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最后一波宾客终于登上马车离开,喧闹了一整日的东阳侯府更显得萧肃。
俞非晚回到熙华院,才得知青梧被老夫人叫去,领了十鞭的刑罚。鞭子抽在后背上,皮开肉绽,却不影响行走劳作,这是最适合惩罚牛马的方式。俞非晚屏退了旁人亲自给青梧上药,想来今日中庭发生的事,终究没有逃过老夫人的眼睛。
“姑娘别难过。老夫人对姑娘寄予厚望,奴婢没有尽到辅佐之责,受些罚也是应该的。”青梧一张脸疼得青白不定,却仍说道,“姑娘若想通了,就去向老夫人请个罪。奴婢从未见过老夫人如此疼爱任何一个小辈,您可千万不要辜负老夫人一片心啊。”
俞非晚心下冷簌簌的。对一人实施肉体刑罚,从而让周边的人感到焦虑恐惧,最终敬畏臣服。杀鸡儆猴,这是拿捏人的手段,不是疼爱。
她将青梧的衣襟合上,问道:“青梧,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青梧伏身在床上,没有回答。
俞非晚继续道:“你名义上是养女,却做着契奴的差事,将良民拘为私产,这是不合法的。你若想逃脱,我可以帮你打官司。赢了,你就能恢复自由。”
房间里安静极了。俞非晚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最后一抹夕阳的光消失在高墙之后。她早该想到,一具自由的身躯,是需要一颗向往自由的心来主宰的。而青梧早已将自己看做了侯府庞大机器中的一个零件。这才是侯府最恐怖的地方,当人不再将自己视为人,又如何能获得拯救。
俞非晚终究没能等到青梧的回答。她转身离开,将房门关闭。廊下的风灯次第点亮。夜色四合,庭院寂寂,逃离的欲望从未如此刻般迫切。
将身上的钗簪环佩一样样卸去,换上荆钗布裙。俞非晚看着镜中的自己,来时什么样,走时就还是什么样。唯一不同的是她将房顶悬着的摇扇挂绳拆了一根系在腰间,一会儿翻墙时有大用处。
耳听着一更鼓响,俞非晚借着月色出了门。她记得后院仆人房外有一颗歪脖子柳树,像个梯子一样延伸至墙外,正可以借力。一路借着假山树影掩人耳目,顺利地来到树下。俞非晚观察了半晌,确认四下无人,便撸起袖子开始爬树。怎料刚爬到一半,一个黑影从树上跃下,将俞非晚扑倒在地。下一刻亮光四起,侯府的仆人们举着火把,将俞非晚团团围住。
领头的是吴妈妈。吴妈妈身后跟着青梧。她们的脸笼罩在阴影里,唯有身后火光灼灼。
俞非晚被关进了侯府祠堂。她们将她像个麻袋一样丢进去,便紧锁了大门离去。俞非晚从冰凉的地砖上爬起来,眼前通顶的架子上摆放着东阳侯府列祖列宗的灵位。由高到低,一层又一层,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高塔,随时要倒下来将她镇压。
四周的窗都被封上了一层黑色帷幔,空气里是草木香燃烧后的刺鼻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俞非晚检查了四面墙壁,尝试了各种方法,也未能发现一丝缝隙。她喘着粗气盘腿坐下,忽觉一阵刺骨的寒意。不知为何,祠堂内竟比外面要冷上许多。
腰间的绳索已在刚才被人搜罗去了,全身上下也没有一件利器。俞非晚忽然看到灵桌上的灯烛,她将蜡烛拔下来,烛台上的刺长而尖锐,倒是个好武器。
正此时,身后大门开启。俞非晚背手藏起烛台,转身去看。老夫人手持龙头杖立于月光之下,长长的影子将俞非晚笼罩其中。
女使鱼贯而入,将两侧帷幔挽起、四周灯烛点亮。祠堂内霎时铺上了一层暖光。俞非晚藏在手中的烛台被收走。女使们恭恭敬敬料理好一切,又鱼贯退了出去。
窗外更鼓敲了三下。万籁俱寂,惟余二人。
老夫人走过俞非晚身边,龙头杖敲在石砖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她在桌前站定,取了三支香,抵在长明灯上点亮,然后虔诚而恭顺地拜了三拜,双手将香插入炉中。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老夫人问。
“祠堂”俞非晚答。
“李氏祠堂。”老夫人补充,“这里供奉着东阳侯府满门列祖列宗,你早该来拜一拜。”
俞非晚抿唇:“我姓俞,不姓李。”
老夫人转过身,走到俞非晚面前:“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既然已经决定要逃走,为何又将意图透露给别人?坏了计划。”
俞非晚以为她失望的是自己想要逃走,没想到竟然是怪她因言泄密。眼前似又看到了青梧的满身伤痕,和她火光下的那张脸。
“原想着能多救一人。却忘了虎穴里的不一定是猎物,还可能是伥鬼。”
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青梧我已替你处置了。”
“处置?”
