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是创作,像个真正的作家那样”的时候,江书楼笑了。
亲爱的,这已经是创作了啊。
“花房男子”就是他的创作。
他并没有去苗圃打工,在母亲对他说了那番话之后,他改了主意。
他回到公司,主持了图书馆的开馆仪式,继续做他的副总裁。江慧兰很开心,说出去旅游吧,咱们一家人还没一起出去玩过呢。
江书楼建议去西安,于是五一长假,他们全家来到了这座千年古城。江书楼真的在曲江岸边找到了一个老树桩,和江博一起数了半天年轮,还对着红彤彤的晚霞发了会呆,揣摩这景象为什么能和一颗朱砂痣联系起来。江慧兰请了一个摄影师全程跟拍,目的是“留下全家的共同记忆”。江书楼看了那些照片,觉得自己笑得像个傻瓜。
晚上看完景区里的实景表演,回到酒店,江慧兰带着江博去了她的行政套房。江书楼回过神来:靠,老太太原来是这个心思啊。
江慧兰最近提了好几次生二胎的事,江书楼都以“不是想有就有的”糊弄过去了。他不想再生,至少这事他能自主。
进了房间,何娴为他捏起肩膀:“咱们明天去泡温泉吧,去不了华清池,也去体验一下别的池子。”
江书楼不理会她的聊天邀请,“你定,都行。”
何娴取出香薰精油,薰衣草的香味弥漫开来。她进浴室洗澡,门没关,哗哗的水声响起来。江书楼突然有了感觉,这差不多是两年来的第一次。
他穿好睡衣,回到床上。何娴背着身不理他。他睡得很浅,醒来时是半夜,却再也睡不着。
他来到外面的套间,取出随身带的杂志,看了起来。
亲爱的虹:
抱歉现在才有空给您回信。五一期间,母亲大人安排了全家旅游,我只好去尽一个儿子、丈夫和父亲的义务。
所幸旅途并不无聊,因为我们去的是长安。我行走在曲江之畔,就像行走在您的文字里。暖风和晚霞让我心醉,您的文字把平庸无聊的现实生活染成了七彩的虹。
我接受您的任务:创作,像个真正的作家。但我也有个要求:您也要这样做。
我知道您为什么给我布置这样的任务,我的理由和您完全一样。我越来越感觉到我们的通信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我们是一样的人,一样曾有梦,一样曾失去,一样被文字唤醒。现在,让我们一起找回曾经的梦吧。
我们来个小小的比赛怎么样?看谁先写完第一个作品,如何?
好激动,我现在没法静下心来给你写别的了。快答应我吧!
祝一切好
你忠实的 李白兄
5月6日
又:关于继承这件事,您也令我对父亲的事释然了很多。我生性喜欢文字,这是他传下来的基因,也是一个人能为其后代做的最好的事,我不该再怨恨他。
还有母亲,她给了我执拗的那一部分,我也要感谢她。
他们肯定有些好的东西没有传给我,比如风流潇洒,或者坚强勤奋,不过正因其不完整,我才得以有空间发展属于自己的部分。这个过程,就是生命。
和您共勉。
亲爱的李白兄:
您的提议很诱人,很有说服力,而且很浪漫。更重要的是,如果您都可以坦然地做一个花房男子,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好吧,我答应了。
可是,我要写什么呢?不知道,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一头雾水,您能给我一些指点吗?
五一我们没放假,这些天是春茶大量采摘的时候,采茶、晒青、摇青、炒青、包揉、烘干、挑选、包装都要在最短的时间完成。我们吃住都在山上,忙起来要轮班,中间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还好,仁义的狱管大人亲自把您的信给我送上了山。感谢她!
您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喜欢这种身体的忙碌,它似乎有助于脑子的工作。我这几天又挖出了一个以前写的东西,本以为它埋得太深挖不出来了呢。
下面就是这首诗,名字叫《致李贺》。
为什么一把琴发出它不该有的乐音?
