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楼开始坐牢。他真的有一个牢房。
改造这个别墅的时候,他在地下二层造出了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他称之为“地牢”。当他什么人也不想见,不想被任何人找到的时候,就会躲进这里。
刚建好的时候他经常来,最长的一次待了三天三夜。这地方的确管用,每次出去的时候都有重新充好电的感觉,让他有力气继续表演懒洋洋之类的花招。不过自从和葛虹通信之后,他一次也没来过。不需要了,好游戏本身就能充电。
地牢很舒服,有厚实的羊毛地毯,还有空调、新风机、自来水、马桶和冰箱,冰箱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尤其重要的是,地牢里所有的电器都是超静音的,墙上贴了厚厚的隔音材料,这是一个完全安静,与世隔绝的地方。
这一次, 江书楼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他把手表和手机都留在了外面。他困了睡,饿了吃,如此醒了若干次,吃了若干顿之后,他觉得刑期应该可以满了。
他走出去,找到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才过了不到两天,他还以为有一周了呢。
有10几个未接来电,没有何娴的,大部分来自一个熟悉的号码。
徐莉,他的前女友。
江书楼来到一家湖边的咖啡馆,走进一个私密小包厢,徐莉已经在等。桌上有一杯咖啡,还有一个熟悉的蓝色信封。
“你写的什么鬼?”徐莉没等他坐稳就开了口。
“我看看。”江书楼抽出信读着,笑了笑,“这是我写的吗?我都忘了。”
“你喝多了吧。”
“嗯,不少。”
“你还敢喝?”
“谢谢你的关心,没办法啊,我要不喝,周航那小子就要把你的事告诉何娴。”
徐莉冷笑,“你这么怕她知道?”
“是啊,我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这可真难得。”
周航的父亲分管省内监狱系统,而徐莉毕业后在中学当老师,干得很不开心。一年前,江书楼央求周航,通过他老爸的关系把徐莉安排到了现在的岗位。江书楼还对徐莉保证,只要在监狱干满两年,就把她调进本市司法局。
江书楼把信塞回信封,“怎么又拿给我,她看了吗?”
“我不会给她看的。”
江书楼皱眉,“为什么?”
“我不愿意!”
“放松,别那么紧张,这不过是个游戏。”
敲门声响起,服务生走进来,送上江书楼点的咖啡和点心。
“吃点芝士蛋糕,你最爱的。”江书楼切了一片蛋糕递给她。
徐莉怒视他,“你到底在玩什么?”
“你没感觉到她的变化吗?”江书楼慢慢品着咖啡,“什么样的事,能比改变一个人更好玩?”
徐莉的确能感觉到葛虹的变化。她更有活力了,脸上有笑容了,和自己喝咖啡聊天的时候话更多了,也更放松了,对她那些尖刻的话不再像以前那样反击或沉默,甚至偶尔会和她开句玩笑。
“你为什么要编这种事?”
“不知道,我喝多了。”江书楼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不过也不算是编吧,我确实该坐牢的。”
徐莉沉下脸,两人陷入了沉默。
除了坐牢那一段,信里的情节基本属实。徐莉是江书楼的初恋,他们是大学校友。她读的并不是什么人类学,而是中文系。她发表在校报上的几首小诗吸引了江书楼,而江书楼吸引她的是有钱和帅气的外表。毕业的时候,为了让徐莉和江书楼分手,江慧兰给了她20万,她收了。江书楼做出那件事后,徐莉威胁要告他强奸,江慧兰又用更多的钱摆平了。江书楼一声没吭,乖乖地和何娴结了婚。
“你还好吗?”江书楼轻声问。
徐莉不说话。在江书楼之后她又谈过两个男朋友,都吹了,目前是单身。
江书楼吃起蛋糕,“还是单身好啊。”
“有什么好,哪有你们浪漫。”
“整天被逼着生二胎,这叫浪漫吗?”
“该生就生啊。”
“再给这世界造一个我这样的怪胎?还是不要了。”
气氛渐渐缓和,两个聊了会闲话,喝完了咖啡,江书楼起身准备告辞。
“她还有四个月就出去了。”徐莉说。
江书楼知道这是在提醒他调动工作的事,“放心,我记得。”
“这封信我不会给她的,你重写吧。”
江书楼脸一沉,“这不过是个游戏。”
“我不喜欢你写的东西。”
“我写的又不是你,我是在创作!”