“一个奴仆,既做不到匡扶主人,又不能保持绝对忠诚。留她何用?不如趁早打死,丢出去清净。”
老夫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俞非晚只觉得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你这是草菅人命!”俞非晚浑身都在颤抖。
“人命,呵。”老夫人摆了摆手,“一将功成万骨枯。侯府的门楣本就是无数枯骨累积起来的。所谓开国勋贵,大宋的朝纲就是靠我们杀人才得以建立。律法,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是可以有另一番解释的。”
俞非晚流下泪来,她又恨又痛,如鲠在喉。眼前的人如此残忍冷酷,视律法于无物。可偏偏是她的血脉至亲。
“我七岁那年,和母亲一起经历了一场官司。对方买通了主事官员,颠倒黑白,差点害了我母亲的性命。所以我平生最恨,就是私权凌驾于律法之上。任何一个藐视法律、蚕食公道的人,都是我俞非晚的敌人。”
老夫人定定看着她,所有的情绪都藏进眼角的褶皱中,让人难以捕捉丝毫:“孩子,你恨错了。世道本就不公。有贵就有贱,有盈就有亏。贵者高高在上予取予求,贱者低入尘埃任人鱼肉。待天时轮转,刀兵四起,贵者为贫贱,贱者变富贵,千百年朝代兴衰更替,这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规律,你恨它有何用?你应该恨的是为何你没有生在富贵人家。你的人生本可以无比顺遂,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没有人能欺负你。可是,你那个自私的母亲,为了一时的情爱,剥夺了你尊贵的身份,让你活得如此辛苦。”
老夫人抬起手,温热的指腹抹去俞非晚脸颊上的泪痕:“你早已知道了吧。你的母亲,其实就是我的长女。你是我嫡亲的外孙女啊!你的身体里流着李氏尊贵的血。流落市井这么多年,孩子,你受苦了。如今你回到我身边,我定然会护你周全。”
俞非晚向后退了一步,老夫人的手就那么悬在空中。
“祖母,你打算如何护我?”
老夫人立即道:“你还不明白我的苦心吗?大郎是我从小养大的孙儿,他是天下最好的夫婿,他一定会善待于你。正室夫人的位置给你,待我百年之后,魏氏一死,整个侯府你最尊贵。权力、地位,都给你准备好了。这便是祖母对你的疼爱啊!”
“你若疼爱我,又怎么忍心杀了青梧。杀鸡儆猴,好狠厉的手段。你若真心疼爱我,就不该在我面前诋毁我的母亲。她给我生命,将我养育长大,她告诉我坚持是非对错,而不是拜高踩低,向权势低头。”俞非晚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她心里满是悲伤,“疼爱是教导我、保护我、托举我向更高更远处;而不是折磨我、规训我,将我捆缚在原地做你的傀儡!祖母,我的母亲给过我最好的爱。所以你这些话,骗不了我。”
老夫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崩裂,她浑浊的双眼闪着泪光:“我爱你的母亲!我用我的血肉孕育了她!可她是怎么对我的?她抛下了我,抛下了整个家族!你可知她为何让你带着那块玉佩来找我?因为她知道错了,她后悔了。她自顾不暇,所以将你托付给我,她要我保护你!她做了母亲,才体会到我的苦心。明明生来就有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权力,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孩子受苦呢?”
“什么是权力?祖母,你又有什么权力?无视律法草菅人命么?这种权力我宁可不要。我母亲去世时,她的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俞弗唯!那块石头能在天地间立多久,她就能存在多久。而你呢,你还没死就已经被遗忘了。将来你的墓碑上只会刻着谁之妻谁之母,你连名字都没有。”
“啪”的一声,俞非晚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方才汹涌的情绪瞬间冷却下来,她回过头,眼中的泪已渐渐淡去:“你的血肉孕育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又给我了我生命。祖母,我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可我宁愿你不存在。”
老夫人藏在身后的手在发抖:“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愿留下来?”