在十八岁,在晚唐
在那混杂骨、血、啼、笑与浓梦的矿床
一锄锄斧凿与雕砌的岩创
尘埃落定
纤手扬起
当巧燕拂过丝竹之瀑
玉铸的群山依次碎裂
长吉
你又醉了
又复发起痼疾
不停地把世界读错
不时把笔蘸进汤里
像只痢疾的凤凰
撑不住自己的华丽
在不适当的时地盲目飞舞
解开锦囊
倒出斑斓的蛇虺和珠玉
那是你一日苦吟的成绩
被再三斟酌后奄奄一息
夹杂着涕泗与未干的墨迹
歌终
一双银箸搁浅在无尽的筵席
泼出的玉液吐着火舌蠕行
闪亮的岩浆拭不去
重重落在桌上的叹息
每个色块都是一簇火光
煅粹诗人的神经
每一簇火光都禁锢着
冰冷的梦呓
但你必须睡了
我亲昵的病患
不久雄鸡将啼破
这小小的鬼域
不用忧愁,长吉
那些以心血喂养的诗句
将在你死后继续照射
枯骨紧守的诗情
像扰扰磷光
眷顾着阳光照不到的心灵
这是我发表的最后一个东西,比那首长安要好些。这应该是我写过的最好的作品,现在我肯定写不出来了。
我没法再写诗,再也找不回那种心境了。给您回信之前我又试了一下,确定如此。
我得向您承认,和您的通信一方面令我很愉快,给了我巨大的安慰和启迪,但另一方面又时时让我感觉迷离。我时时会问自己这是在干嘛?一个因为做假账坐牢的人怎么琢磨起怎么搞创作,怎么写诗?这还是我吗?
我必须问您一个问题:您到底是怎么想起来和一个监狱里的人通信的?您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一点胡思乱想,请别介意。
期待您的来信
祝工作愉快
您的 虹
5月9日
亲爱的虹:
我爱死《致李贺》了,没有文字能形容我对它的爱。我甚至有一种感觉:它就像是在写曾经的我:一个悲冷的、愤怒的、孤芳自赏的、与世隔绝的人。我太惊讶了,一个18岁的女孩,是怎样进入到一个这样一个灵魂的深处的?
吻您的手。
一只有魔法的手。
创作方面,我不可能给您任何建议,更别说指点了。您是天生的作家,相信我,只要拿起笔,您就一定知道写什么。
我也理解您所说的“没法再写诗”,请放松,写什么一点也不重要,写才重要。
而且,我们正在做的这件事,本身不就是一首诗吗?
回答您的问题:我是怎么想起来和一个监狱里的人通信的,我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一句话回答:是李白让我这么做的。
我和您说过,有一段时间我试图打工养活自己,可没有一份工作能干满三个月,我沮丧到了极点。那段时间我有无数次机会毁掉自己,变成酒鬼、流浪汉什么的,或者更糟。好在床头有一本李白的诗集,每一次都是他救了我。我躲进他创造的世界,在那里疗完伤,再去找下一份工作。
母亲找到了我,让我回去。那天我一个人去爬山,在山顶坐了很久很久。天地间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后来夕阳从另一座山落下,我忽然想到了那首诗。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我突然懂了,这才是真正的李白。李白不是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辈岂是蓬蒿人。李白是敬亭山。
现实中万般不如意、不得已的李白,用文字创造了另一个崭新的、纯粹的、无拘无束的人生!
