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响,天还没亮,青梧便带着女使来扣门。进到内室,却见俞非晚只着中衣坐在床边,垂着两只两脚晃晃荡荡。
“其他人都出去,青梧留下。”
是吩咐的语气,而不是问询。青梧有些意外,但还是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一众女使便退了出去。
青梧走上前:“姑娘,再不梳洗,今日就要迟了。”
俞非晚却说:“今日不去了。”
“姑娘,魏院君是您未来的婆母,您不能……”
青梧话没说完,俞非晚打断了她:“我小时候就有虚弱之症,昨天一天没吃东西,病发了。着你先去老夫人那里说一声,请个郎中来瞧瞧,顺便嘱咐厨房,今日餐食里要多加一份肉,不吃肉我的病好不了。然后你再去向魏院君告个假,就说我病了。她要有什么意见,去找老夫人说。左右我今日除了郎中,谁也不见。”
“是。”青梧知道她这是称病逃课,虽说算不上多高明的手段,倒也挡得了一时。
“还有一个消息,要你带给魏院君。”俞非晚靠着床柱,将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老夫人有意将孙姑娘许配给承平坊沈家的独子,可恐怕二姑娘闹起来,拖到现在都没有下定。婚姻这事,时日久了变数就多。你要不露声色地将这消息透给她。”
二姑娘之所以磋磨俞非晚,无非是想将她吓跑,好让孙芝芙嫁给那位大郎。可若孙芝芙先定下了沈家,那么对于二姑娘来说无异于釜底抽薪,她忙着去找老太太闹还来不及,定然就顾不上俞非晚了。而俞非晚之所以要借魏院君的刀来坐实此事,是因为从昨日魏院君的表现来看,她明显对两边都不满意,所以坐山观虎斗。可两下比起来,有二姑娘这个母亲做依仗的孙芝芙,明显比无依无靠的孤女俞非晚更难缠一些。魏院君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定然会竭尽所能,先把孙芝芙的婚事落实。
俞非晚心下觉得好笑,这府里的人看似聪明,其实说白了还是市井里泼皮逐利的那一套,没什么高深的。只要弄清楚她们各自想要什么,就可以借势做局,让她们自乱阵脚。
青梧支吾道:“可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女使,如何能知道这些事?若院君问起,奴婢可怎么答呢?”
俞非晚盯着她的双眼:“这也要我教你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可是枉费了老夫人对你的栽培。你也别在我跟前伺候了,趁早自己去请老夫人的发落吧。”
青梧吓得浑身一抖:“姑娘教训的是,奴婢这就去。”
青梧战战兢兢退了出去。房门关上,俞非晚绷直的脊背也塌了。接下来的几天应该不会有人来烦她了。她从怀中取出那张昨夜从不去楼得来的纸,将纸展开,信纸上的符号和母亲留在棺材里的相同,这次的信息是一个字——【逃】。
俞非晚无力地向后倒在床上。她想不明白,母亲千里迢迢引导她来到这里,现在为何又让她逃?逃又该到哪儿去?困倦地闭上眼睛。也罢,吃饱睡足,再去解这谜题。
距离三月十五,还有九天。
俞非晚踏踏实实地修养了一天,到晚餐时才从青梧口中得知了今日的热闹。魏氏那边前脚得了消息,后脚就去了沈家,待了大半日才回来。紧接着午饭过后,沈家主母就抬着聘礼上了门。
二姑娘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哭天抢地同魏院君撕了一场,闹得鸡飞狗跳,被老夫人拘去了梧桐苑。也不知同老夫人说了什么,被狠狠训斥了一番,最后哭天抢地回了自己房中。
“二姑娘是被禁足了,也不知要关几日。府里的人都瞧着,沈家的聘礼没被退回去,想必孙姑娘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青梧道,“两日后有一场春日宴,老夫人应该会在宴席上将此事公之于众。”
俞非晚专注地吃着饭,对青梧的话没什么反应。青梧却激动地看着俞非晚,今日的事足以证明她的主子是有城府有谋划的,不动声色就解决了最大的隐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将来必定能执掌侯府。
“还有一个消息,大公子回来了。”青梧眼中含笑,“姑娘,您要熬出头了。”
俞非晚被饭噎住,打了个响亮的嗝。
此时的梧桐院内燃着线香。老夫人头上勒了一条抹额,抚摸着膝上肥胖的狸奴,对坐在一旁矮凳上的男子道:“你这孩子,赶了这么远的路该先去歇着才是,明日再来见我也不迟。怎么又跑过来。”
李恪行恭顺地垂眸:“孙儿思念祖母,等不到明日。母亲也特意嘱咐,必须要先来同祖母说话才是。况且,今日府中闹了这么大的动静……。”
狸奴本惬意地眯着眼睛,却忽然“嗷呜”一声,跳下地跑走了。老夫人将膝上的猫毛掸落,叹了口气:“你那个姨母,行事作风跟个小孩子一样,一点都沉不住气。这样也好,本还担心如何与她说,今日这事算是闹开了,往后也就没了隐患。”
李恪行道:“我以为,祖母是属意孙表妹的。”
老夫人定定瞧着他:“你喜欢芙儿?”