“我不管,我不舒服。”
“你已经做了,就善始善终好吗?”江书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你那么成熟,别跟我学。”
他用食指点点了桌上的信封,大步走了出去。
江书楼回到家,感觉一切正常,何娴就像是忘了那晚的事。这女人就是有这本事。
何娴是李阿姨的女儿,李阿姨是江慧兰的好朋友。40多年前,两个女人一道从湖南老家出来打工,可人生际遇大不相同。江慧兰的事业一路开挂,李阿姨一家却连遭打击。何娴10岁那年父亲离家出走,15岁那年母亲病亡,除了一摊债什么也没留下。
江慧兰替李阿姨还清了债,供何娴读完中学和大学。江书楼常常觉得她才是江慧兰的亲女儿,自己不过是个倒插门的。
他照常上班,接孩子,陪孩子练琴,回家吃饭,给孩子读睡前故事。有一天,他特地进了卧室,想对何娴表达一下歉意,可何娴说:“我不舒服,你去书房吧。”
又到了周五,他兴冲冲地打开邮箱,愣住了。
信箱里居然是一个蓝色信封。
信封上没写寄信人地址,他抽出信,柔软厚实的纸,手写的,钢笔。他直接去看署名,只有一个字。
娴。
书楼:
给你写信,是因为有些话我很难面对面开口。
而且你那么喜欢写信。
徐莉跟我说了你的事。我看了你和那姑娘的通信,很美好。
我这么说不是气话,也不是讽刺,是由衷的赞美。徐莉不懂,我懂。
我看到了你的改变,更放松了,更有耐心了,更阳光了。妈也是这么说的,她前些天还和我说,你的眼神好像更清亮了。
我现在懂了,是和她的通信改变了你。
徐莉说这是个“破游戏”,可我觉得它棒极了。它不只是游戏,它是了不起的创造,你创造出了一个新世界,敬亭山。
你本来就是个很有创造力的人,可是很遗憾,你的创造力在这么多年里被压抑。更遗憾的是,我帮不上忙,甚至也成了压抑你的一部分。我看着你们的信,一边流泪一边想,我愿意和她换,我做那个监狱里的人。
我流泪,一半是因为感动,被那个世界的美弄哭了。另外一半是自责,我是个平庸的人,没有给到你想要的东西,结婚10年,我甚至没有意识到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不去打扰,让你把游戏尽情地做下去吧。
所以,我必须退出你的生活。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我们的孩子,你那么爱他,我可以把他留在你身边。放心,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不会让妈为难你,也不会让她太过烦恼,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经历打击和折磨。交给我吧,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
你什么也不用说,也不用给我回信,让一切平静地过去就好。你对我最好的回报,就是认认真真地做好你的游戏,过好你的人生。
祝福你。
对了,徐莉把你的最后一封信给了我,让我劝你停止游戏。但我还是想把它交还给你,你自行处置吧。
对你的游戏,我不会做任何干扰,我只希望它生动美丽,希望游戏里的人幸福。
不称职的妻子 娴
5月31日
补充一点:生二胎的事,是我自己的意愿。我知道你一定会送阿博出去学琴,我害怕,主要是害怕空虚。看,我如此庸碌,我配不上你。
这事和妈无关,你别怪她。
葛虹总是在周日或者周一收到信,这一次接连两周都没有,她慌了。梁冬梅交待了自己偷偷给他写信的事情,两人吵了一架。吵完的第二天葛虹道了歉,说并不怪她,只是担心再也收不到回信。
“要么我再给他写封信,让他不用回答了?”梁冬梅说。
“不用,要是因为这个他就不回信了,说明我看错人了。”
“放心吧,他肯定会回信的。估计是碰到了什么事。要么就是坐牢这个事,他实在是不想说。”
这一天,信终于到了。看到那熟悉的蓝色信封时,葛虹的心跳比她预料得还要快。她注意到徐莉的神色相当古怪,喝咖啡的时候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发表感想,而是一直出神。
也许她自己遇到什么事了吧。葛虹想。
亲爱的虹:
非常抱歉拖了这么久回信。这些天我写过好几封,都撕了。
我解释一下,我收到了您的朋友梁冬梅女士的来信,她问我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坐的牢。
说实话,一开始我很生气,埋怨您竟然把我们的信给外人看。可后来我想通了,这一定是因为您信任她。我们的文字世界是以百分之百的信任为基石的,既然我信任您,我当然也要信任您信任的人。
所以,请替我向梁冬梅女士问好,告诉她,我欢迎她看我们的信。
我开始回答她的问题,这时才碰上了真正的麻烦。
我没有坐过牢。
是的,是我编的,我在骗您。
我不是个好人,伤害过很多人,做过很多坏事,有些事坏到真应该坐牢。
可尽管我无数次地在脑海里把自己关进牢房,甚至真的在家里为自己建了一个牢房,但事实是,我从没坐过牢。
我那么说,只是为了有更大的机率找到一个愿意回信的人。
谢谢您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您太善良了。我不敢告诉您真相,害怕您发现我们创造的美丽世界是从一个谎言开始的,我承受不了失去您的后果。
我写了三封信,编了三个版本的坐牢故事,其中有一个版本编得太像了,几乎骗得我自己都相信了。可最终,我把它们都撕了。
我不能错上加错。我不能容忍我们的纯净世界被玷污。
现在,我跪在您面前,接受您的审判。
在您宣判之前,容我再说两句话:
关于写什么的问题,您不需要凭空创造一个世界,没有一个这样的世界。您身边的世界本身就有无数可以写的东西,只要你肯打开自己,像我们通信的时候那样打开自己,自然会看到很多值得写的东西,甚至是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关于当作家的问题,再说一遍,您是天生的作家,请写下去。
祝您永远快乐
犯下大错的 李白
6月7日
亲爱的李白兄:
您的话语又一次让我感动流泪,我看到了一个赤诚的、纯粹的灵魂。
我接受您的解释,完全理解您为什么自称是个“在押犯”。回想一下就知道,要是您不这样说,我给您回信的可能性的确是零。
但在那之后,我们之间没有一句谎言,这是最重要的。
您能把这个心路历程坦白地说出来,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信任您呢?
