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昌弘醉酒,王扉被打, 芶西东出逃,新局长被杀。
来势汹汹!
“已经出了全国通缉令缉捕芶西东,看他还能藏多久!”
临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报纸搁到桌上。
周全双臂杵桌,凝目盯着报纸上半个版面对芶西东的悬赏通缉公告,身子一动不动,半天蹦出一句:
“他怎么逃的呢?”
邱常君笑着提示:“这不难想,他在吉庆楼被抓时,对谁喊救命?”
周全皱眉,分析道:
“崔昌弘派的人?芶西东已是惊弓之鸟,无论崔昌弘派谁,他都不会相信,除非崔昌弘本人。
也不对,芶西东出逃那天,崔昌弘正与王扉会长一起,醉酒还被路人抢了吗?”
半晌,临深先想明白,猛抬头盯住邱常君,还未说什么,邱常君已冲他点了点头:
“是的。”
周全也琢磨出来,骂道:
“崔昌弘这只老狐狸,真狡猾,为了撇清与他无关,把王会长都算计了。”
临深手握成拳,眉头紧皱,咬牙切齿。
见屋内气氛不对,周全故意抱怨,缓解气氛,道:
“这一天天,全是糟心事,一个好消息都没有。”
杜文阅说:“谁说没有好消息。”
转头与邱常君确认:“君哥,是今天刊发吗?”
邱常君点头。
杜文阅来到周全身边,将报纸翻个面,四分之一版面刊登:
安东警察局新任局长姚深的任命公告。
“姚科长,升局长了?真比炮仗窜得还快!”周全盯着报纸,咧嘴笑了。
“这是魏先生为了应对突发局面想到的权宜之策。”邱常君思量着,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临深已有面对困难的准备,向杜文阅:
“东家,接下来做什么?”
“还真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杜文阅语气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道:
“我已经收到小雨的生日邀请函。
这么久没见她,每次来信都说很好勿念,我好想她呀!”
杜文阅笑容满面,邱常君怔怔望着她,片刻,腼腆道:
“文阅,难得见你这么高兴,真好!
走,买生日礼物去。”
说罢,起身拉起杜文阅的手。
杜文阅与邱常君拉着手,一起走出了房间。
临深,周全跟在他们身后。
四人俩俩并行,一前一后,走在街上。
邱常君没有放开杜文阅,路人频频侧目看向他们,难掩惊讶道:
“是邱常君!”
“我的老天爷!是邱老板!”
“邱老板!”
“竟然是邱老板!”
邱常君闻言,向路人礼貌点头,握着杜文阅的力道却没有丝毫减少。
杜文阅侧仰头,看着邱常君的侧脸,此人面如皎月,目若星辰,风姿绝代。
历经种种,刚毅不屈,豁达善良,犹如一道暖阳!
这样的人,心悦自己,想着想着,杜文阅不由得笑容更深,脚步更快,并行中,吸引了无数羡慕的目光。
孔为雨生日宴当天。
孔宅是座三层小洋楼,四面杏树簇拥,枫树环绕,正值深秋,密密麻麻黄叶、红叶层层叠叠压满枝,犹如画卷,人间仙境。
杜文阅、邱常君、临深、周全签到时,一楼已经来了不少人,各个盛装出席很是隆重。
人群中掺杂着一些穿军装的士兵。
杜文阅侧头低声问邱常君:
“蔡岳成来了吗?”
“已经有段日子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
邱常君回答的同时,也在左顾右盼寻找蔡岳成。
一楼大厅内多是安东各大商号东家和商会会员。
杜文阅看了一圈:
“来了好多商会的人,王会长也来了吧。”
此时,孔为雨正在二楼自己的房间内。
她站在镜子前面,最后审视自己的着装,把腮边碎发掖于耳后,利落短发让她看起来少了纤弱,多了果敢。
身旁的蔡岳成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温柔道:
“别担心!我陪着你!”
“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我一定做得到!”
孔为雨直视镜中的自己,抿了口热水,苍白的脸色有了些红润。
“放心,我在你身后。”蔡岳成掩饰心疼,眉毛一扬,神采奕奕,让孔为雨踏实。
一楼大厅开始有人窃窃私语,来了半天不见孔家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各种猜测愈演愈烈,性格暴躁的直接叫嚷:
“这摆明瞧不起我们安东商户?”
也有不同声音:
“孔先生从未怠慢过大家,一直都在帮扶,大家不要性急,等等又何妨!”
话音未落,孔为雨已站到一楼的台阶上,道:
“各位好,我是孔为雨,不周之处,我向各位道歉!”