俞非晚道:“母亲留给我一个‘逃’字,我先前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懂了。母亲指引我来这里,是要让我知道她是从怎样的泥潭里逃出去的。她在提醒我,不要走回头路。”
老夫人眼中的光寂灭了。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你母亲的逃离。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她微微阖目,再睁眼时,又是那个威严的郡主。
“将她关在这里,不许给饭吃,不许给水喝,也不许任何人见她。直到她认错为止。”
大门关闭,带起一阵寒风,满堂烛火熄灭。
黑暗中很难感受时间的流逝。俞非晚靠着墙坐下,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困倦、口渴、饥饿逐一袭来,直到黑色帷幔的经纬中透出点点的亮光,方知一夜已经过去。她不知道唐偃是否还等在街角的茶摊。她有些后悔,昨夜就该一把火将这祠堂烧了,也可趁乱逃出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俞非晚迷迷糊糊地睡着,感觉到有一双手在推她。她睁开眼睛,就见身边摆着一个暖融融的灯笼,一个小女使正蹲在她面前。
“俞姑娘,醒醒。”
俞非晚认出来:“香云?”
香云点头:“奴婢给您送吃的来了。来,先把这碗红枣汤喝了。”
甜汤下肚,暖意传遍四肢百骸,力量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俞非晚看着食盒里的点心,心中有些感动:“替我谢谢表姐。我吃不了这么多,你拿走吧。这灯笼,给我留下。”
“姑娘怕黑?”香云想了想,“也好,那就留给姑娘。我家姑娘还有几句话,让我告诉您。三日后,就是姑娘出阁的日子。姑娘说,可以将您扮作陪嫁的女使,跟着送亲队伍一起逃出去。”
俞非晚皱眉:“三日?怎么这么仓促?”
香云眼神黯然:“二姑娘还关着……早点嫁了大家都清净。”
俞非晚心头有些酸涩。她的那位祖母,口口声声都是疼爱,却将所有人都算得清楚。
她忽然想起那日花园里孙芝芙的态度,有些不解:“表姐她为何要帮我?”
香云道:“姑娘说,你们是血亲姐妹。两人之中,总该有一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俞非晚默然,眼泪盈于睫上。这场婚姻又何尝不是表姐逃离侯府的方式?这是她选择的路,俞非晚亦希望她达成所愿。出嫁之后,侯府便是表姐的依仗。所以这场婚礼,要体面热闹,要平安顺遂。
“将这灯笼拿回去吧,我用不着了。”俞非晚道,“三日后,我跟你走。”
东阳侯府的孙女要出嫁,消息转天就出现在了小报上。婚礼有些仓促,关注得人也不多,但侯府门前还是热热闹闹地挂起了红灯笼。迎亲日,八抬大轿,吹吹打打。新娘子的嫁妆装满了九十九台楠木大箱子,十里红妆,招摇过市,市井百姓无不争相观睹。长长的送亲队伍穿过小巷,却有一人散掉了女使特有的双环髻,将外衫一脱,隐没在众人之中。
巷子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乌木马车。俞非晚钻出人群,迅速跳上车。
唐偃压低了斗笠的帽檐,轻轻挥动鞭子,催动马车缓行。
待马车驶出闹市,俞非晚才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远处东阳侯府高耸的屋檐已渐渐被层叠的民房取代,消失在视线尽头。俞非晚深深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胀满了她的肺,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唐偃,停车!”
马车停下,俞非晚从车上跳下来:“你有没有带钱?”
“我等了你三天三夜,你上来就要钱,合适吗?”
“我身上没钱,寸步难行啊。帮人帮到底嘛。”
唐偃看着眼前张开的手掌,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从中抽了两张,递给她。俞非晚不大满意,又勾了勾手指,唐偃于是又拿出两张,最后索性将剩下的全放进她手里。
“多谢。以后还你。”俞非晚转身要走。
“你去哪儿?”唐偃问。
“租个房子。”俞非晚指了指路边的店铺,上面赫然挂着【周记牙行】的牌子。大门板上七七八八贴着“民居租赁”“旺铺出租”一类的字样。
“住我那儿去不行吗?”唐偃问。
“吴妈妈见过你。他们发现我跑了,肯定要去找你要人的。”
唐偃皱眉:“你信不过我?”
俞非晚笑道:“你都不知道我住在何处,他们自然就没道理纠缠你了。这样我们都免得麻烦。”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唐偃仍是不甘心:“那我去哪儿找你啊?”
“等我安顿下来,我去找你。”俞非晚一眼看到街边摆的卦摊,便找算命先生借来纸笔,“把你住的地方写给我。”
唐偃叹了口气,手下不情不愿地写着,嘴里还要嘱咐她:“你租房子可要小心些。那些牙人都说得好听,其实前后两张皮。你一定要实地看过房子,再签契书。押金顶多给一个月的,押金的收据也别忘了要。”
“知道了,知道了。”俞非晚将唐偃的地址收好,忽然整个人僵住。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你刚才说什么……前后两张皮?”
