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高手在民间。
此言真实不虚。
韦俊想着。他很想知道老怪人的名字。明知不该问,但他还是问了。“哥,我能不能记住你的名?!”
韦俊这话,有几个意思:一,韦俊想知道老怪人的名字;二,韦俊在听到老怪人说出自己名字后,韦俊会记住,不会忘记;韦俊记住老怪人的名字,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韦俊很真诚。老怪人也看得出来。
老怪人叹了口气,无限凄凉:“半老半残,有名没名,早已不重要了…”还不等韦俊安慰,老怪人又喃喃自语般:“我的名…我叫什么名…太久太久没人叫…真想不起来…”
或许是老怪人觉得很久很久没跟陌生人聊这么长时间了。他起来,直接就走。
你要走,我也不留。
就算我想留,我也留不住。韦俊这样想着。看着他半跛的背影。
走了几步开外,老怪人突然站定,转身回头,看着韦俊,神色很是庄重。
韦俊知道老怪人有话跟他说,马上走过去。
老怪人一脸的谨慎,带着愤恨,含着担忧,很神秘地说:“年轻人,我得给你提个醒。”
韦俊猛点头,恭敬地听着。韦俊知道,接下来由老怪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非常重要,这不光是经验之谈,用多少钱都买不来。而且,很有可能是重要的讯息。他所受的训练使他的预见感更加敏锐和强烈。
“将来,如果你的戴老师,威胁到你的生命…你就跟他说一个人的名字。”老怪人费力地想起这个有特殊意义的名字,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萧占。”
韦俊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韦俊有理由相信,老怪人就叫萧占。
韦俊非常肯定,萧占就是国民党老特工。他怎么知道我老师姓戴?那是不是说,他以前和戴老师肯定有过不一样的故事?!
“你说完这个名字之后,什么都不说。你就暂时平安了。”萧占(老怪人)说完准备继续往前走。
韦俊聪明着呢,紧追不放:“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个名字不起作用…或者说,这个名字不给力…”
萧占听了,想了想,就从挂背的布袋里,摸索出一个用黑绳绑着的折叠的小红布包,外面用小黑绳绑着。
显然很珍贵,很清洁,一点也不脏。红布条特别鲜艳,没有褪色。细黑绳捆绑红布折叠小包,很是扎眼。
“把这个给戴老师。”萧占很平静,但神色很凝重:“什么都不用说。”紧接着补充:“你这小命,稳了。”
韦俊不明白,戴老师会杀他?戴老师怎么会杀他呢!我可是老师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啊!
凶话似乎都能一语成谶。
计划不如变化快。
多年以后,情况有变,戴老师果然想杀韦俊。韦俊激烈反抗,师生对决,惊天地泣鬼神。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要说姜是老的辣吧,还有青出于蓝这一说呢。
不过,戴老师肯定也没想到,他会对韦俊动杀心。
韦俊没想过,戴老师真想杀他。
萧占只是说,万一。但万中无一。
韦俊郑重地接过这个小物品,但他不会傻到当场打开,更不会问这是什么。
萧占还站在原地。萧占知道,韦俊会向他发问。所以在等。
韦俊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但他的问题一直都找不到可以回答的人。他生怕他这一问,小命堪虞,所以他从来就没问过任何人。
但现在可以。
“假如…我是说假如…发生的事我接受不了…我能不能退出?怎么退出?”
“不能。啥时候都不能。”老怪人很直接,斩钉截铁。带着东北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的。
韦俊的心彻底凉凉。请说重点!
“只有死人,才能退出。”
虽然韦俊有预感是这样。但听到老怪人肯定的话,他还是掉到了冰窖里,不由自主地感觉从脚下涌泉穴一直寒彻到顶门。而且这种寒,透骨地痛。
好话说三遍:“死人、死人、死人”,就永远不会忘了。
萧占对韦俊扬了扬他带走的半瓶酒(实际上他喝了三瓶半,这是剩下的三瓶,容量惊人)和剩菜剩饭,表示感谢,头也不回,在残旧拐杖的助力下,走了。
韦俊还愣在原地,好像被冰封住了一样。手里还拿着萧占给的小黑绳红包。
萧占的意思是,戴老师这糟老头,坏得很。你得小心他。小心让他吃了,连骨头都不剩,渣都没有。
韦俊的目光落在这个小黑绳红包上。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东啊!?
