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复从营口回到吉庆楼,已是邱常君夺魁后一周。
邱常君半拽半拉着韩复进了书房。
忧心忡忡的韩复精神不佳,对邱常君说,得去趟奉天见见魏之南。
又想到芶西东正监视着自己,烦躁的点了支雪茄。
邱常君看出韩复心情不佳,可憋了多天的疑问,必须得到解释。
书房里,邱常君递给韩复《安东时报》,问:
“哥,你安排的这个帮手没有依约出现,计划有变吗?”
韩复看了眼邱常君,叹口气,指着报纸下角的《尸首招领》实话实说:
“这才是我安排和你一起查内鬼的帮手!当初就是担心计划走漏风声,连你都不知道帮手是谁,只告诉你暗号是魁首,没想到她还是被杀。把凶手找出来,要快!”
邱常君身穿白衬衫,灰色套头马甲,成熟又绅士,此刻他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杜文阅不是被韩复安排,那么平白无故与陌生男人上了报纸,对她影响很不好。
邱常君心里萌生愧疚。
又想到她当天活力四射激情澎湃,难道她是戏迷?
不然也不会大胆的喊出“魁首”。
韩复倒没有邱常君想这么多,指着报纸问道:
“这姑娘你认识吗?报纸已经刊发,计划还要继续,你和她沟通沟通,请她配合我们。”
邱常君告诉韩复,她就是周白嘱托自己保护的杜文阅。
韩复喜出望外,满意道:“这就是天意!”
他让邱常君告知杜文阅,请她帮助找到泄露周白行踪的内鬼,为周白报仇!她责无旁贷!
邱常君颔首,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歉意。
段家与军办结了亲,自觉高人一等,本想借题发挥,没想到段家老二先一步表态,段家也不好再发作。
与杜家结亲既能让天生残疾的段老二成家,又能成全段杜的联姻之诺,在生意上互有助益。
联姻利大于弊,两家默契的绝口不提报纸上照片的事,一切恢复如初。
春日午后,几只鸟儿站在树枝上啄着羽绒在日光下微微地颤抖,细枝被风吹动,鸟儿受惊般飞起又落下继续抖着双翅,一切美好又和谐。
杜文阅靠着窗,抚面是一股清凉的和风,掺杂着淡淡的草香,清爽的感觉有种去旷野奔跑的冲动。
心中有了奔头,杜文阅精神十足,成衣店的过往账目已经看完,心里也有了盘算。
下午日头更猛了些,周全买通杜家门房向杜文阅递了消息,邱常君约她在凤山楼见面。
凤山楼是安东最神秘的酒楼,由江湖人士经营,平时有江湖人士把守,不是有钱就能进的地方。
周全带着杜文阅进了雅间。
关上门,走到屏风后面扭动了一个瓷瓶,掉出一个盒子,周全从盒子里拿出钥匙。
将钥匙放进一个水杯,水杯里的水慢慢变成了黑色,周全将黑色的水倒进了一座盆景里,盆景的底座随水量上升而转动。
一面严丝合缝的墙慢慢开出一人身的空隙,周全带着杜文阅走了进去,墙体应声关合。
杜文阅没见识过这些,不觉得新鲜,只觉得危险。
走过一段乌漆墨黑的走廊,周全又用力推动一面墙,阳光直射进来。
杜文阅抬起胳膊用手挡着眼睛,慢慢适应了才放下手。
荷叶连连蓝天暖阳,在不远处的亭子里,邱常君坐在里面。
邱常君身穿白衬衣,深蓝格子西装,梳起的背头显得格外成熟稳重。
如果他这样走在街上,杜文阅恐怕不会将他认出来,真是英气逼人。
邱常君见杜文阅来了,起身绅士的为她挪开自己对面的椅子。
杜文阅穿着浅绿色的薄长袄,与这春日暖阳相得益彰。
乌黑浓密的头发,梳了条漂亮的麻花辫。
见杜文阅坐下,邱常君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周全在五米开外守着。
杜文阅抿抿嘴唇,春风吹过,几缕碎发在额前飞起,她对正在倒茶的邱常君说:
“你有事要说?”
