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商业街发生煤油自焚爆炸,死伤惨重!
是否还会发生,谁都不敢保证。
商业街家家门户紧闭,大门上贴出歇业告示,街无行人,已现萧条景象。
主管部门推行了一系列措施,重振经济。
最直观的,警队整日整夜的在商业街巡逻捉拿乱党,态度积极甚是勤勉。
商务厅也宣布即将召开招商会,全力将商业街的经济损失降到最低,尽早重回繁荣。
不过,如果没有煤油自焚爆炸事件造成的恶劣影响,商务厅的招商会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召开!
有些商号不再紧闭,但仍然不敢开张营业。
街上鲜有行人踪迹,偶有行人,碎步疾奔,匆匆而过。
杜文阅断定商务厅这个招商会,会将吉庆楼转让或拍卖。
邱常君的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其实是商务厅和警察局在较劲,与死了的胡局不同,新任局长有自己的打算,并没有听崔昌弘的摆布。
可能是利益没有谈妥,也可能背后的人不是一路,总之邱常君唆使男童杀人案,算是搁置了下来,转眼已有两个月。
临深跟着杜文阅,在空荡无人的商业街转了一圈。
被烧毁的店铺,有的一片废墟,有的似遭过洗劫,成衣店一片焦土,只剩个横梁,摇摇欲坠。
已经是半夜,迎面袭来一阵阵的风,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临深警觉的拉住杜文阅,小声说:“东家,不对,是血腥味!”
杜文阅停下脚步,凝神屏息。
人影闪过!
“杨淼!”临深拉着杜文阅,向人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黑暗中,杨淼被几个人逼到德邦手表公司后门,门口有灯。
灯光下,几个健壮男人围着已经受伤的杨淼,得意的大笑,显然还不打算要他性命,叫嚷着要抓活的带回去领赏。
临深低声对杜文阅说:“东家,在这儿等我!”
疾步迈跃,踏地无声,临深冲到几人身后,踹在一人身上借力,一拳击碎了门口的灯。
顷刻间,一片漆黑!
灯的碎片四处飞溅,几人接连“哎呦”倒退。
杨淼低沉道:“杀了他们!快!”
临深捡起地上碎片,向几人脖子迅速一划,随着“呲呲”的喷溅声,几人应声倒地。
临深扶着杨淼,朝杜文阅走去。
杨淼伤的不轻,临深与杜文阅各扶一臂,缓慢朝凤山楼走。
“他们是谁?”临深一向话不多,一旦说话都是直来直往,从不委婉。
“日本关东军。”杨淼不瞒着。
“为什么要杀你?”见杨淼坦诚,杜文阅也问的直接。
“是我要杀他们!”杨淼目露凶光,像在漆黑夜色中勾魂的夜叉。
三人不再言语,缓慢的走着。
一人迎面跑来,脚步声很响,转眼到了眼前。
此人高高瘦瘦,穿黑色长衫,肩上有伤,月色中能看到他满头大汗。
杨淼咬牙切齿,一字一字从齿缝中蹦出:“吴,永,立!”
听到名字,此人明显一惊,后面追来的是旷在貌。
旷在貌飞身拔出短刀,对着那人后背猛刺了一刀,那人整个身体僵住,拔出短刀,刺进了第二刀,第三刀。
尖利的短刀一下下刺进拔出。
终于,那人被旷在貌撂倒在潮湿的路面,他趴在地上,还在颤颤的蹬腿。
杨淼猛的扑过去,压在他身上,青筋凸暴的双手死死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咔!”
杨淼掐断了他的颈骨,他终于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旷在貌蹲下,将那人领口扯破,认真看了看肩胛骨。
“没有吗?”杨淼喘着粗气,问的急切。
“妈的!又是个假货!”旷在貌气急败坏,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无论他有多少替身!都逃不掉!”杨淼声音低沉,像是在发誓!
外面动静这么大,紧闭门户的人家,屋内传出动静,仔细观察,便能看到窗后或者门缝里有眼睛在盯着他们几人。
杜文阅催促大家快走。
杨淼抬手抱拳,感谢临深出手相救,和旷在貌朝凤山楼方向走去。
杜文阅与临深回到杜家。
路上,临深告诉杜文阅,他知道夏至和度厄一直在追查胜虎,后来胜虎被吴永立擒获,卖个人情送给了魏之南。
夏至告诉他,自己和度厄与杨淼和旷在貌他们一起,追查吴永立。
到家时,黎明将至,杜宅灯火通明,宛若节庆。
杜孝勤拄着拐杖,见杜文阅和临深进门,急切道:
“商务厅派人来,天亮要开招商会,你们快去准备准备!”