换了谁都会好奇。
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叫戴老师不杀我?
反过来一想,戴老师没有理由要杀我啊!
萧占这么说,似乎很强调,好像很肯定的样子,难道…将来,戴老师真的想杀我?!
韦俊真的迷茫了。
没想到,这一顿酒菜,刻骨又铭心。
后来,萧占在重要的时刻,帮了韦俊的大忙。完全可以说,救了韦俊一命。所以韦俊后来想:所有的付出都会以某种形式回到自己身上来。就是他跳进珠江、死而复生的那一次。
他后来有叫人找过这萧占。但找不到。萧占不知去哪了。
世事往往就这么奇妙,你想去找,到处都找不到。不找了,反而主动送上门来,出现在视线范围了。
萧占不止救了韦俊一命,是两命。
因为,再后来,果然如萧占所说,戴老师威胁到韦俊的生命安全了。韦俊就按萧占所说的,先说“萧占”这个名字。戴老师被震住了。
但死亡警报没有完全解除。所以,韦俊拿出了萧占给的小黑绳红包。戴老师接过打开看了以后,乖乖地,一句话也不再说,就转身走了。
这可救命神器啊!
说萧占救了韦俊两条命也不对。
应该是,萧占救了韦俊三次。
当戴老师下定决心要杀韦俊,而韦俊基于对戴老师一无所知而无法做到知己知彼、苦无对策的时候,萧占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及时的救星。
萧占给韦俊带来胜利的礼物。
什么样的礼物,能让韦俊赢了他的老师呢?!
什么样的礼物,能让韦俊平安地活下来呢?!
韦俊的心底下,一直把萧占当成是来无踪去无影的救命恩人。在他有生命危难的时候,萧占就会出现。
活脱脱的活菩萨。
萧占这人就像清晨雾霜一样,现身很少。可份量十足。韦俊很多时候都会想到他,想到他的提醒。在他要出卖自己身心之前,他又想到了萧占。
只不过,萧占凉凉已久。
像是叮嘱又像是提醒的话,回旋在脑子里。
所以,他不能再拒绝沙莉了。他要通过考核。不管什么非人的考核,他都要通过。
他把不愿想的细节,不得不想了一遍。
她在房里等他。今夜不设防。
他先到房里等她。然后…请把我遗忘。
可想了没用。
那个晚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沙莉不断地索要,就像个无底洞,吸走了他所有的能量。让他从一个男孩,蜕变成一个男人。
是他先到的。在房里等着,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羊。
沙莉重口味,淫笑着推开门。一句专门学的、带着娇嗲式的中文:“小老弟,老姐来了…”
卖萌呢!
媚骚得让韦俊欲呕。韦俊在心里哭开了:大姐,你能不魔性召唤吗?!
一头魔兽!!
我太难了!!
太狗血了!
沙莉像是久饿的人到了烧全牛面前,作不可描述的事,你懂的。吃饱了,很是满意。过程嘛,简直辣眼睛。自然就儿童不宜。
沙莉要不是考虑到鲜得出汁的韦俊不喜欢异国情调,也想向韦俊示爱,嚷着:年龄不是差距。
不过,沙莉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也是专业级的,果然把他训练成舞场高手。尤其是探戈,韦俊跳得特别的好。这也成了他后来执行牛郎任务成功的法宝之一。
学习生活各种技能,他倒是很走心。又是天生的。然后,野蛮生长,超级超快的那种。
不是他纵情声色,淫糜放荡,潇洒不羁。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伤不起啊。反正就是悲催得很。
可他不能拒绝。因为他的存在,就是要执行这种任务,通过睡女人来挖到情报。只有军统才会这么干,擅用美男计、美人计。
就像戴老师说的:“为了成功,不择手段”。戴老师美其名曰、罕见地用英文称他:“Cowboy”。(意思:牛郎,西方人称男妓为午夜牛郎)。
那么韦俊从这点猜出,神秘的戴老师有美国有关,或者去过留学,或者跟CIA学过。这戴老师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他为什么姓戴?为什么没有名字?他究竟什么来头?在军统局里什么职务?
