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尘将秤杆扔到床脚,轻轻唤了声“林小姐”。
羽轻绾眸子一亮。
天助她也!
沈星尘大概是喝高了,看不清人,没认出她不是“林小姐”。
那么哄哄他,等他入睡,就可以逃走了。
沈星尘自然不知道羽轻绾内心的小九九。
他半垂着眸子,蹒跚两步,歪歪斜斜地坐到她旁边。
醉后收敛了平日的锐气,透出些许柔软和慵懒。
脸微微发红,身上带着微醺的甜香,就像初春黑雾林里刚冒出来的桃花,抹了艳色。
手因为练武,骨节略微变形,却颀长白皙,犹如怒放的兰花,猛然从金红色的长袖中伸出,探向她的腰眼。
这或许是天下所有丈夫,都会对妻子做出的亲昵举动。
羽轻绾虽然一直和暗渊盟的糙汉打交道,却从没和他们有过什么亲密接触。
她想向旁边闪躲,忽然忆起林小姐逃婚时笨拙的体态——
那姑娘看起来完全不会武功,不可能做出多敏锐的反应。
于是挺直腰背,眼观鼻鼻观心,把自己当成破庙里被老鼠围剿的菩萨,一动不动。
然而下一瞬,羽轻绾的腰带没被男人解开,倒是腰间和后背的几处大穴被点住。
沈星尘眼里的醉意忽然退却,起身走到屋子西北角的大八仙桌旁。
桌上摆着装着各式糕点、荤素凉菜的青花瓷盘,还有一套银质酒壶、合卺,以及婚礼用的其他杂物。
沈星尘拿起一卷画轴,在她面前哗地抖开。
画中一名胖乎乎的姑娘正凭栏眺望一望无际的雪地。
她裹在一件毛茸茸的白色狐皮袄中,戴了个白闪闪的银镯子。
一只生着鸳鸯眼的白色幼猫懒洋洋地趴在她肩头。
可谓风姿卓越,可惜一张脸——
三角眼。
扫帚眉。
鲶鱼嘴。
画出了逃跑新娘的八分模样,和她却是完全不同。
“姑娘为什么要冒充林小姐与我成婚?”沈星尘像在黑雾林时一样,冷冰冰地盯着她。
羽轻绾气不打一处来。
死男人,长着一张正派的脸,比谁都狡猾。
脑子里迅速滑过数个念头——
路人说新娘子叫“林婉儿。”
沈星尘既然用画像和她做比对,肯定没见过真正的林婉儿。
林婉儿是状元之女,却看上一个油头粉面、贼眉鼠眼的小子,还敢和他私奔……
压根不知前途叵测,依然笑容爽朗,是个正宗小傻瓜。
呵呵,扮聪明难,扮傻,可不是世上最简单的事?
而且羽轻绾、林婉儿,两个名字中有一个同音,叫小名也不容易穿帮。
羽轻绾计上心头,立即羞怯地叫唤:“相公,你弄疼婉儿了。”
沈星尘大约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愣了愣,而后不悦地挑起眉:“姑娘觉得自己和这画有什么共同之处?”
羽轻绾嘿嘿一笑,把“相公”两个字,叫得更甜:“难道婉儿这些天减重颇有成效?相公你过来,仔细瞧瞧,我是不是眼睛大了,嘴巴不凸了,眉毛刮了也不乱长了?”
沈星尘还真朝她走过去,一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压倒在榻上。
床铺上放着的莲子、大枣、花生、桂圆,在绣着金丝的霞帔下咕噜噜散开,硌得她肩背有些难受。
无可挑剔的五官慢慢朝她逼近。
接着手放到她细嫩的脖子上,摁着血管不断收拢。
高挺的鼻梁犹如石雕,从薄唇里说出的话,变得更为冷冽。
“姑娘,你和我有什么仇?我自从做捕头,得罪了不少人,但林小姐是无辜的,你对她做了什么?如实交代。”
好强烈的压迫感。
恰似她扮成道人被他用刀指着脖子的时候。
沈星尘这厮居然能把洞房弄成抓贼现场。
男人真不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