我下了山,告诉母亲,我回家。
我进了母亲的公司,然后开始写信,寻找我的敬亭山。
至于为什么给监狱里的人写信,很简单,除了在押的犯人,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用笔写一封信。
我写了7年,直到第769封信,终于找到了您。
您感觉到迷离,是因为正游离在两座山之间,一座现实的山,一座敬亭山。刚开始我也一样,而现在我很踏实、很享受,我笃定我们的敬亭山和现实之山同样真实,甚至更真实,因为更纯粹。
说到咱们的小小比赛,向您汇报,我已经想好要写什么了。
期待您的来信,以及您的新作
保重身体
祝好
您忠实的 李白
5月16日
梁冬梅取代郑丽娟,成了和葛虹走得最近的人。郑丽娟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可还谈不上是朋友。而曾经让她想要杀了的梁冬梅,成了她唯一的朋友。
采茶季的半个月里,两个人同吃同住同班干活,一起度过了那段最辛苦的日子。晚上轮班时,两人在静默的夜色里一言不发地翻烤茶叶,茶的清香掺着彼此的体味近距离交换,目光偶尔相触,同时微微一笑。
闲下来的时候她们也会聊天,两个人都发现在对方面前竟然有那么多话说。有一天,梁冬梅主动对她说了自己坐牢的事。
梁冬梅是农村姑娘,从小人高马大脾气大,不爱读书爱打架。一个少体校教练看中了她,带着她练起了散打。她有点天分,一路打到了省体工队,拿到了全运会铜牌。
就在最有希望进入国家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她意外怀孕了。
男朋友是练赛艇的,一直出不了成绩,正准备退役。梁冬梅和他商量怎么办,他要把孩子打掉,可梁冬梅舍不得。最后她被开除,把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孩。
她一从产房出来男友就不见了,连手机号都改了,只留下了一万块钱。她再也联系不上他,一个人打工,靠着送牛奶、当护工和帮人杀鱼,把孩子养到了上小学。
就在这时,她得到了男友的消息,赶到他的老家,在家门口堵住了他。
男友求她别声张,他已经有妻有子,生活安定,愿意再给她十万块作为赔偿。梁冬梅说:我不要钱,我只要你陪我睡一晚,我会不声不响地走掉,就像你一样。男友答应了。两人去酒店开了房,梁冬梅忽然说:我改主意了,你还是给我十万块吧。男友生气了,说你耍我呢。梁冬梅说:我就是耍你啊。男友气冲冲地转了十万块。梁冬梅说:房间已经开了,还是去睡吧。男友说:好啊,不能浪费了。刚进房间,梁冬梅说:不行,这十万块是欠你儿子的,打炮的话还要十万。男友掉头就走,梁冬梅冲上去,一拳打碎了他的脾。
开房这一段把葛虹逗乐了,“原来你这么逗啊。”
“你是第一个听到这故事的人。”梁冬梅轻描淡写地说。
葛虹好喜欢她这副样子,“你去找他的时候,就想好要这么做了吗?”
“没想过,我从来是走一步说一步。本来我出出气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身子虚了,那么不禁揍。”
梁冬梅又把儿子的琐事讲给她听,讲得比郑丽娟还要细。葛虹没有儿子,于是拿出最珍贵的东西和她分享——李白的信。
梁冬梅是个好读者,除了“写得真好”“字真漂亮”一类的话之外,她从不评价,只是偶尔会提些问题。你猜他长什么样?你希望他长什么样?他平常说话也是这么文绉绉吗?你猜他会写什么?你要不要写写你公司里的事?……这些信让两人收获了很多快乐。
这天,梁冬梅突然提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他从来没提过是为什么坐的牢,你怎么不问问?”
“我不想问。”
“可你都告诉他了呀。”
“那是我自己想说。”
“你可真大气。要我可受不了,这不公平嘛。”
葛虹没往心里去。她其实想过写信问他,可话到笔尖又缩回去了。他要是愿意会主动说的,她不喜欢被人逼,更不喜欢逼别人。
亲爱的李白兄:
我又去照了镜子,好美。
我说的是我透过那双镜中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敬亭山。
向您致敬。您是真正的诗人。
好期待您写的东西。不管您自己怎么想,反正在我看来,您就是天生的作家。
我还是没想好要写什么,我的人生经历实在太浅薄。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过去的那些年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坐在一个办公室里弄表格和数字,连一个公司的故事都写不了。
我就没有生活过,只是活着。
而我又缺乏想象力,没办法凭空创造一个世界,我很想写,可提起笔就是一片茫然。怎么办?
我迫切需要您的建议。
您的 虹
5月21日
又:采茶季结束了,我又回到了从前的节奏,一切都好,勿念。
江书楼意外地发现,邮箱里出现了两封信。两个一模一样的信封,信纸也一样,不过另一封上的字更丑一些。
他先看了葛虹的信,然后拆开第二封,这是一个叫梁冬梅的人写的。
李白兄弟:
你好啊。我叫梁冬梅,是葛虹的朋友。她给我看了你的信,我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看过你的信,我保证不会把这事告诉别人。
有一个事你一直没说,葛虹也一直没问过你。她心肠好,不忍心问,我想替她问问,谁让我是她朋友呢。
你到底是怎么坐的牢?
