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波斯老妪(上)
公里2023-02-05 11:164,369

子夜时分不到,瘦师兄放飞的白色信鸽,就已经飞到了焦山蛇园。胖师兄发现后,不敢怠慢,等到了黎明,宵禁刚一解除,便赶忙进了润州城,把胡笑笑的消息送到了汉家药肆。

刘孚之得知了胡笑笑的召唤,兴奋异常,终于,在合适的时机介入了探案团队!待送走胖师兄之后,刘孚之立刻紧急地忙碌起来,准备好包括定神丹在内的各色药品,拉上睡眼惺忪的大猞猁阿花,计划奔最近的租车行,让老板找上脚力最快的马车,直奔扬州!当然,刘孚之忘不了带上在石井坊买的墨色人偶,因为据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外甥女讲,盛子晏就是在石井坊人偶店驻足,而墨色人偶,应该就是盛子晏变身的媒介!刘孚之决定在自认为合适的时机,务必要求胡笑笑在自己的配合下,给盛子晏治疗离魂症,从而实现自己的计划!

刘孚之带着阿花去租车行的路上,在巷子口遇到了起早的霍新。霍新正一瘸一拐地打拳,两人碰面,都是点点头,刘孚之总觉得霍新似乎带着一丝隐隐的笑容,不过并不确定。

 

扬州与润州,距离不过八十里,刘孚之带着阿花,很快便抵达了扬州城,风风火火地赶到胡笑笑等人住下的西浔客栈时,也不过是扬州人吃早点的时间。大猞猁阿花见了正在梳妆的胡笑笑,疯了一样地扑了上去,和许久不见的胡笑笑嬉闹起来。韩滉和景大天都是头一次见到这大猞猁,和刘孚之寒暄之后,就开始不住地逗弄着阿花,阿花倒是表现得很高傲,除了胡笑笑和刘孚之,对旁人绝不假以辞色。

吃过扬州最具特色的早点水煮鸡丝汤,韩滉、盛子晏设计着行动。刘孚之早听胡笑笑说起探案之事,兴奋不已,说自己反正来都来了,要求积极参与!得到韩滉的应允之后,刘孚之更是做戏做全套,非要求景大天给自己易容不成!景大天冲着胡笑笑的面子,异常精细地将刘孚之装扮成一个满脸病容的邋遢鬼,与平素精明强干的大掌柜形象判若两人,连胡笑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这效果令刘孚之颇为满意,还要和景大天学几招易容术!景大天倾心传授了几招绝招,刘孚之苦心琢磨半天,胡笑笑可是一点就透,自己把自己也易容成个中年女人,足可以以假乱真。

盛子晏无暇他顾,赶紧让阿花嗅那根金色的动物毛发。哪知道阿花把头扭了过去,高扬着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惹得盛子晏一头雾水。

景大天也是觉得奇怪:“这阿花是咋回事儿?思考啥呢?”

胡笑笑笑着从盛子晏手中取过那根动物毛发,随后拍拍阿花的脑袋:“阿花啊,姐姐要知道,这根毛毛是谁的?你还得带我们去找到它!姐姐知道,咱家阿花啊,肯定能办到!”

阿花一见胡笑笑发话,赶紧尾巴紧摇,一副谄媚相,蹭了蹭胡笑笑的小腿,然后使劲闻了闻胡笑笑手里的毛发,便大步流星往客栈外面走,胡笑笑、刘孚之连忙招呼其他人跟上!只见这阿花一路辨识气味,径自来到波斯大屋,韩滉和盛子晏对视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都觉得这阿花靠谱。阿花又从波斯大屋折返,拐来拐去,一路来到了大悲禅寺山门前,那里围了一圈人,正锣鼓喧天地热闹着。阿花突然大叫不已,恨不得就要往人堆里冲!胡笑笑赶紧拍拍阿花的脑袋:“姐姐知道了,找到了不是?不叫啦,听话!”

阿花立刻停止了吼叫,又温顺地和胡笑笑蹭痒痒,嬉戏玩耍,间或也和刘孚之逗弄上几下。

韩滉、盛子晏、景大天凑到人堆里,观看圈里的动静。原来,这山门前是马戏团在撂地表演。其时马戏颇为盛行,最为经典流传朝野的,就是唐玄宗曾经欣赏过的一次马戏,场面气势恢宏,以百马施三重榻,舞《倾杯》数十曲,壮士举榻,马竟自不动!除了马戏,猴戏在当朝也是大大有名,因为人们把猴子当作马的守护神,马戏团往往在马厩里养猴子,以此来留住马,故而猴子有“马留”的别称。

看着圈子里面正在表演着的两匹白马,以及坐在边上、恍如孩童一般抓耳挠腮瞧马戏的几只猴子,韩滉、盛子晏立刻明白了:波斯大屋暗道里发现的毛发,正是马戏团里的猴子身上掉落的!