李恪行一笑:“我要娶女子的必须配得上侯府门楣。孙表妹是够格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芙儿是好的。若没有庆历年那一档子事,凭她父亲是清流权臣,母亲是侯门贵女,不仅是配得上你,更对你的仕途有所助力。只可惜那场动荡,她父亲被编户柳州,为了保全你姨母只能让他们夫妻义绝。如今你若再娶她,那就是固步自封,愈发显得我们侯府看中门第、血统,更加引得那些清流反感。“
“祖母说的是。”李恪行眉头紧蹙,“现如今唯有进士出身才能得实在的差遣。进士之中,同年、同门、同乡各有圈子,我们这些勋贵后裔,反而只能干看着了。”
“若早生一甲子,侯府就是你的助力。可如今,爵位倒成了拖累。”老夫人苦笑,侧目道,“你可是在怪我,没有为你寻一门有实权的岳家?”
“孙儿不敢。”李恪行道,“姻亲只是锦上添花。我朝任人重实干,关键还得看自己的能力。”
老夫人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很好。你与那些平民不同,你的出身天然与他们互斥,他们不会将你当做同类,自然你也不适用于他们的规则。你要实权,就得另起炉灶。你有两个好处,拒了荫封,能自己考取功名,此为一;放弃留京,在地方做了三年推官历练,此为二。有这两条,你在朝中已颇有美誉,没有人再敢把你当个吃祖本的纨绔来看。这个时候,若你再娶一位无根无依的平民女子为妻,才更显得出你摒弃出身成见,一心为公的态度,这是那些清流们最看重的风骨,任谁都得高看你一眼。以后行走官场,升迁任免,这是你的政治资本,是别人破不了的阳谋。“
李恪行立刻站起身,长拜道:“全靠祖母为我筹谋。”
老夫人点了点头:“只要你维系好夫妻关系,就能赚得美誉。善待她,就是善待你自己。”
“孙儿听说,这位堂妹是表舅的外室所出。”
“你是担心她本事不济,做不了侯府主母?”老夫人笑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你现在应当想想,两日后的春日宴该如何办。”
像侯府这等规格的宴席,往往是头先一个月便下帖子做准备了。李恪行眼中难掩疑惑:“孙儿刚刚回京,许多事情未曾考虑。还请祖母为我谋划。”
老夫人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继续道:“近日京城商贾云集,我这儿有个名单,你不如派亲信,以你的名义请他们来赴宴。”
“商贾?”李恪行蹙眉,“祖母,咱们侯府的门槛,对商贾来说,是不是太高了。”
老夫人微微一笑:“你总不能一直在大理寺同那些律法条文打交道。商贾是赋税所在,是朝廷的财路。你屈尊抬举他们,他们更会领你的情。人情也是资本。”
李恪行豁然开朗:“孙儿受教。”
李恪行将名单翻开,大致看了一遍。其实这些年商业繁荣,总有人乘着东风起,又有人随着西风落,能传家的富商其实并不多见。但李恪行还是从中看到了一个熟悉字号:“唐家?是皇商唐家?”