“是啊,表里不一。嘴上将房子夸得多么好,其实根本没法住。你要退租,押金也不给你,专门坑钱的。”唐偃道。
俞非晚想的却不是这个。表里不一,这四个字倒是给了她提示。一直以来她都认定母亲留下的信封和信是一体,但其实是两个独立的内容。信封上的地址,是母亲在告诉她自己的来路;而信里的内容,才是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三月十五,开封见……”俞非晚喃喃复述着早已刻在记忆力的那句话,“不是东京见,也不是汴梁见,而是开封见……整个东京城,能被称为开封的地方是哪里?”
唐偃亦认真起来:“城外有个开封县。”
“地域太大,不可能是那里。应该是一个具体的、标志性的地方……”
俞非晚看向唐偃,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开封府衙!”
俞非晚激动地跳起来,双手抱住唐偃。唐偃怔愣了一瞬,待他想要回应这个拥抱的时候,俞非晚却已经退开了。
“今日是什么日子?”
“三月十二。”唐偃说。
俞非晚眼睛一亮:“太好了,还有三天。”
“要我陪你去么?”唐偃问。
俞非晚摇了摇头:“这是我和母亲的约定。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俞非晚转身离开。她朝唐偃挥了挥手,走进街边的租赁铺子中。唐偃在路边徘徊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坐上马车,掉头回去了。他告诉自己不必过多地担心。俞非晚这样的人,寻常的困难根本难不倒她。若遇见了过不去的大事,她也知道该去哪儿找他。
俞非晚跟着牙人转了一天,最终选择租住在下城区一杂户院内。所谓院子,其实早已被违规搭建的屋舍挤占得只剩下一条狭窄的过道。俞非晚的房间在二层,露天的廊道下挤着八扇门,每一扇门之后都是一间八尺间方的小屋,里面摆一床一桌就已经满满当当了。木墙薄像一张纸,她和牙人站在房间里,隔壁夫妻说话的声音都听得见。
此处连个门牌号都没有,地势复杂,人员流动也大。俞非晚猜测老夫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来抓她,那这里就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又听说房租一个月只要一百五十文,便觉得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俞非晚将房间收拾干净,躺在狭窄的小床上,看着窗外那一抹蓝天,感到安全而富足。东阳侯府的那段日子就像伴着一具华丽而腐烂的尸体,而眼下,才是真正活生生的日子。她有好多话想对母亲说,很快,她们就要见面了。
三日后。
开封府门前是一块开阔的广场,青砖铺路,净水泼街,朝阳下金光灿灿,威仪煊赫。两侧石狮镇守,登闻鼓则架在广场正中的高台上。洞开的大门之内,可见一面青石照壁,壁上獬豸睥睨,壁下衙人往来。
俞非晚站在开封府门前,仰头观望这京城最高司法衙署。母亲会约定在此见面,她一点也不意外。
“哎,姑娘,不要在府衙前停留。有状投状,无状快走!”门内衙人喝道。
俞非晚只好走到一侧,寻了一颗枝叶茂密的树,坐在树下的阴影里等待。她的眼睛时刻注意着广场上来往的人,也许下一刻,母亲就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然而从清晨等到黄昏,却什么也没有。眼看着开封府衙大门关闭,俞非晚急急追上去,拦住下值的衙人:“请问官人,府衙晚上就不开了吗?”
“有人值夜。怎么了?”衙人问。
“有没有一个叫俞弗唯的来寻人?或者投过状子?”
衙人道:“俞弗唯……你是要找这个人,还是要告状啊?”
“我找人。”
“找人明日先去侧门领牌子,见过户籍官问清楚了情况再说。哎,你这丫头,拦着我没用啊。你要真着急,去找那值夜的衙人,他给你录下实情,但也得等明天才能报到户籍官那里。其实都一样,明日再来吧!”
俞非晚茫然四顾,夕阳逐渐隐没在市井的屋檐上。母亲为什么没有出现?难道从头到尾,都是她想错了?
忽然破空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西边的天空冒起火光。街角望楼敲响了警钟,铺兵打出旗子,四下里声音此起彼伏:“太学馆舍起火!太学馆舍起火!”开封府内的潜火队应声而出,急急奔向起火的方向。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轰隆隆似惊雷。不对,这不是简单的起火,这是爆炸!
……“硫二两,硝六两,马兜铃三钱半。装于瓦罐之中,置引线。点火,‘砰’!”年轻的母亲站在长桌之后,将俞非晚半环在怀抱内,让她看铜称上的刻度,“危险的东西总是很迷人,是不是?”……
不去楼里的硫磺罐子,十几年了为何一点都没有受潮?那本记载着火药配方的书,为什么最近被打开过?俞非晚浑身颤抖,拔腿向着爆炸的方向跑去。
“母亲,果真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