马戏团班主是一位面容沧桑的老人,正坐在山门前的大石头上,满意地看着马儿、猴儿们在尽情表演。小马戏团生意还算不错,在这世道,能够带着班子,养活了老婆、孩子,还有徒弟,很是难得,难怪当盛子晏凑上来,直夸生意火爆的时候,老班主很是开心。

“听您这口音,长安人?我也曾在长安当差,在长安活着,难啊!”盛子晏颇为感慨。

“可不是!天子脚下嘛!再加上战乱,家家户户都不景气,就连官家生意也不好做啊!搁以前,那些当官儿的做寿、摆宴,总要请上几场傀儡、马戏,让大家都乐呵乐呵,可现在……”老班主苦笑着,连连摇头。

盛子晏接续着话茬:“所以啊,这能扛下来的,都有后福!”

“有没有后福不敢说,不过这十多年了,这么乱的世道,咱的班子,愣是没倒!”老班主的话里,透着自豪。

盛子晏也由衷地替老班主高兴,两人你来我往几句之后,盛子晏开始切入正题:“您这猴子啊……”

老班主一副窥破盛子晏心思的模样,打断了盛子晏的话,“说了半天,你也是琢磨咱家的猴子啊?”

“还有谁打它们的主意?”盛子晏赶紧问。

老班主乐呵呵地回忆着:“三天之前,有俩人找我,说是想借只猴子,帮他们够样东西,掉地窖底下了,人下不去!咱说,要不咱带着猴儿去吧,就当帮个忙了,给碗水喝就行。嘿!那俩死活不同意,非要自己带走,给的租金可不便宜,押金就更别提了,足够买两只猴儿!我也就放心地把猴儿给他们了,哪知道,到现在,影都没有!”

盛子晏追问着:“那俩人,长得什么样?”

“不知道啊!都蒙着面,咱还以为波斯人呢,可一张嘴,明明就是当地的口音!”老班主说着,突然醒过味来,“你是打听人,还是要用咱的猴儿?这猴儿练得好,捡啥东西不在话下,比小孩儿都灵!”

“要是让这猴儿钻个洞、开个门,行吗?”盛子晏笑着问。

“没问题!”老班主一口应承,“这么说吧,小兄弟,你给咱家的猴儿穿上衣裳,那就是人!”

盛子晏大笑,随后问清了老班主的住址,准备晚上再找老班主借猴子,毕竟眼下正午未到,要是带着个猴子满城招摇,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在当时,养个猞猁当宠物,并不算太稀奇,王公贵族绝不少见,不过,还真没有拿猴子当宠物的。

办妥了此事,韩滉、盛子晏等人再度前往波斯大屋,准备再仔细观察一番地形,好好设计晚上的行动。哪知道,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波斯大屋开门了!

 

韩滉、盛子晏、景大天走进波斯大屋,胡笑笑、刘孚之则牵着阿花留在了坊口,远远地照应着:胡笑笑唯恐阿花惊吓了人,尤其远远望去,还有只小狗在波斯大屋门槛上来回欢快地跳进跳出,要是见了阿花,这小狗恐怕立时就得吓昏过去。

波斯大屋格外宽敞,墙上挂着字画和工艺品,大多具有鲜明的波斯风格,供百姓与游客选购;也有一部分大唐的画作,都是出自并不知名的画家,提供给前来贸易的外域商人猎奇所用,购买之后,回到遥远的故乡,作为礼物馈赠亲朋好友。大屋里,有两位波斯人忙碌着,一位是身材高大的男人,另一位是身形佝偻的老妪,两人忙着打扫工艺品与画作上的尘土,狐仙挠墙导致好几天没有开门迎客,打扫一番也算是去去晦气。另有一个小厮,看来就是盛子晏算命时听说的、声称狐仙挠门的那位学画小厮,正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描画街景,已经落下最后一笔。韩滉凑上去看了看,画得很是工整写实,连卖胡饼的小贩形象都跃然纸上。韩滉悄悄扭头,对着景大天低声说:“别看这小小年纪,比你画得还好。”

小厮听见了这话,微微致意,随即收拾好画作,帮着两位波斯人拾掇起来。

韩滉和盛子晏交流了一下眼色,便分头假借欣赏工艺品,给景大天创造勘查的机会。韩滉指点着波斯器皿工艺品,向波斯男人请教,这波斯男人看似粗汉,却颇通艺术,讲解起波斯生产这些器皿的历史,是头头是道;盛子晏则和波斯老妪攀谈起来,发挥担任进奏官磨练出来的、善于走街串巷与民众打成一片的特长,很快就聊得不亦乐乎。

“这件卖多少钱?”盛子晏指着一件波斯地毯打听。

“喜欢这件?”得到盛子晏肯定答复后,波斯老妪赞许地点点头,“还挺有眼光!”