您是高尚的人。审判完毕。
在没有征得您同意的情况下和梁冬梅分享我们的信,这是我的错,对不起。梁冬梅是个很好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而然地就这么做了,真的没有想太多。这是我们的区别,也可能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要是您不喜欢,我保证再也不会这么做。
对了,梁冬梅要出狱了。她让我问问您,她能不能去看看您。她说您是好人,而且非常特别,她很想交您这样的朋友。
不管您想不想见她,都请告诉我。
关于写作的事,我完全认同您的话。我正在观察我身边的这个世界,而且已经有了一点想法,希望下次写信的时候,这想法能更成熟一些。
您最近好吗?工作顺利吗?您的作品写到什么程度了?
盼来信
祝好
您忠实的 虹
6月10日
亲爱的虹:
听到您赦免的那一刻,我重新活了过来。
没有语言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只想对上天说:谢谢你把这样一道虹射进我的生命。
我们的信,您想给谁看就给谁看,我不会介意的,因为我百分之百地信任您。我也希望在梁冬梅女士出狱后,您还能找到这样的好朋友。
我也感谢梁冬梅女士对我的夸奖,不过我并没有做好在现实生活中认识她的准备,请替我转告,也请她理解。
我现在能体会到当初您的想法了。还记得吗,当我提出用钱帮您做点什么的时候您拒绝了,因为不想让现实世界的功利渗入我们的纯净世界。我现在也有同样的担心。我相信您的朋友一定是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但人际关系的复杂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我不想冒这个险。
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我发觉不管说什么,都不如直接给您看我的作品。对,没错,我写完了!此时此刻我才知道创作的意义,那就是把在生活中、甚至在信里不好说、说不出的话,用另一种方式说出来。
作品的题目是《花房男子》,附后。
期待您的信和作品
祝好
您的 李白兄
6月13日
亲爱的李白兄:
《花房男子》是我看过的最美的散文。那就是您现在的生活状态吧,太美了,真为您高兴。
我在您的作品中看到的不仅是生动的细节和细腻的感受,我还看到了那些在生活中、在信里不好说、说不出的话。
爱。
爱这个字很怪,有时是最难说出口的,有时又过于容易。但它究竟是什么?恐怕没人能想清楚,人们连弄清楚它的欲望都没有了。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要有文学吧。
您的作品给了我深刻的启发,以及灵感。我终于开始做那件中断了近10年,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做的事:创作。
我写了一个监狱女孩的故事,她的原型就是我的室友。她叫林佩佩,我一直躲着她,因为有人告诉我,她是同性恋。
当我按照您说的那样,打开自己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她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人,是另一个美丽的世界。
我写了一个小说,题目叫《不良少女》,附后。
好紧张,同时好期待您的评论。请不要哄我开心,完全真实地表达您的想法就好。
关于梁冬梅一事,我完全理解并赞成您的想法。我已经转告她了,她也完全理解。
期待您的信和新的作品
祝好
您的 虹
6月23日
江书楼靠在床头看书,这是他的睡前习惯。这天他看的是一本刚收到的《有益》杂志,看着看着,突然用力把它甩了出去。
“怎么了?”何娴问。
何娴也在看书,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江书楼的沉静感染了她,她渐渐找到了读书的乐趣。
“都是狗屎!”江书楼骂道,“这杂志越来越烂了,没法看了!”
“那么厚的杂志,一篇好的都没有?”
“一句好的都没有!唉,没人用心做事了,看看周航在干什么就知道了。”
“周航不是挺会写的吗?那本监狱的书不错啊。”
刚进杂志社的时候,周航凭借着老爸提供的便利,在监狱里泡了一阵子,写出了一篇反映监狱改造犯人的报告文学,拿了个奖,步入了作家行列,但此后再也没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周航哪还有心思办杂志,他现在整天琢磨着往影视圈混呢。”
“影视圈?”
