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告别马诺后,我和程敏政各自返家。走到家门口时,我见李盈一个人坐在门前台阶上抱头大哭,走过去问她:
“咦,这是谁欺负我们家小盈儿啦?伤心成这样,快告诉爸爸。”
盈儿抬头一看是我,哭声更大了。我十分不解,继续哄道:“不哭不哭,好盈儿,到底为何这么伤心呀?”
盈儿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并不理我。我见她双眼通红,鼻涕直流,却不做声,于是假装进门道:“好吧,盈儿不理爸爸,那你就在这里哭吧,等你哭好了再跟爸爸说。”
小盈儿一看我要走,立刻放声大嚎:“爸爸不要我啦!爸爸不要我啦!呜呜呜……”
我回头蹲下将她抱起,道:“谁说爸爸不要你了?”
“呜呜,家里人都说妈妈要有小弟弟了,有了弟弟之后爸妈就不再喜欢盈儿了,就不要盈儿了。呜呜……”
“盈儿乖,别听他们乱说,爸爸永远都喜欢盈儿,好吗?来,咱不哭了,爸爸带你进屋找妈妈去。”
我抱着盈儿正往屋里走,迎面撞见琴儿。她见我回来,一边伸手将盈儿抱过去,一边道:“我正找这丫头呢,也不知是谁跟孩子开玩笑,她倒当起真来。可好你回家来,把她哄好了。”
“盈儿说要有个小弟弟,可是真的?你有喜了?”我疑惑地问琴儿。
“哎呦,我倒是想呐,不过不是我,是大少奶奶有啦!”
“什么什么?是熙儿有喜了?真的吗?”
“千真万确,昨儿吕大夫把的喜脉。我说你们也真是,大少奶奶这都怀了三个月了,你们愣是没发现。”
“我也是疏忽了,我这就去看看她。”
迈步进屋,岳德熙正半躺在床上,我奔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道:“熙儿,你终于有喜了,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刚才听琴儿说,我都不敢相信呐。”
“我月事向来不准,近两月没来我也没当回事。昨儿吃饭时觉得恶心不止,琴姐姐见我样子像是害喜,便请了吕大夫来把脉,谁知竟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我也是吓了一跳,与你成亲多年这肚子都没动静,我本以为此生无后了,谁知竟又怀上孩子。真是老天垂怜,终于圆了我做母亲的梦。”
“这下好了,咱们终于有孩子了。我又要当爸爸啦!哈哈,你可千万要养好身子,没事儿别再往外跑了,书也少看些。”
“我自然知道,还需你多言?昨儿吕大夫开了几味保胎药还未取来,你去他的舒宁医馆照方抓来。”
“让琴儿去取便是咯。”
“不,别让琴儿去,我想让你去帮我取来。”
“好好好,我亲自去帮你取。”
买好药出来,我见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准备买一串带回去给李盈。正挑着,头顶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低头瞧,居然是一枚铜钱,刚想寻找丢钱之人,又一枚铜钱砸了下来。我好生奇怪,抬头一瞧,一位道士正倚在旁边酒庄的二楼栏杆望着我。他有些年纪,鹤发白须,右手拿着一个酒葫芦,左手持一串铜钱,双眼微张,神态有些拘谨。我从地上捡起铜钱,向他喊道:“楼上高人,这铜钱可是你丢的?”他眯起眼睛,答道:“正是。”
“你这道士好生奇怪,为何向我丢钱?莫不是嫌手中钱太多花不完?要分我一些?”
“非也非也。”
那道士有意和我周旋,我却没心思再与他理论,只当遇到了疯子,便不再理睬他,继续挑选糖葫芦。谁知那道士竟再次朝我丢下铜钱。我被激怒了,抬头嚷道:
“老道,你三番五次丢钱与我,到底何意?”
“公子切勿恼火,我这如意钱可镇住你头顶的不祥之气。你若信我,请几铢回去悬于各房屋顶,可保家宅亲属无恙,不然大祸将至,悔之晚矣。”
我听他越说越离谱,嗤笑道:“你这疯老道,若想我买你那不值钱的铜子儿,也得说些好听的才行;我有无祸事,你岂能知晓?难不成你能预知未来?”
那道人见我不屑,无奈道:“公子不信我就罢了,回去后便知我所言不虚。在下乃全真门下无印道人,姓赵名九。每逢初一、十五我都在白云观山门替人观相测福,在下静候公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我向来对占卜之事极其厌恶,便没把赵九的话放在心上。回到家中没多久,父亲喊我们前去用晚膳。上席后,父亲没见到东山和东川,正要询问下人,突然家仆李四奔入膳堂,大喊:“不好了,老爷,不好了。二少爷和三少爷让西厂韦瑛公公抓入大牢啦!”
全家愕然。父亲忙问:“怎么回事?他们昨日不是去庙会吗?怎么被抓了?”
“刚刚西厂派人带话来,说二少爷和三少爷因妨碍他们执法,有包庇纵火犯之嫌。昨日抓进大牢后每人各杖一百,两位少爷还未招供,让通知家人去劝劝呢。”
“啊?”父亲一听东山和东川受了刑,吓坏了,我连忙搀扶住他,道:“爸爸,二弟三弟绝不可能勾结嫌犯,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先别急,我速速去趟西厂大牢,把事情问清楚,尽快把他们救出来。”
父亲缓了缓道:“对,你赶紧去,他们二人身子都弱,根本挨不住西厂的大刑,你多带些银子,先把他们救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