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编
二十五
郭林过来是告诉他一件事，梁大光到省委党校学习了，询问是不是去看望。孔中庸不假思索的说：
“那时必须的。这些年帮我们多大忙，又是你的战友。”
1992年初春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郭林开着黑牌照的“桑塔纳”拉着孔中庸去了省城，到省委党校看望。当时，山东的“孔府家酒”在中央电视新闻联播前报时时插播广告，据说竞标广告费超亿，可以说是令国人咋舌的数额。但酒厂的经理说，每天给电视台开进一辆“桑塔纳”，每天开出一辆“奥迪”。“孔府家酒”一时畅销全国，有说厂门口排队的车辆有出10多里远，当然成为排队订购的高档酒，也成为迎来送往的贵重礼品。孔中庸托人订购了两箱，知道梁大光爱喝酒，就带在车上。
在去省城的路上，郭林一脸正经地说：
“哥，不想开车了，开了几年了，烦了，有机会给我换个工种吧。车队司机够用，有管理人才，换个人负责吧。”
孔中庸回答：
“那你想干啥？下井挖煤你嫌累，矿区管理你又不懂，还不感兴趣。过段时间再说吧。你父亲还好吧。”
郭林也清楚孔中庸的难处，就顺从的点点头：
“也是。我父亲好的很，年纪大了，很少下地了，整天悠悠逛逛。”
说话间，车就开进了省城。梁大光参加的是学习贯彻“南巡谈话”的县级干部培训班，为期三个月。晚上在党校附近一个饭店吃饭，看望梁大光的一个朋友也参加了，梁大光介绍：
“我的发小，和我一年参军的，在广州服役，退伍后在省城办了建筑公司，比不上你孔中庸，也算小老板吧。今天也来看我，一起吃个饭吧。”
小老板嘿嘿笑笑，忙掏出名片，恭恭敬敬的递给几个人。一边说“多关照。”郭林仔细端详名片，对孔中庸说：“哥，你也得印名片了。”孔中庸点点头。
喝着“孔府家酒”，梁大光觉得有面子，很兴奋，不知不觉地说起来：
“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的重要谈话进一步阐明了改革开放的重大意义，阐述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理论基本原则，这对我国的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都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这次学习收获很大，请的都是北京的教授，还有随从一起南巡的人员。尤其对你们两个个体户是个极大的促进。我看，用不了几年，也许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孔中庸还没有看那么远，连忙谦虚，一个劲的说“哪里哪里”。
酒过三巡，几个人的话多了起来。梁大光好像突发奇想，突然说：
“孔中庸，别光搞煤呀，”一指发小，“学学他，也搞搞建筑什么的。”孔中庸迟疑的说：
“没搞过，行吗？”说话时看着县长的发小。
发小忙说：
“现在利润不是很高，商品房每平米才400多元，但用不了多久，一定是个超高利润的行业。再说，我还承接路桥工程，不过，也不多。”
梁大光刹不住话茬：
“今后有的是工程，大禹县已经递交了撤县改区的报告，准备成为泉水市的一个区，建设任务大着呢。”
发小忙端过一杯酒：
“有工程别忘给老弟分点呀。你吃肉，我们喝汤就行。”
梁大光爽快地一饮而尽：
“别急，有工程忘不了你。不过，撤县的事快了也得两三年吧，你们可得保密呀。”
郭林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轻轻捅捅孔中庸：
“干吧，哥，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你打头，我具体干这事。”
“对，郭林能干，老战友了。”梁大光也为郭林说话。
孔中庸喝了一杯酒，说：
“我想想再说吧。”又对县长发小说：
“老弟，真要干， 还得来向你请教学习呀，你可别藏着掖着。”
梁大光喝的有点高了，拍拍发小的肩膀：
“他哪敢啊，人很实诚，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发小也连连点头：“是，是，你们来了，咱们还喝“孔府家酒”。”
夜色朦胧，孔中庸和郭林连夜往回赶。孔中庸还嘱咐郭林：
“喝点酒，小心点开。”
郭林摇摇头，满不在乎：
“没事，老司机了，一定安全到家。就是哥，建筑公司的事当个大事考虑。”
