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段家家灭
财宝2023-04-04 09:284,470

  段存明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一下紧着一下,心脏像要跳出身体。

  清泉苑的大火;

  伏成一家排得整整齐齐的尸体;

  杜文爱惊恐的双眸。

  日日入梦。

  他披着一条沾满血迹的毯子,坐在牢房发霉的草席上,身上布满伤痕,面孔肿胀,手指因骨折肿得像根哈尔滨红肠。

  这间牢房算上他原本关着四个人。

  有个彪形大汉,孔武有力,重拳击在墙上,能砸出一个坑,看守拉出去当陪练,没几天,被活活打死。

  有个十七八岁的学生,声情并茂的传播民主思想,抗议以暴制暴、恃强凌弱,看守哄骗着去做了实验,再没回来。

  还有一个是燕京大学的教授,面容和蔼可亲,谈吐彬彬有礼,天天被看守殴打,还是段存明交了孝敬钱,他才不用再受欺负,与段存明一起过了几天平静的囚禁生活。

  某个段存明被噩梦惊醒的早晨,再没见过这位燕京教授。

  从此,这间牢房只剩段存明一人。

  秋风扫落叶,叶叶打高窗。

  牢窗“咚咚”作响,段存明把毯子紧紧裹着身体,思绪飘忽:

  清泉苑被烧后,为找出那批杀手转移后的藏匿点,他将清泉苑同规格的段家产业逐一排查了一遍,全部排除后,决定在哥哥段存英身上找突破口。

  怎料,段存英行动轨迹简单、干净,没有一丝破绽。

  那段时间,杜文阅正为邱常君翻案四处奔走。

  杜文爱时常到段家登门做客,对段存明的心意路人皆知。

  段家老太爷自从韩复死在寿宴,便一蹶不振,年岁大了恐惧的事小到了子虚乌有。

  不久,便卧床不起。

  老人家偏偏对杜文爱喜欢的不行,见她便有精神,慢慢竟还坐了起来。

  立秋后,天际流云翻涌,明亮的光从不断变化的云层缝隙里迸出,像炙热浓烈的情感,如何也收敛不住。

  那日,在段家正院,沾亲带故的亲戚们,一起吃了最后一顿饭:

  前菜陆续上桌。

  段存英听见老太爷说杜段两家早有婚约,等段存明与杜文爱成了亲,就将段家传家宝给他时,眯着眼,朝坐在对面的杜文爱,道:

  “老爷子好久没这么精神了,但我听着怎么净说胡话。

  甭管传家宝是个啥,那都得给长子长孙,你别太当回事。”

  坐在杜文爱身旁的段存明白了他一眼,侧头对杜文爱说:

  “爷爷平时不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杜文阅要是在这,老爷子也得这么说。”段存英嘴毒,从不客气。

  杜文爱佯装不在意,眼底有委屈也有倔强:

  “老人家高兴就好,我做晚辈的怎么会较真。”

  “高嫁女,低娶妻,婆婆妯娌烦死你!”段存英摇头晃脑,字里行间意有所指。

  段存英的妻子往他碗里夹了筷子菜,赞赏:

  “还挺押韵。”

  段存英搂着妻子,得意地接着编:

  “你家有权,我家有钱,咱俩轻轻松松活百年。”

  闻言,众人皆笑,唯独段存明笑容极淡。

  他微微垂目,抬手夹菜,并无人发现异常。

  段存英边说,边抬眼环视院子一圈,叫来段管家:

  “老段,你去看看,老爷,夫人怎么还没来?被什么事耽搁了?”

  经他提醒,段管家已朝里屋走去。

  满院菜香,热热闹闹。

  段老太爷冲段存明,拍了拍藤椅把手,示意他坐过去。

  颜忠将段存明推到与老太爷坐着的藤椅并排,自己退到段存明一步外。

  这么多年,段存明与段老太爷并不算亲热的爷孙,高门大户规矩多,凡事都是长子长孙出面,段存明还是头回离爷爷这么近。

  段老太爷费力的将段存明的轮椅拉得更靠近自己,伸手压着段存明后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很低,语气慈爱:

  “这么多年,委屈你坐在这轮椅上,等我们这些老的走了,你的路,想怎么走,都随你。”

  段存明难掩惊讶,犹豫着张了张口,语塞片刻。

  见其他人谈笑风生,完全没有注意他们,段存明一副听话的模样,道:

  “爷爷,您今天怎么了,我已经习惯坐轮椅。”

  “习惯了?”

  段老太爷松开段存明,神情宽容。

  然后摇摇头,笑了:“药,你不是早就不吃了。”

  段老太爷虽声音不大,颜忠还是紧张的吞咽了两下,环顾四周,额头冒了冷汗。

  这时,段存英说了什么,众人皆笑,唯独杜文爱嚼着水果,看向段存明。

  “早就给你停了药,毕竟你的路才刚开始。哎,给你吃药,实属无奈,别怪我们。”

  段老太爷说的语重心长,这让段存明始料未及。

  他大着胆子问:

  “爷爷,为何处心积虑的骗我吃这下肢无力的药?”