你要是真的坐过牢就该知道,在监狱里,有人问你的时候你必须回答,这是规矩。
麻烦你写信告诉她,告诉我也行,不然的话,你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我再有几天就出去了,我会找你搞清楚的!
别怪她,她不知道我给你写信,地址是我偷看的。
梁冬梅
江书楼很恼火,她居然把信给别人看。该死的女人,指望女人保守秘密就像指望太平洋不生台风。
可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她是葛虹啊。
这不是普通的秘密,这是一个纯净的世界啊。
他妈的,为什么!
他摊开信纸,拔出笔,写下“亲爱的”三个字,却卡壳了。正烦躁间,忽见何娴的红色宝马车出现在窗外。他猛地想起来,今天是周航的婚礼。
他把写了三个字的纸撕掉,匆匆换衣服出门,发现是江慧兰的司机老林在开车。
“妈怕咱们喝酒。”何娴说。
“江博呢?”
“在妈那儿。”
车载收音机正在放一首流行歌,江书楼皱了皱眉。何娴让老林放CD,音响里传出弦乐四重奏,江书楼闭上了眼睛。
“红包我准备了,你给他吧。”何娴说。
“你给。”
“给多少合适?”
“随便。”
周航是江书楼的发小,两人小学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一度还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可如今江书楼却越来越讨厌他。
两个人都曾是文学爱好者,这是他们一度走得很近的原因,但周航如愿读了中文系,又如愿进了文学刊物当编辑,这几年还成了小有名气的作家,天天和女粉丝打得火热。而江书楼走了一条相反的路,读母亲安排的专业,进母亲的公司当傀儡,娶母亲安排的女人,被母亲逼着生二胎。
他有多讨厌自己,就有多讨厌周航。
江书楼和何娴被安排到了主桌,和周航的父母挨着。江书楼小时候常去他家玩,两个长辈聊起他俩穿开裆裤一起玩泥巴的事,都不胜感慨。周航的父亲周庆惠如今已经是省司法厅副厅长,说话不自觉地带着官腔:“你们这是一辈子的友谊,一定要保持下去。”
周航的妈妈则关切地询问江书楼有没有生二胎的打算。江书楼看了何娴一眼,说:“不生不行啊,我妈会弄死我的。”
周航敬完酒回来,已经酒意十足了,掐着江书楼的胳膊硬要他喝酒。妈妈说:“你别闹了,人家书楼在备孕呢!”
周航对何娴笑道:“嫂子,就一杯行吗?相信我,绝对不会坏事,还会帮你们成好事哩!”
新娘黄贝芳红着脸啐道:“都跟你这流氓似的!”
周庆惠不想掺和孩子们的胡闹,拉着老婆出去敬酒了。
周航是个酒鬼,高中就开始喝酒,江书楼喝酒就是被他带出来的,不过两个人走上了不同的路,也就越来越喝不到一块。江书楼打定主意不和这个讨厌的人喝酒,说:“真的不行,我跟你嫂子说好了,今天晚上就要生呢。老婆,你说是吗?”
何娴红了脸:“去你的。”
周航大笑,“放心,就一杯,你不会一杯就不行了吧。”
“一口就不行了。”
何娴说:“他真的不能喝,医生说的。”
“没医生的事,我就是不想喝。”江书楼说。他不想让得病的事天下皆知。
周航瞪着他:“这么不给面子?我这辈子也就今天当个官,你还真的一口都不喝?”
过去的两年里,周航至少请他喝过5次酒,江书楼都拒绝了,他知道周航心里有气。
“我替他喝!”何娴突然说,抓起红酒杯一饮而尽。
周航拍手笑,“哈!不愧是我嫂子!地道!你快跟我嫂子学学,就一杯!”
黄贝芳拉住他,“好了好了,你醉了。”
“老婆你放心,他会喝的,我抓着他的小把柄呢!”周航眯眼看着江书楼,“你要不喝,我可要说你前女友的事喽。”
江书楼哈哈大笑,“你他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啦好啦,我喝,谁让你今天当官呢?”