一路上，酒意阑珊的郭林车开的很稳，就是不停地唠叨建筑公司的事。
平时，孔中庸忙于日常管理、下矿井、约见客户等，很少读报，但这次受梁大光学习情绪的感染，回到矿区，孔中庸就找来一张省报，仔细阅读了“南巡谈话”《东方风来满眼春》，越看心情越激动，隐隐约约觉得一个大发展的春天来了。还专门找来关于深圳等地的一些报道，对“时间就是金钱”的口号很认同。从此，也感觉到自己需要学习掌握的东西太多了，也急需集中受受培训。也开始养成了看报的好习惯。
但当务之急还是建筑公司的事，郭林又来催几次了。
一个多月后，孔中庸和郭林又开车来到了省城，在梁大光的热情搭桥下，直接到了他发小的公司，实地学习。
通过实地学习，多方咨询，孔中庸了解到，建筑工程公司，注册登记不复杂，10万注册资金就行，人员1至50人，兼并老矿区后，不缺的就是人，正好可以再分流一部分。农民打工潮虽然还没有蓬勃兴起，但陆续来打工的多了起来，工人也不成问题。好朋友齐元高就来了，孔中庸让他负责老矿的井下挖煤队。齐元高就是能干，处处紧跟孔中庸。今年夏收，孔中庸没顾上回老家，齐元高回去了，还组织了同村的几个人跑去帮助孔复礼干活。回来时，不仅带来了10多个同村的农民工，还带来了孔复礼。
关于建筑技术人员，梁大光一句话解决了难题：
“县建筑公司不知咋搞的，连年亏损，搞不下去了，人员包括技术人员经常闹，堵县政府好几回了。你们太行煤矿还是有吸引力的，只要建筑公司以办起来，正好解决县建筑公司的再就业问题。”
其他手续太行煤矿都可以提供。就是设备需要添置，如建筑模板支撑、脚手架模板支撑、脚手架模板支撑等等，需要筹措大笔资金。县长的发小说：
“资金一时有困难，可以租借，专门有建筑设备的租赁公司。一步一步来吧，谁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在实地学习期间，孔中庸还帮梁大光办了一件大事。梁大光说：
“学习培训太重要了，这次像醍醐灌顶。省委党校办了个本科学历的函授班，省委组织部认可学历，预备报名参加。现在，学历太重要了，大禹新来的县委书记就是教师出身，因为有学历被重用的。我也不能落伍啊。就是学费有点高，三年需要一万元。”
孔中庸出来办事正好带了一万元，想到今后搞建筑更离不开梁大光，就丝毫没有犹豫，替他交上了学费。梁大光一再表示回去就还，但孔中庸知道，那只是一句客气话，也没打算要。
孔中庸心中有底了，梁大光培训回来后不久，太行建筑工程公司正式挂牌成立了。当时就是在矿区办公楼腾出10多个房间，孔中庸兼任了总经理，郭林是具体负责工作的副总经理。当时房地产还没热起来，路桥建设工程也少，建筑工程公司凤毛麟角，特别是个体的公司更少，孔中庸也算“吃了一回螃蟹”，但内心还没报多大希望，主要精力仍然在矿区。
一件大事了结，孔中庸顿时感到轻松许多，又翻起了报纸，突然看到本省的一所著名的大学招考启示：经省教育厅批准，举办企业管理高级培训班，函授为主，每周日集中上课一天。学制两年，考试合格发毕业证书。欢迎有志青年和企业管理人员报名。文末还附有报名电话。孔中庸心动一动，自己不是正需要培训吗？又不耽误工作。打电话一问，就是学费有点高，一年一万。
许崇道听说了，鼓励他：
“一年一万是有点高，不过知识不能用钱来衡量的，你的事业会越做越大，必须补充知识了，这是个好机会。”
孔中庸好有些犹豫不定：
“我一个初中生，学的懂吗？”
许崇道进一步鼓励：
“就是啊，初中生更应该补上这一课了。写小说的高玉宝，听说过吧，你们初中语文课本就有他的《半夜鸡叫》，文盲，不认字，写作时经常不认识的字就画符号，不成名作家了。努力学，完全可以的。”
孔中庸沉思还喜欢到胡美琴的墓前，这次孔复礼陪着一起去了，哀叹“一个好媳妇怎么说没就没了。”父子俩说起了知心话。孔中庸说：
“爹，年纪越来越大了，家里承包的地转包吧，你和姨来和我一起住吧。”
孔复礼说：
“好是好，就是你奶奶人老恋家，死活不愿意出来，在家得有人照顾，这次你姨没来，就是不放心你奶奶。你才40多岁，还是为自己的婚事多操操心吧。人死不能复生，美琴再好，已经过去了。”孔中庸知道，父亲这次来，主要为这事。但他依然深深沉侵在和胡美琴过去的点点滴滴，远远没有走出来。有时也想起梁大光的话，可能自己也不适合结婚，就暂时没有再婚的想法。便岔开这个话题，说起了准备报高级培训班的事，孔复礼极力赞成，说：
“去吧。我就是在那里读高中。戊戌变法，新学兴起，那是全省，也可以说中原地区第一家新学堂，今天已经改成大学了。我读高中时，就住在东三斋。”
9月初开学，孔中庸第一次走进了绿草如茵的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