盛子晏客气着:“我不懂什么工艺,就是觉得这场面震撼!”

“画中这位将军,是故国名将,与侵略波斯的大食军团,斗得天昏地暗!你看,将军身后的红色大海,那就是敌人鲜血染红的波斯湾!”波斯老妪动情讲解一番,“至于价钱嘛?我才从安善来这儿一天,啥都不知道,得等老板回来。”

盛子晏忙问:“老板?是不是纳黛依?可是久仰其名了。”

波斯老妪笑了起来:“是啊,她在大唐呆了十几年,这波斯大屋的生意,也做了好几年喽!小有名气。你见过?”

盛子晏摇摇头:“没见过。你们波斯女人,为什么总要遮住脸庞,只露出美丽的眼睛?”

盛子晏随口说着巧妙奉承的话语,旁边的景大天听见了,不禁感到好笑,同时也很纳闷,这些“肉麻”的话,盛子晏可是没和胡笑笑说过半句!盛子晏听到“赖”在身边的景大天的窃笑声,清清嗓子提醒景大天。景大天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任务,赶紧趁这波斯人被韩滉、盛子晏纠缠的机会,快步走向里间,很快找到了一段楼梯,下了半层,来到按照方位估算、正对着小门的位置,果然发现一条嵌在建筑之间的废弃通风道,下方的小门便是接通暗道的位置。昨晚,正是这道小门,将韩滉、盛子晏拒之门外。小门上是形状曲折复杂的门闩,难怪盛子晏难以用撬针撬开!不过现在,即使有撬针也无济于事,小门已经被七八根木条死死钉死,又用一个青铜鼎顶在门角,无论多大气力,也难以打开!

景大天正准备继续刺探,那小厮下来寻找扫帚,结果和鬼鬼祟祟的景大天正打个照面!景大天怕小厮生疑,赶紧借口找错了路,上到大厅。此时,韩滉、盛子晏还在起劲地给景大天“打掩护”,盛子晏的话题依旧是波斯女人:“大家都遗憾,没人见过纳黛依的真面目呢!都说是波斯的绝色美女?”

波斯老妪奇怪地望了盛子晏一眼,正要开口,一个中年波斯女子惊恐地跑了进来,老妪和波斯男人、小厮立刻迎了上去。老妪冲着中年波斯女子直叫老板,被称作老板的纳黛依心有余悸:“有人跟踪我!”

“别着急!坐下来,慢点儿说。”波斯老妪赶忙安慰。

纳黛依坐到桌前,喝了口水,这才平静下来,冲着波斯老妪:“我发现,果然有人跟踪,就按、按你说的,特意走那条插着绿色酒旗的小巷子,结果就、就发现了他们!”

原来,纳黛依去波斯商行办事,回来的路上,发现有人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纳黛依特意绕了几个坊口,依旧没有把尾巴甩掉,干脆横下心来,想面对面看个清楚!于是就朝插着绿色酒旗的巷子走,那巷子七扭八拐,很适合藏匿。纳黛依走到一个小拐弯处,闪在角落,捡起一块石头,准备殊死一搏!也许捡石头的动作让跟踪者听到,所以跟踪者赶紧演起戏来,靠近拐角时,一个男人故意大声埋怨:“让你少喝点儿,偏不听!”紧接着,两个蒙面人互相扶着,歪歪斜斜地拐到了纳黛依视线里,其中一个不停叨唠,说以后再不能这么喝了。纳黛依这才从角落里走出,向相反方向疾行,走了十几步,又闪身到角落里聆听。果然,那两个蒙面人以为纳黛依走远,小声地互相埋怨起来,一个说跟得太近了,一个说脚步声太重。

“后来呢?”波斯男人发问。

纳黛依耸耸肩:“等确定他们没在跟着,我就跑回来了。”

“也许是觉得咱们波斯女人神秘吧!”波斯老妪安慰着纳黛依,“老板,别忘了,一会儿还要给城东送货!”

纳黛依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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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侧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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