老夫人点了点头。
“唐家不是十几年前就退出东京了么,连樊楼都卖了。我记得他家立誓永不出蜀,这怎么……”
老夫人道:“樊楼如今是大内的产业,但承运之权仍在唐家手中。这些年唐家虽退至蜀地,很少出来走动,但聚源坊融通天下,这个级别的钱庄大宋没有第二家。金山银山传了五代,商人中真正有分量的,就是他了。”
“我记得唐家家主是叫……唐怀风?”李恪行道。
老夫人笑起来:“你记性倒是好。当年唐怀风来拜府的时候,你才不过七八岁。”
李恪行点点头,忽而引起些伤怀,又道:“唐家主如今也该有五十了吧?故人来访,可惜父亲已不在了。”
“唐怀风是第四代家主。这次进京的是第五代,叫什么……哦,唐偃。听闻他常出入南通一巷的交引铺中,出手动辄万缗。”老夫人长苦笑两声,“这真是乾坤易转,时代变了。”
李恪行凝眉,冷嗤一声:“铜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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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偃走的是陆路,到达东京的时间比俞非晚还早四天。
那日恰逢大相国寺开放万姓交易,从清晨开始,四方络绎而来的商客游人就将门前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四周僧房散落,中庭两庑可溶万人贸易。诵经声伴随着吆喝声,佛门净地,财货流转,红尘与梵境只在转念之间。
主事的僧侣是个有规划的。大三门上皆是飞禽猫犬一类,奇珍异兽无所不有;第二、三门卖的是日用百货,庭中设彩幕露屋义铺,商贩百姓都是随来随走,方便流通;近佛殿卖一些礼佛用品,两廊则专给各寺的师姑卖些自己做的绣品、抹领、头面一类。文人雅士则爱往殿后的资胜门去,那里多的是难寻的古籍、金石玩好和逐路罢任官员的土物香药一类,运气好还能淘到名家字画,一卷便值万金。
资胜门前的摊位是要申请的,门槛是必须在东京有固定铺面,只因这一行以假乱真的太多,也算是对买家的一种保护。其中有一个不起眼的摊位置设在松树下,桌面上铺着一张脏兮兮的蓝布,上面零星摆了一些文豪、镇尺和旧砚台。看摊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鼠相,身材也矮小精瘦,常常用一把蒲扇盖着脸呼呼大睡。松针落了满桌,他管也不管。不懂的人往往径直走过,唯有浸润已久的老手才知道,想要淘到好东西,就得找这位子神君薛明。
然而今日薛明却被人扰了清梦。他迷迷糊糊从乞丐手里接了一张字条,两条眯缝眼顿时睁得珠子一般大。他抬起头,于人群中一番搜索,终于在大殿飞檐下看到了那个人。
唐偃今日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头发规规矩矩襆在头巾里,手捏一把折扇,混迹于往来的文人中丝毫不显突兀,好像他一直就在那里。薛明有些不敢认,揉了揉眼睛,踟蹰不前。唐偃怕招人眼,可见他半天不动,只得走过来:“发什么呆,我的货可是先到了?”
“唐偃?”薛明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他,“真是你?”眉眼倒是有几分相熟,只是这人……薛明围着他转了一圈,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同记忆中判若两人:“你,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唐偃曾是个硕大无朋的胖子。两人熟归熟,但今日之前,薛明都没见过他全身除了鼻梁以外的任何一块骨头。
薛明扯着唐偃的袖子,前后观瞧,啧啧称奇:“人去了一半的肉居然还能活?”
唐偃不耐地拂掉他的手:“别废话,我的货呢?”
那批书画从江宁府出发,经镖师押运,于半月前送到了东京。薛明早就得了唐偃的消息,将书画储存在平胜坊的塌房之中。
“我这间塌房是全东京顶顶好的。你可知道它好在何处?好处就是绝对安全!”
铜锁松松垮垮地挂在木门上。薛明将门推开,头顶的门框便斜斜地歪了下来。
唐偃挑眉:“这还安全呢?”
薛明道:“你不能光看表面。隔壁那间你知道是谁租的吗?说出来怕你不信,大相公的内侄!不知里面放着什么宝贝,附近的军巡铺都挂了号的,你说哪个贼够胆来这儿偷?为这,房东坐地起价我也租。咱们的全副身家都放在这儿,马虎不得。“
塌房内倒是收拾得很齐整。四面墙都涂了椒泥防潮,正中三行货架,上面分门别类摆着金石玉器、书画卷轴。唐偃的箱子被摆放在最里面的墙角。唐偃将上面的油布掀开,开箱仔细查验起来。
“东西我都照着单子对过了,一样没少。”薛明转身坐在他背后的箱子上,扯着嘴角调笑,“当初我跟你说有人从国子监内库买走了一批画,你不是回信说无所谓么,怎么又如此大费周章地找回来?”
唐偃低头在箱子里翻找,并不理他。
薛明笑道:“放不下就是放不下,有什么不能承认的?我若有你的才华,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
唐偃陡然站起来,转身面对薛明,张开手:“我那幅画呢?”
薛明勾唇:“哪一幅啊?”
唐偃眉目沉肃,一字一顿:“《关山霜月图》”
薛明定定望了他一眼,转身从货架底层的抽屉里,将画轴抽了出来。
轴上套着麻布套子,经纬之中已存满了灰尘。唐偃将画轴抽出,绢面已有些发黄,但所幸保存完好。手持木轴,将画缓缓展开。峥嵘山峰拱送一轮霜月,漫天风雪扑面而来,塌房之内气温陡降,仿佛瞬间将他带回那个冬天。耳边又传来登闻鼓的声音,咚咚,一声又一声。十七岁的少年站在冰冷的大堂上,手捧着状纸,颤抖着声音说:“我要告太学博士杜誉!《关山霜月图》是我的画。他偷窃了我的作品,他是个贼!”
堂上的推官面目模糊:“太学生唐偃。你可知状告老师是大逆之罪?纵使你告赢了,也要受两年徒刑。”
“什么代价我都认。”十七岁的唐偃执拗地扬着头,“我只要一个公道!”