  段老太爷思量片刻,表情严肃,像做了某种重要决定。

  自脖上取下一个挂着小玉的项链,双手微颤,无力地给段存明戴上。

  他若有所思望着段存明,语气深沉,高深莫测:

  “该来的,终要来!交给你,我很放心。”

  段存明低头看着段老太爷给自己戴上的项链。

  红绳编的项圈,吊坠是个圆形镂空小玉,看不出别致,也并不出彩,更像一个老物件。

  骤然间,段存明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皱,顿时全身僵硬,背脊一身冷汗,抖着声音问:

  “爷爷,这玉是泉水阁的信物?您是?”

  段老太爷混沌的眼球,难得有了光彩,颔首,感慨道:

  “魏之南这后生,不错。”

  在段存明震惊时,继续说:

  “杜文爱也不错,撇开联姻不说,杜家这姑娘,你可要珍惜。”

  段存明自小听闻泉水阁各种传说长大。

  那是一股神秘力量,集天下财富匡扶正义,入泉水阁者不仅是顶级富贾,更是心系国家的忠勇之士。

  魏之南曾给段存明讲过他的满腔热血和雄心抱负,也曾坦言,四枚小玉散落天涯,集齐可重启泉水阁。

  泉水阁,那是听到名字就让人寒毛一层层立起,热血翻滚的存在。

  段老太爷长长叹了口气,不再隐瞒:

  “咱们老家在南京,作为泉水阁一方守护,被奸人陷害,被驱利者算计、追杀。

  几经周折,逃到安东重新开始,你儿时被歹人下药,险些丧命。

  我们将计就计,外传你天生残疾,换你平安长大。”

  段老太爷拖上段存明的手,语重心长,道:

  “孙儿,世人多是以利养势,以势趋利。

  泉水阁守护恰恰要守之以忠,报之为民。”

  段存明手握颈部小玉吊坠,转头看了看段存英,又看了看段老太爷,疑惑:

  “您为什么不给哥哥?”

  “他自小性格乖张,沉不住气。可承袭家业,却难系于民。

  这些年你哥哥散小财保家宅平安,若天下太平,也不失为长治久安之法。

  可如今,大是大非已在眼前,段家需要担起使命,不能偏安一隅,掩耳盗铃。

  你坐轮椅这些年,是我对你的历练,你心善不躁,有勇有谋,内敛不露锋芒!

  段家有你,我很欣慰!”段老太爷笑的慈祥,鼓励他。

  “段管家还没回来吗?”段存英见正菜陆续上桌,大声喊道。

  段存明也觉有蹊跷,侧头交代颜忠:

  “马上要开正席,你去请老爷和夫人。”

  颜忠领命,向里屋走去。

  正在段存明费解时,段老太爷神色一黯,声音冷峻:

  “难道是他来了。”

  闻言,段存明心里升起不祥之感,追问:

  “爷爷,您说谁来了?”

  “孙儿,答应爷爷,我若死了,你不要急着报仇,活下来,重启泉水阁。”段老太爷嘱托,

  “另外,你若娶妻,就娶杜家女,除非她不嫁你,你决不可负她!”

  段存明扭头,恰巧与杜文爱关切的目光相撞,两人都慌忙避开,段存明小声回答:

  “是,爷爷。”

  段存英正与妻子争论不休,突然,传来野兽般歇斯底里咆哮声,让院里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有怪物!”是颜忠的声音。

  他混身是血向院内报信。

  紧接着,崔昌弘牵着条半人高恶狗,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一眼看见段老太爷,假模假样微微躬身。

  满院的菜香让他脚边的恶狗狂吠不止。

  一个头发蓬乱,身形消瘦,衣衫褴褛,半身沾血的中年人“嗖”地跳到桌上,伸手抓起盘里的食物拼命往嘴里塞,高高鼓起的双腮来不及咀嚼猛力往下吞咽。

  段存英被这吃相骇住,指着面前狼吞虎咽,乞丐似的疯子,磕磕巴巴道:

  “姓崔的,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你什么意思?”

  崔昌弘还没回答,埋头塞饭的“疯子”速度极快,抓住段存英手指,一口咬下,连皮带骨的吞了下去。

  伴随段存英的惨叫,还有红了眼的恶狗一声一声助威似的狂叫,它蹬着绳,将崔昌弘向前拽了好几步!