声音不大,感染力极强,一开口,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环视一圈,与杜文阅对视,微微一笑,轻轻颔首。
这么久没见,短发的孔为雨着实让杜文阅眼前一亮。
她身上再看不到大小姐养尊处优的娇贵之气,取而代之是一种历练后的淡定从容。
“各位都是我父母的好友、伙伴,感谢各位每年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
今年与往年不同,我的父母......不久前,在上海遇害。”
闻言,众人一片哗然,难掩震惊,面面相觑。
杜文阅震惊、心疼、担忧地望着从容镇定的孔为雨。
她的陈述看似平静,惊涛骇浪的情绪能从她压抑着的哽咽、颤抖的声音中听出。
“我来说。”
站在孔为雨身后的王扉向前踏了一步,拍了拍她的肩头。
王扉站到众人面前。
众商号东家见到王扉,此起彼伏高声喊:“王会长!”
王扉轻轻抬手,示意安静,然后语重心长道:
“多年来,安东各个商号同气连枝,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总能相互帮衬着走出困境。
但是今年,危机一波接着一波,各位遭遇了暗杀、水患、金融骗局、自焚火灾、不公平的销售政策等等。
安东经济被一伤再伤,都说,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
我认同,只要我们根基还在,一有喘息,总能活过来。
但是,这次,东洋鬼子要在安东建商业银行,这是要将我们安东商人逼上绝路,我们怎么能将自己的金融命脉交给别人?”
王扉说得激情澎湃,在场商人有的频频点头。
但也有人说:
“东洋鬼子要开银行就让他开去,我们可以存钱庄,不存银行不就行了?”
王扉正要说话,站在孔为雨身边的蔡岳成往前站出一步。
站在王扉前面。
他身穿英挺的军装,大厅内穿军装的众人立刻集合,立正,行礼,嘹亮喊道:
“长官好!”
蔡岳成抬手摘下军帽,平放在手臂上,爽利的寸头,凌厉的视线,扫过众人,高声道:
“有些话,不好听,王会长说不出口,就由我代劳!
我亲见日本人拉拢、威胁孔先生,目的就是要在安东建立商业银行。
孔先生断然拒绝,不惜以命相抗,为什么?
说得直白些,就一句话,但凡支持日本人在安东建商业银行的,就是卖国,一律枪毙!”
众人被震慑,刚刚还说日本人开银行无所谓的人,喉结动了两下,埋头噤声。
众商户面对王会长还敢说上几句,面对拿枪的官兵,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见安静了,蔡岳成向王扉示意,请他继续说。
王扉会意,点头致谢,道:
“银钱,如同人之血液,于一家,一城,一国,是繁荣之本。”
为能让大家听明白,王扉语气放缓,苦口婆心道:
“各位试想,若日本人在安东建立商业银行,无疑就是金融入侵,首先沦陷的是安东的文化、教育、进而丧失货币主权。
他们拿着我们的钱,挑衅我们的国家,残杀我们的同胞!
孔先生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为什么会不惜以命相搏,拒绝支持日本人在安东组建商业银行?”
蔡岳成与王扉二人一刚一柔,配合得天衣无缝。
众商户听完,各有思量。
总归信任孔先生和王会长的多,当即有不少人站出来,表示反对日本人在安东建立商业银行。
“孔先生为人刚正,我们信得过,他反对的事,肯定不对!”
“我们葛家,祖祖辈辈在安东,玩儿命也要保护安东!”
“虽然不懂银行是个啥东西,但我愿意追随王会长。抵制日本人在安东建立商业银行!”
众人纷纷开口,也有些人瞧出些端倪,问:
“王会长,您说说,怎么抵制?”
王扉满腔热血,情绪激动道:“我们要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安东商业银行!”
众人听后,血脉被点燃,激动得不由得喉结滚动,热泪盈眶呐喊:
“建立自己的安东商业银行!”
“是的!不管多难!我们必须成功!”
孔为雨平复情绪,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微微颤抖地率先发声,道:
“遵父亲之愿,孔家愿入股安东商业银行。”
直到此刻,众人才串起所有关联。
孔家早已明白组建商业银行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也知其危险重重,所以借生日宴之名,将大家聚集在一起,共同为建立安东商业银行出力!
众人心中涌起一阵澎湃之感,像百川汇聚狂风掀起的巨浪,以热血凝成一股新的力量。
为能成为这股力量之一而感到热血沸腾!
建安东商业银行!
是的!建立属于安东人自己的商业银行!
这时,认领股份书的商户自觉排成了长队。
孔家门房急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半天说不成话,急得一头汗,终于冒了句:
“小姐!有日本兵到了大门口,怎么办?”
蔡岳成已走到士兵队伍旁,朗声道:
“走!咱们会会他们!”
士兵嘹亮回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