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大牢是我这辈子永远都不愿再去的地方,仿佛站在门外就能清晰地听见里面黑暗与罪恶的咆哮声;蜿蜒幽暗的地道中弥漫着痛苦和绝望;冰冷的刑具和犯人的哀嚎让整座大牢犹如地狱一般上演着无尽的恐惧和悲伤。
我见到东山和东川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丑时。一路进来,身上的银子越来越少,心中的畏怯和不安却越来越多。我看见他们二人都趴在地上,浑身是血,一阵心酸。赶忙让李四帮他们扶坐起来。东川见着我就哭了,我轻抚着他的肩膀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山对我诉道,前日我与程敏政走后,他们二人前往白云观庙会看杂耍,游人众多,摩肩接踵。谁知突然有几人硬闯进游行队伍中,四处逃窜。韦瑛带着西厂的人马赶来,对众人说朝廷有几个重犯混入了游行队伍,他们奉命前来抓捕,宁可错抓,不能放过一个。平日里,东山东川听闻西厂的特务行径令人发指,如今亲眼见到他们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胡乱抓人,便上前理论,谁知韦瑛气急败坏,二话不说便将他们绑了押回西厂,先打了一百棍,见二人仍不服,便强加包庇嫌犯之罪,押入牢。其实二人连嫌犯是谁都不知道,包庇之罪实不敢当。
我听后又怒又怕,对于西厂的膨胀和嚣张早有耳闻,却没想到竟已到如此枉法的地步。将事情弄清楚后,我让李四将大牢看守们一一打点好,又请吕大夫为他们清理了伤势。第二天午后回到家,将实情禀明了父亲,他让我速去西厂见韦瑛,让他放人。
正欲出门,黎先生和程敏政来了,父亲犹如见到救星一般,拉住黎先生的手:“黎大人,您可要救救小儿啊,他们昨日被西厂的韦瑛无故抓走,没有问讯便用大刑强行逼供。可怜我这两个小儿子体质孱弱,再不救出来,恐怕凶多吉少啊!”
“李兄莫慌,我们昨晚听闻此事,克勤立即去查探了原委,已知来龙去脉,这才赶过来与你们一起商议如何救出二位公子。”
“克勤,你都查到些什么?”我急切地问。
“伯父、东阳,你们先别急,听我说。这次韦瑛是奉命批捕一个月前纵火焚烧北苑林场的嫌犯。两年前西厂看中了京郊北苑一片林场,向皇上奏请征收作为西厂平时练兵驻屯之地。皇上应允了,征地事宜交由顺天知府办理。这林场原属北苑营桥村村民所有,村民大多依靠在林场种植果树维生,知府洪郁派人多次与村民沟通征地事宜,但村民不愿放弃赖以生存的林场,拒不伐树缴地。时间一拖再拖,西厂迟迟拿不到地,便强行进驻林场砍了果树,将林场封了,不许村民靠近。一年后,西厂在林场中安营驻兵,囤积物资,操练兵马。村民失去林场,便找到知府索要征地款额,洪郁以林场是西厂征收,要钱应去找西厂要为由,将村民轰走。眼见朝廷要断村民们的生路,由赵大林为首的六位村民铤而走险,趁夜黑风高,一把火烧了林场兵营囤仓,烧伤了西厂众人。北苑林场被烧,汪直大怒,未奏请皇上便下令命韦瑛逮捕赵大林等六人治罪。前日,韦瑛据线报说嫌犯可能藏匿于白云观,便带队抓人。谁料恰逢庙会,韦瑛怕嫌犯混入游行的队伍,趁乱逃跑,便将所有人包围起来。二位公子恐是看不惯西厂行事,与韦瑛理论惹怒了他,才会被抓入大牢。”
“我两位弟弟与赵大林素不认识,确实为误抓。如今已在西厂大牢关了两日,备受折磨。老师,我该如何救他们出来?”
“西厂厂公汪直与我打过交道,这韦瑛平日里只听命于汪直,东阳,不如你拿着我的官贴直接去找汪直,晓以实情,让他命韦瑛放人,如若汪直不允,我便进宫面圣,请皇上公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