  见状,段老太爷面色铁青。

  他沉着站起身,向院中众人抬手,示意所有人躲到他身后。

  杜文爱慌乱的跑到段存明身后。

  颜忠浑身是伤,因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他咬紧牙关,站在段存明身侧,严阵以待。

  “原来是,黄饿鬼!”段老太爷神色镇定,声若洪钟不掩鄙视:

  “前清备用处的手段,你倒是不嫌脏。”

  崔昌弘笑着打断,道:

  “段老,看着脏,十分好用。您的独子和儿媳此刻就在他的肚里。”

  闻言,在场众人震惊的目瞪口呆。

  回过神,终于尖叫出声。

  段老太爷气得险些昏厥,不由地倒退两步。

  杜文爱上前扶住他,泪眼劝道:

  “爷爷,您保重!”

  段存明呆怔,难以置信,惊慌失措的众人,都等着段老太爷下一步动作。

  段老太爷低眉垂目,多半是勾起某些往事来了,神色叫人看不分明,问:

  “你养了多少只鬼?”

  崔昌弘紧了紧狗绳,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

  “十二只!今天先喂饱一只!”

  段老太爷垂下眼帘,自斟了一杯酒:

  “你为取代吴永立,真是下了血本。”

  崔昌弘显然不满意段老说的话,冷哼一声:

  “段老,看破不说破!不过,说破就说破吧,反正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段老,我曾以为我们是忘年之交。

  我那么信任你,你却火烧清泉苑,杀了半数我费尽心思栽培的人才。”

  “人才?都是残害安东商人,你敛财的杀手!”

  “是又怎么样!今天,你们都得死!”

  “崔昌弘,你真以为我们段家怕你不成!”段老太爷说得斩钉截铁,很有威慑力。

  崔昌弘面上的肃杀之色落在眼底,胸口兴奋的起伏:

  “来呀!看谁杀得了谁!今天在场的,一个都活不了!”

  黄饿鬼已经将桌上食物一扫而空,眼球泛白,眼白通红,速度极快向段老太爷扑去。

  一群护卫装扮的人从四处跃出,武功不低,暂时挡住了黄饿鬼。

  段老太爷对其余人命令:

  “快跑!”

  段存明坐在轮椅上,横抱着杜文爱,颜忠顾不得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推着他们从后门逃出,一路狂奔。

  一声声惨叫,随耳边的风声传入耳中,直到段存英的头颅呈抛物线,“咔嚓”坠落到他们面前。

  颜忠猛的停下,惯性使杜文爱从轮椅上跌落,摔倒在地,与段存英血淋淋的头颅,流血的双眸正巧对视。

  她惊恐的连连后退、尖叫,浑身颤栗。

  黄饿鬼武功极高,已经向他们冲来。

  颜忠用力推开段存明和杜文爱,急切道:

  “二爷,你们快跑!”

  说完,调头向黄饿鬼冲去。

  段存明将脖颈上段老太爷交给他的项链摘下,戴在杜文爱脖上,嘱托:

  “这是段家最重要的东西,你要活着,保护好它!”

  杜文爱咬着嘴唇,哭着摇头:

  “我不走!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此时,杜文爱同生共死的心意终于让段存明认清自己的内心,他情难自已眼底湿润,安慰:

  “等我来找你!”

  杜文爱鼓起勇气,拉起段存明手臂,用力咬下:

  “答应我,一定活着!你若不来,我等你一辈子!”

  段存明闷声吃痛,齿印四周已现一片青紫。

  杜文爱双眼哭的通红,将自己纤纤玉臂伸到段存明嘴边。

  段存明对杜文爱的决绝,感同身受,毫不犹豫,结结实实咬了一口,发誓:

  “一言为定!”

  杜文爱迅速向门外跑去。

  颜忠已节节败退,段存明站起身,拦住黄饿鬼,为杜文爱争取逃脱时间。

  杜文爱边跑边回头,惊讶的看到段存明矫健的身姿。

  他不是瘸子!

  杜文爱速度越来越快,她知道段存明是在用生命为她争取逃脱时间。

  她相信段存明会守约。

  突然,一声枪响。

  杜文爱猛的停下脚步,她已跑出很远,望不见段存明。

  一道人影闪现,她未来得及转身,后颈被猛的一霹。

  此刻,颜忠已经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段存明也是伤痕累累,越来越难以招架黄饿鬼。

  野泽一代收起枪,士兵已将崔昌弘带到他面前。

  他努力压抑怒火,对崔昌弘咆哮:

  “混蛋!段家是中尉争取的朋友,你在干什么!”

  不等崔昌弘回话。

  野泽一代掏枪,冲恶犬眉心就是一枪,恶犬与黄饿鬼应声同时倒地。

  崔昌弘为了讨好野泽一代,早将养鬼秘术告诉了他。

  此刻眼睁睁看他杀鬼,只能忍着不敢发作。

  野泽一代怒气未消,对身后的士兵命令道:

  “把段先生带走!”

  

继续阅读:第六十六章 杜文阅哈尔滨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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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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