他一身的血迹,显然经历了不止一场生死之战。
小巷里聚集的杀手越来越多,他们三人躲到土墙和巷底的夹缝中。
杜文阅身心俱疲又饥肠辘辘,整个人几乎瘫在邱常君身上。
周全看到,悄悄转头偷笑。
邱常君礼貌的轻轻推开杜文阅,对周全说:
“杀手尚不知巷底这面墙后还有缝隙,此地不宜久留。”
邱常君四处张望了一下,搬开一些碎石块,发现墙下有个被杂草盖住的排水沟,想必这面墙就是为了屏蔽水沟臭味的,眼下却成了一处活路,邱常君和杜文阅身形可以钻过去,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周全。
周全尴尬地说:“我,我能钻过去。”
邱常君先行,杜文阅紧随其后,周全殿后。
沟很长,水不深,泥很重。
约有两刻钟,三人满身臭味、满脸泥泞的从沟里爬出来,已是隔壁街道。
夜幕已深,寒意更浓。
杜文阅环视周围,长舒了一口气,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邱常君见街面行人如常,对杜文阅说:
“杜姑娘,已经安全,你速速回家吧。”
杜文阅眼中难掩死里逃生的庆幸,有感而发地拉住邱常君的手:
“多谢邱老板的救命之恩!”
邱常君后背一僵,抽回手,道:
“姑娘,不必言谢,邱某受人之托罢了!”
周全一脸吃瓜相,看看邱常君又看看杜文阅,抿着嘴低下头,尽量笑得不明显。
杜文阅惊魂未定,归心似箭,招呼了一个黄包车,迎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