韦俊想知道,可无从知道。
陈贵因此也笑他:“这么多漂亮女人,多少男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你这小子…便宜你了。”他只能苦笑。
这陈贵也是个神秘人物。听说,他从南京来广州为建立华南站点做准备工作,旋一到步就勒索以关成就为首的一众岭南富商,得了不少钱。但具体是谁说的,又无从稽考。
但这笔钱不翼而飞,之后也没人提起过。一众岭南富商肯定连提都不敢提。掉脑袋的事,谁敢提?别人一说,都赶紧摇头摆手说,没有的事。
不过,有江湖好事者,就念叨着这笔钱。究竟陈贵把这么一笔巨款藏哪了?!
韦俊也想过去找。找到这笔钱,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拿走,捐了。可是,韦俊找了好多次,始终没有找到。
韦俊再听说,陈贵的来历也挺神秘。有人说他是第一个情报特务组织——调查通讯小组十人团之外的成员,第十一人。更有人说,陈贵从小就穷到吃土。一直到他做了特务。
可到现在也没法证实陈贵的过去。他藏得很深啊。
韦俊的周边,全都是身负秘密的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豺狼虎狮。很危险啊。但进了军统,哪个人不是这样的?!他自己,不也有很多小秘密吗?!
韦俊除了做超级牛郎特工之外,他还被迫执行很多非人任务。譬说,他要根据指令杀人。他要根椐指令变换身份,甚至要当上黑帮老大。
总之,自从他当上了军统特工,几乎没有一件事是他愿意做的。可他不能拒绝。这真是不幸。
他越是不断地试图挣扎,越是想着逃离,越是越陷越深。
他只能在心底无数次自我苦嘲:这是他的宿命。
她想起了想睡她的那些男人。
木村野人虽然是双面魔鬼,但为了突显他大和民族血统是多么的绅士,就尊重关开晴的意愿,从来没有强来。他只是一直想娶她。
然而,在娶了关开晴的那个新婚夜。木村野人还没来得及拥有她,就已暴毙在新床上。新郎死了。凶手不是我。
张勤想强奸她。可她幸运地脱离了魔掌。
龙史一郎曾经也要强暴她。
色鬼臼田宽三更想长期占有她。
还有,在弟弟木村野人死后不久,身为哥哥的木村昌人竟然想代行弟职,欲强行占有她。
可她一次又一次地幸运地保全了贞洁。如同一只美丽的小梅花鹿,优雅高贵,嫩得出汁,一群豺狼垂涎眈视着,随时向她扑来,把她撕成碎片,吞到肚子里。
她在心里无数次庆幸:我真是无比幸运。
一幕又一幕,一幕紧接一幕,快速浮掠在脑海里。
所有的人生,只不过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随风摇曳的芦苇丛中,无声无息地伸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分明对准了他和她。
本来,韦俊和关开晴不可能警觉性这么低。他俩有着非同寻常的职业习惯和严密的戒备心和高度的警惕性和机敏的反应。
可是,他们输给了前段时间的局势持续平静。
与其说,他们输给了平静,倒不如说,他们输给了不同寻常的爱情。爱如潮水。潮水扑岸,层层叠叠接踵涌沸着,把他们的听觉掩盖住了。
扛到最后,没想到摔了一跤,狠的。
时间是用来煮雨的,偏偏这雨却不能煮。
心雨。
韦俊刚一抬步…
冷枪脆响,惊起芦苇丛中的一群水鸟。呜叫。震翅。腾迅(腾飞迅速)。
韦俊和关开晴对望的眼神惊乍,意想不到的忧虑充盈俊男美女女的整张脸…韦俊放下抬起的那一脚,已经踏进了中山界。他强烈地感到整座小木桥剧烈地震晃着,那是快要坍塌、往下掉进无底深渊的感觉。
黎明前的冷枪,只开了一枪。
让子弹飞。
别射向他和她。
不知道,谁开的枪。不知道,谁中了枪。
中枪的人,是生是死?
没中枪的人,会怎么样?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