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最热闹的地儿是山海关附近的福佑城。福佑城最热闹的要数城中心的水坊路。
卖麦芽糖的,做风筝的,送泔水的,说书的,谈生意的……
不分贫富贵贱,男女老幼,都蚂蚁似的来来往往。
人人忙着自己的杂事,将地上青石板踩得白亮发光。
这日街边一个个红灯笼,高高低低挂在树上,恰如成熟的葡萄,颗颗都透着喜气。
迎亲的队伍骑着高头大马,将一辆大红花轿护在中间,顶着噼里啪啦的鞭炮,还有喜气洋洋的唢呐声,向平府行进。
路人忍不住驻足闲聊。
“平老爷家的大公子成亲?”
“养子,所以就算长得一表人才,也只能林状元家的丑女。”
“能有多丑?”
“听说貌似钟馗,形如嫪毐啊!”
“你这嘴真缺。嫪毐不是秦始皇老娘的情夫吗,那玩意能转车轮,难道这女人?”
“哈哈哈谁知道呢,我们又没机会脱了看。”
他们哪里知道此刻坐在花轿里的不是林小姐,而是个沉鱼落雁的姑娘,闭了眼跟着轿子摇摇晃晃——
羽轻绾为了躲暗渊盟,几乎一路没歇。
途中瞅见一顶停歇的花轿,有个胖姑娘脱了嫁衣,从花轿里悄悄溜出,抓起一名男人的手就跑。
摆明了私奔。
附近有几名乞丐,似乎是挂在瓜门名下的,越过两人,朝这边搜索过来。
她慌忙扯下人皮面具,猫着腰钻进花轿,套上新娘嫁衣,抓过盖头,把脸捂得严严实实。
等乞丐们离开,轿夫也起轿了。
轿子颠簸了几下,就把这些天的劳累都给颠出来,她烧没退,直接昏睡过去。
接下来就像做梦似的,脑子晕晕沉沉,脚仿佛踩在云端。
喜娘笑着上前扯她进了平府堂室。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而后被推进一间屋子。
燃烧的蜡烛是大红色。
铺好的床褥被子是暗红色。
墙上贴的喜字是朱红色。
隔着盖头,满眼皆红。
包括那衣袂飘飘的男人,也像是被一朵金红的流云裹挟进来。
不对,她不是要借着新郎和亲友应酬的时候开溜么?
他这么快回房,她要怎么办?
武功尽失,打不过,没有药,也迷不倒。
要么说自己上错花轿,道个歉?
羽轻绾正琢磨办法,那男人就走到她跟前,拿起木杆秤,挑飞她的盖头。
越过飘落的半透明红纱,男人的样貌暴露眼前。
羽轻绾并不喜欢红色,那让她想起花和鲜血,一个艳俗一个惨烈。
但在这男人身上,就漂亮得恰到好处。衬得他面容白皙,眉目如画,一身正气。
好眼熟。
淦。
不是那个押镖的死男人,天下第一快刀么?
她像被泼了盆凉水,烧都差点退了——
换作平时,她肯定把他绑起来,吊房梁上,狠狠抽一顿,抽到他哭着答应掏光腰包,下半辈子做奴隶赔偿她为止。
但现在,她手无缚鸡之力。
要是这男人知道他娘子跟人跑了,死对头冒名顶替,和他拜堂入洞房,会不会一个激动,用最快的刀速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