“是啊,美女更多吧。”
“你嘴巴真损,他是你朋友耶。”
“哼,朋友……你看的什么?”
何娴给他看封面,是一本《收获》杂志。
“有好看的吗?”
“这篇写观鸟的不错。”
江书楼翻到那篇文章,标题是《世界上最黑的黑》。他看了起来,何娴凑过来一起看,他伸手搂住她。
亲爱的虹:
等您的信的感觉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但看完《不良少女》之后我想说,所有的等待都值得。
这是我看过的最酷的小说。酷这个字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词汇,但比起作品的好,它实在不足以描述万一。我真的无法评价它,正如说不出一杯好茶的好。我也想模仿您的说法:我从中看到了爱。
这真的是最宽泛的说辞,但我是绝对严谨地说出来的。
它就像爱这个字本身,最平淡也最深刻,最敷衍也最真诚,最苍白也最丰富。懂的人自然会懂。
我要再次大声说:您是天生的作家!您欠这个世界很多杰作!您必须写下去!
还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还是不如直接给您看我写的东西。和您的作品相比,我自知有多糟糕,唯一可以自豪的,是我的态度足够认真。
您的作品鼓舞着我,让我有信心、有动力,一直写下去。
我刚刚写完的这个东西题目是《比黑更黑》,是我几年前在洞庭湖边的一次经历。附后。
期待您的信和作品
祝好
您的 李白兄
7月6日
亲爱的李白兄:
您是一个哲学家!这是看完《比黑更黑》之后我想说的。
您的思想很深邃,能看到事物的另一面,这带给我很多思考的乐趣。我一遍一遍、乐此不疲地读您的文章,应该已经能背下来啦!
比起思想的一面,我更喜欢的是您的文字,字里行间都能让我感觉到自由浪漫的气息。我更加理解您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了——和一个狱中人通信。您这样的人,是不甘于压在五指山下的,您一定会营造出自己的敬亭山。
至于我的那篇小说,您把它说得太好了(而且真的太宽泛了,它几乎可以是任何作品的评论)。我看了是很开心,但也更加不安了。我当然知道它没那么好,不,不只是没那么好,我越看越觉得它是垃圾!您一定是在安慰我!
感谢您的鼓励,我会努力写下去的,可我真的心里很虚。您的作品加剧了我的心虚,我怎么可能写得出您这样光芒四射的文字?
好了,我也不矫情了,我继续写。我想静下心来,把《不良少女》再改一遍,希望这一次能好些。给我加油吧。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狱管大人非常支持我的写作,她给了我纸和笔,允许我在图书室写作。感谢她!
期待您的信和作品
祝一切好
您的 虹
7月10日
亲爱的虹:
您的字漂亮极了,是用正常的笔写的吧。我就说嘛,没有人能用那种软管笔写出好字。
从您的信里,我看出了谦逊、害羞、敏感。这就对了,这是那些伟大作家的共性。
看《不良少女》时,我能看见您写作时嘴角的微笑。我确定这个过程中您充满了自信,这是字里行间的那股气场告诉我的。
在极度自信和极度不自信之间摇摆,本来就是作家的常态。您看,您又一次证明了,您是天生的作家。
海明威说过一句话:任何初稿都是狗屎。但我要补充一句:不包括《不良少女》。
当然,我相信它在修改之后会变得更好,但在我看来,毫无疑问,它初生的样子已经是光芒四射的,已经足够完美。您如果真的要改写,无非是把一个完美的孩子变成一个完美的大人。
不管您如何决定,都期待您的下一个作品。
当然还要感谢开明的狱管大人!我想对狱管大人说,不知您是否意识到了,您的善举对这个世界极其重要,它的重要程度也许将远超您的想象。
谢谢您对《比黑更黑》的评价。为了让您不至于背诵我的文章,我加快了写作速度。可惜我驽钝的笔支撑不了这样的速度,拖到今天才又写成了一篇小散文。博您一笑。
是和音乐有关的,题目是《帕格尼尼的秋天》。附后。
期待您的信和作品
祝开心
您的 李白
7月19日
亲爱的李白兄:
跟您说一件奇怪的事,我收到了一封信,是《有益》杂志社寄来的,一个叫周航的编辑说他看了《不良少女》,想要发表它。
怎么回事?是您把它拿给编辑了吗?他们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发表它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很乱,都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生气。
我应该生气的是吧?您未经我的允许把我写给您的东西拿给了别人。天呐,我现在知道我给梁冬梅看信有多蠢了!
请速回信。
祝好
虹
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