省商务厅招商引资会现场。
崔昌弘首先表示遗憾,安东商界一直是蓬勃发展、同气连枝。
可是今年,先是吉庆楼出了教唆杀人事件,后来安东商业街煤油自焚爆炸,桩桩件件,骇人听闻!
每个商号都要引以为戒!
商号的发展是整个家族的心血,既要重视日常安全,也要防备心怀不轨的贼人觊觎产业。
一段冠冕堂皇的开场后,进入正题。
首先被转让的商号,是由于商业街煤油自焚爆炸导致东家丧命的商号,因产业无人继承,通过商务厅转让。
在商务厅梳理罗列的清单中,产业无人继承的有二十二家。
随着逐一转让拍卖,新的股东和东家诞生。
为了快速成交,牌价普遍不高,远远低于商号市值。
一众孤儿寡母失去依靠,没了主张,只能默默哀泣,未来日子可见艰难。
杜文阅看着流程表,即将到吉庆楼。
临深见杜文阅难掩紧张,低声劝慰:
“东家,你已经亲自去上海请她,相信她一定会来。”
杜文阅叹口气:
“阿姨她,虽然当时没有回复我。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会来!临深,今天,我心里总是发慌。”
临深看出杜文阅的不安,说:“东家,我去外面看看!”
“去吧。”
临深走出会场,正巧看到有人被击倒,拖着,快速消失在视线中。
他快步跟上去,见到是个中年妇人。
是她!
临深快速跟上,三两下击倒正在拖行的男人,救下中年妇人。
用力按压她的人中,中年妇人猛的吸气,睁开双眼。
他们突然被三个黢黑脸庞强壮男人围住。
同时掏枪!
临深护住惊恐的中年妇人,迅速施展扫堂腿,攻他们下盘。
同时,掏出静音短枪,在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击毙三人。
临深把四人拖到一处暗室,摸黑搜了他们的身,有枪,有一封信,还有一个盖着省商务厅防伪大印的工作证。
中年妇人见到信,迅速从临深手里夺了过去,颤颤巍巍低声说:
“我的。”
商务厅招商引资会现场。
崔昌弘正在介绍吉庆楼,同时公布了上半年部分营收,在场的人无不叹为观止。
并宣布吉庆楼正式进入拍卖环节。
台下一片喧哗,在一片杂音中,临深清澈的声音喊道:
“等一下!吉庆楼,有继承人!”
这时,中年妇人默默登台。
商务厅的人没来得及阻拦,只能厉声呵斥她下台。
坐在下面的警察局长,对商务厅的人骂道:
“你们吵什么吵!她能不能上台,我说的算!闭嘴!滚开!”
商务厅的人瞥向崔昌弘,见他点头,闭了嘴,灰溜溜走开。
中年妇人一上台,杜文阅用手揉了揉眼睛,用力眨了眨,松了口气,泪水无声流下。
她首先陈述,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叫韩复。
但是,丈夫有两个儿子,邱常君不是自己的孩子,却是丈夫的孩子。
台下一片哗然。
芶西东被邱常君打了一枪,伤到神经,留下后遗症,上半身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抖着身体,面色苍白,崔昌弘犀利的眼神像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急切命人,赶紧将这个疯妇轰下台。
这时,台下的商户议论纷纷,见有人驱赶她,嚷道:
“让韩主事母亲把话说完!”
“吉庆楼价格不菲,知道得越全面越能客观评估,以免入手后,牵扯其他麻烦。”
“没错!”
“让她说!”
在场其他商户一致要求妇人把话说完。
韩复母亲继续说,与丈夫离婚后,丈夫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
但是,为了吉庆楼的名声,没有对外公开与邱常君母亲的婚事。
接着,她拿出了一张丈夫和两个孩子的合影。
那是她去上海后,丈夫唯一寄给她的照片。
那时邱常君的母亲已经去世。
邱常君为了母亲没有改姓。
她又掏出一封信,那是韩复托杜文阅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母亲,您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
小君正面临绝境,危机四伏!儿子请求您为小君做证。
只有交给您信的杜文阅可以信任,她是我们的家人。
吉庆楼是父亲一生的心血,如果它落入贼人之手,九尺黄土下的父亲如何能安?