……
【至和元年冬月十三,北邙山人】。他的手指摩过画侧的题字,静默半晌,终于转动画轴,将这一场风雪重新封存起来。
薛明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后悔打那一场官司么?”
唐偃将画封好,似乎也将方才那个执着的自己封了起来。此时回头,又带了几分戏谑的笑:“我的官司可是赢了。”
“赢了又如何。你被扣了顶欺师灭祖的帽子,画坛无人能容你。你现在署自己的名,能卖出去一幅画么?你已身败名裂了。”薛明嘴上挖苦,眼中却有几分惋惜,“杜誉呢,不过是付出了十贯钱的赔偿金,啊,当年调任的事也被你搅黄了。可人家如今已是翰林待诏,长远看是没受一点影响。你若当初能忍下那口气,安心做他的弟子,他定然会提携你。那如今你也是翰林了!”
唐偃勾唇:“我要入了翰林,谁给你做假画?那你怎么赚钱?还在太学门前卖纸么?”
薛明笑了:“也对,这都是造化。我跟你说,你上次仿范宽的那幅,绝了!估计老头活过来,自己都辨不出来。你这次来东京就别走了,就住我那儿。正好东西也不用寄来寄去的,白浪费功夫。咱们干它几票大的,分了钱过快活日子去。你瞧,绢、墨我都给你找好了。纸也有,许道宁那个卖药的,就爱用这种纸……“
薛明说得热闹,手下也不停,忙忙叨叨将自己存的好货一样一样拿给唐偃瞧。唐偃默然半晌,突然说道:“确实后悔了。”
薛明停了下来。塌房内霎时安静,似乎满墙书画都在等着他的下文。
“若你一个月前问我,我也还是后悔的。年轻,愚蠢,对这世间规则一窍不通。一意孤行,终于落个众叛亲离。躲在荒山种树,一种就是八年。说出来任谁都觉得可笑。”唐偃顿了顿,继续道,“可就在前几天,我遇上了一个人。一个八年前的我。我面对面地看她,发现她一点都不蠢。我忽然想起当年那一腔孤勇是从何而起。那些恶心人的规矩,不会因为一场官司就被连根拔起,它的存在比我的命都长,这我当时就知道。可我想的是,若许多年之后,我已死了,有人和我经历了同样的不公,当他抬头看时,能看见前面的人是站着而不是跪着。那他也就有了站起来的勇气。”
塌房内静到极处。一束阳光透过天窗射入,亿万尘埃无声地狂舞。
“世间公道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薛明长叹一声,靠着货架坐下,拍着大腿道,“你是没跪,但你的公道在哪儿呢?输了官司的加官进爵,你赢了官司却前程尽毁。公道这东西,不能产生实际的好处,就没意义。”
唐偃挑唇:“你说得对,所以我的官司还没打完。”“
薛明直觉不对:“你要干什么?你可别乱来啊!当年你好歹有个太学生的身份,又有名士声援,就那都没能斗得过。如今杜誉已是翰林待诏,是官家身边的人!你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又去玩命!”
“少德而多宠,才下而位高。”唐偃冷笑一声,“杜誉那样的人,应该在阴沟里。不配在庙堂上。”
“别说什么应该不应该!我就问你,就凭你现在,一个卖假画走千门的,你能奈他何?你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唐偃大喇喇向后靠,将两条长腿伸直:“子神君,你知道翰林待诏最缺什么吗?”
薛明摇了摇头。
唐偃道:“缺钱。”
“废话,谁不缺?皇帝还哭穷呢。”
“翰林待诏是个清苦衙门,里面的画师图的是名。有了名,作品就能卖出高价。说白了,求的还是真金白银。”
唐偃从怀中掏出一叠票子,丢给薛明。薛明眼疾手快地接住,粗粗一点:“就这不到三百贯?够干什么啊?”
“这是胭脂水粉钱。”
“胭脂水粉?”薛明仍糊涂着,“你要做买卖?开胭脂铺子?”
“唱戏,买行头。我要做个富可敌国的大商人。这钱是买衣服雇马车的,哦对了,还要在
樊楼最最豪奢的邸店包个顶好的房间,要配得上我的身份。”唐偃说。
薛明都被气笑了,将银票塞回唐偃怀里:“开什么玩笑。富可敌国是嘴上说说的吗?那钱不得一点一点挣啊!”
唐偃笑道:“一点一点挣的那是辛苦钱。财富不是赚来的,而是抢来的。这世道规则就是一场不见刀兵的抢劫,所以穷人越穷,富人越富。十日之内,我要全东京的人都相信我有钱。你只管放心大胆地花钱,到那时候,自然有人为咱们买单。”
薛明有些懵。但眼前这个唐偃,和他当初认识的那个画疯子,确实是不一样了。
“等会儿,‘咱们’是什么意思?”
唐偃握住薛明的手臂,无比诚恳、无比真挚地说道:“子神君,你得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