邱常君将茶杯放在杜文阅面前,有些犹豫,还是开门见山的告诉了杜文阅,他确定周白的行踪是被戏楼的内鬼出卖,但是吉庆楼管辖的戏楼颇多,他需要一一探查。
但他签了吉庆楼的长约,不能擅自离开去其他戏楼调查,所以不得不演一场戏——
众所周知吉庆楼签约艺人不能传绯闻,否则会被吉庆楼停戏。
他只有传绯闻,犯错停戏,才能去其他戏楼走穴,以便查出内鬼。
原计划的搭档被灭了口,现在阴差阳错的和杜文阅见了报,所以,希望杜文阅能继续助他查出内鬼,为周白先生和被灭口的无辜女孩报仇。
杜文阅这才明白那天邱常君为什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她,还说了那句,合作愉快!
杜文阅的大眼睛一直在转,她在思考,犹豫着问邱常君:
“为什么会错认我是你的合作者?”
邱常君坦荡道:“实不相瞒,为防计划败露,我确实不知谁是帮手,暗号就是当天全场声音最大,喊出魁首两个字的人。”
杜文阅瞬间气血倒灌,脸涨得通红,眉毛下的神经没来由的一直在抖,眼角也在抖。
回忆那天,是自己先一步喊出了“魁首”两个字,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喊出“魁首”后,那姑娘错愕的表情。
当时只觉得自己占了上风,没想到暗藏玄机!
杜文阅双手食指没受控制的搅在一起,只觉得自己颜面尽失。
邱常君未察觉杜文阅窘态,诚恳道:
“周全说,因为报纸的事情,你受了责罚,刚刚康复。我很抱歉!”
杜文阅慌乱的抿了口茶,想到周白死前嘱托邱常君一定救自己,想到周白用最后的力气推开自己让自己活着,想到周白那枚带血的玉佩。
杜文阅不再犹豫,诚恳道:“我愿意帮你,为周先生报仇!”
邱常君松口气,露出了笑脸,很感动,继续说:
“杜小姐,谢谢你。”
杜文阅长舒一口气,站起身,看着满园春色,想到自身处境,转身对邱常君说:
“不用谢,我有条件。”
邱常君点头,目视杜文阅,等待下文。
杜文阅认真的一字一字说:
“我的成衣店要开业了,希望你能在开业当天在成衣店举办一场签售会!”
邱常君皱眉,不假思索道:“你利用我?”
杜文阅与邱常君对视,诚恳道:
“你需要我帮助你找到凶手,我需要你帮我打开成衣店的知名度。
我们相互帮助,各取所需!有什么问题吗?”
杜文阅竟然如此算计!
这让邱常君始料未及又大失所望,听不下去,转身要走。
杜文阅早就想清楚,她追上邱常君的脚步,边走边说:
“报纸上那个《尸首招领》,是对方给你的下马威,警告你知难而退!”
邱常君突然停下脚步,出乎意料杜文阅竟已想到这一层。
杜文阅也停下,目光坚定的看着邱常君,继续说:
“你让我帮的是一个有生命危险的忙,不知道结局会怎样!
而我,只是请你帮一个毫不危险的小忙!邱老板,你不吃亏。”
杜文阅说的平淡,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邱常君没理她继续走,杜文阅再次拦住他,道:
“你需要一个人配合你,让你看到,以前看不到的。
而我,需要你的帮助,我的成衣店需要你的帮助!渡过难关!”
邱常君不知该对眼前这个语气倔强的女孩说什么,只能故作轻松,道:
“你说的对,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邱某另想他法,就不劳烦杜小姐以身犯险!”
杜文阅追着邱常君,急切道:
“我的成衣店,你也去过的。”
邱常君疑惑的表情令杜文阅不禁自嘲:
“上次你躲戏迷的那家店,记得吗?你还说这是什么鬼地方!”
杜文阅绘声绘色学着邱常君当时的神情、口吻。
邱常君皱眉。
杜文阅恳求道:
“我已经站在悬崖上,进退无路,你今天不答应我,我还会想办法让你来。
我希望我们能给彼此一个机会。”
她充满期待地注视着邱常君,说:
“合作愉快!”
这次,杜文阅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