而我这一生也算是付之东流。
母亲,我最不想把你置于危险之中,所以这么多年鲜少往来。
......
韩复母亲读了长信中的一段,台下不乏掩面抹泪的。
警察局长在一片静谧中突然站起身,向崔昌弘和芶西东的方向点头示意,然后喊道:
“带上来!”
直到警局的人将冯敬押上台,杜文阅才看到坐在警察局新局长旁,神色从容的魏之南。
警局的人上台,对在场众人公布:
“经调查,韩复是被冯敬枪杀。行凶后,她趁乱将凶器放到事先安排好的男童手上。
此男童被父母送进号称官方筹建的培训营,此培训营专门训练少年杀手,少年敢死队!
丧尽天良!”
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现场再次哗然!
警察继续陈述:
“冯敬,以高额赔偿金为饵,怂恿男童父母到警察局报案,状告邱常君指使男童杀韩复。”
这时,警察将男童父母拉到台上,台下不仅有义愤填膺的众商人,还有面色铁青的崔昌弘,以及幸灾乐祸的芶西东。
冯敬戴着手铐,身着被撕了很多破洞的大红旗袍,头发凌乱,脸上很脏。
男童父母破马张飞地冲她狂喊:
“杀了她,杀了这个臭婆娘!”
冯敬面上镇定,声音却慌张的颤抖:
“我没有!我没有!你们诬陷我!我是省商务厅商务科科长!
我是女子商业互助会会长!
我是敬仁会馆的主事!你们休想诬陷我!”
警察将冯敬与培训营教练的往来书信及子弹等证物一一呈现。
当场破案。
众人起立,响起掌声,大受鼓舞!
邱常君被羁押着,早就候在场外。
警察宣布邱常君无罪释放,其余涉案人员全部收监。
众商户大喊,邱常君接管吉庆楼,呼声沸腾。
崔昌弘不得不顺应民意,宣布邱常君是吉庆楼合规继承人,解封所有资产、账目。
邱常君被解开手铐,魏之南不知何时走到邱常君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恭喜邱老板!”
邱常君含泪致谢,魏之南摇头,告诉他:
“是杜文阅拜托我与警察合作辅助调查。
你不知道,这小姑娘心思太多,她还在积极筹资,她说如果招商会上,案子没有破,她就买下吉庆楼,等你沉冤得雪,无罪释放时,再交还给你。
还跑到上海,为你找证人。
邱老板,患难见真情,我都羡慕你!”
韩复的母亲走下台,杜文阅陪着她走到场外,见到邱常君。
年近五十的她依然优雅温婉,周身散发着慈母的温柔:
“小君!”
邱常君连忙躬身抱拳,恭敬地叫了声:
“夫人!”
她见邱常君布满血渍的衣服,脖颈触目惊心的伤疤,抬手轻轻抚摸了他的头发,说:
“你可以叫我母亲。这世上,你还有亲人。”
闻言,邱常君没抬头,泪水却从眸中涌了出来,一滴一滴。
见状,杜文阅默默走开,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文阅来上海找我,我不是有意刁难她。
我一直深居简出,最怯抛头露面,如今这样站在台上为你作证,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办到。
她是好姑娘。复儿说,她是我们的家人!
你以后要好生待她!
我这就回上海,得空,欢迎你们来看我!”
“夫人!”
邱常君猛的抬起头,嘴唇抖得厉害,哑着嗓子,哽咽着:
“母亲,谢谢您!”
杜文阅安排临深护送韩复母亲。
自己站在原地等待邱常君向她走来。
招商会的众商家慢慢散去,还有一些围着魏之南,不愿离开。
邱常君走到杜文阅面前,满眼深情:
“可以,抱抱你吗?”
杜文阅展开双臂,抱着在怀里哭得像个孩童的邱常君,轻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抚道:
“委屈都过去了,未来每一天,只会越来越好!”
邱常君吸吸鼻子,破涕为笑:
“有你在我身边,天天都是好日子!
文阅,谢谢你!”
边说边抱得更紧了些。
“你还要谢谢你自己,你派周全追查男童父母这条线,是他查到男童父母被冯敬派人送到外省,顺着这条线,才让真相大白。”
正在两人浓情蜜意时,枪声突起,一阵交火,有人喊:
“冯敬跑了!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