周航把一个7分满的白酒分酒器推过去,“就这一杯。”
何娴把红酒杯递给江书楼,“喝红酒好了。”
“就喝白的!”江书楼推开红酒杯,“十年的茅台,我还没喝过呢!我说,你这一杯不够满啊!”
周航笑着把分酒器倒满。何娴霍地起身走开了。周航对黄贝芳使了个眼色,黄贝芳跟了出去。
周航瞪着江书楼,“妈的,非逼我这么说吗?”
“我算是知道了,你他妈的能为了一杯酒出卖我。”
“去你妈的,先喝了再说!”
那是150毫升的分酒器,两人一饮而尽。江书楼多日不这么喝酒,几乎立刻就醉了。
“你他妈的干嘛老躲着我?”周航说。
江书楼捂着心口大喘气,“我嫉妒,不行吗?”
“你他妈的嫉妒我?你有什么资格嫉妒我?我嫉妒你还差不多!”
“我就有一点想不通,你他妈的也会结婚?”
周航苦笑,“听说过奉子成婚吧。”
“哈!玩脱了吧。”
“我是向你学习啊,可惜我老爹是个老古董,要是我有个你那样的妈……”
江书楼脸色大变,周航意识到说错话了,急忙赔笑,“不说了不说了,反正你比我命好!”
江书楼铁青着脸,抓起酒瓶又开始倒酒。酒瓶空了,他大喊:“酒呢?”
周航急忙新开一瓶酒,把两个分酒器再次满上。“敬你,还有你前女友。放心,那件事我跟谁都不会说。”
江书楼举杯一口气喝完,重重往桌上一放,“给何娴打电话,我在车上等她!”
他大步往外走,差点被一个气球绊倒。
到了家,何娴给江书楼脱衣服,皱眉道:“臭死了,你睡书房吧。”
江书楼心跳如擂,血液上涌,突然去扯她的裙子,连着胸带一起扯下。
何娴惊叫,“你疯了!”
“我才不睡书房,我就睡这儿!”
江书楼把她扑倒在餐桌上,撩起裙子,哈哈笑道:“你不是想生吗?来吧,生!”
何娴用力扭打挣扎,“你喝酒了!不要!”
“喝酒了才好,再生个小混蛋多好,你们不是都喜欢混蛋吗?”
两人扭打拉扯着,都出了一身汗。突然一声猫叫从脚下传来,江书楼低头看,小猫噜噜正仰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们。他愣了一下,接着飞起一脚,噜噜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何娴忽然不反抗了,摊开手往桌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江书楼却愣住了,忽然间兴致全消,提起裤子走了出去。
他打了个车,来到别墅,躺在金丝楠木的书桌上,冲着镜子里的人傻笑。
我是强奸犯。他说。
你当然是。镜子里的人说。
我是不是坏透了?
坏得不能再坏了。
我不是该坐牢?
你早就该坐牢了。
好,我坐牢。
江书楼跳起来,摊开信纸,拔出钢笔,写了起来。
虹啊虹:
我很生气,你竟然把信给别人看。
我很失望,很羞耻,告诉我为什么。
但我不怪梁冬梅,她没有错,她够义气,我会回答她的问题。
她问我为什么坐牢,原因是:强奸。
我现在的老婆是我母亲选的,那时我大学刚毕业,因为死活不去读研,她就逼我结婚。我那时有一个女友,我们交往了两年,我爱她。可不知我母亲对她说了什么,她要跟我分手。
我疯了,做出了那件傻事。我是算着她的排卵期做的,想把生米做成熟饭,来一个奉子成婚。呵呵,我就有这么傻。
我的母亲神通广大,摆平了这件事,甚至可以让我逃脱法律制裁,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但我第一次做出了激烈反抗,就这样,我进了监狱,待了两年,被提前一年释放了。
看,我把最见不得人的事都告诉你了。我说过在文字的世界里要绝对诚实。
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这样的烂人,人渣。
你会继续和我写信吗?
恶人 李白
5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