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
锲而不舍2024-08-02 21:252,250

  三

  1972年的中秋节,孔中庸背起简单的行李,灰溜溜地代替父亲去了三百里外煤田的专业队。

  孔中庸是被“劝说”,也可以说被逼去的,因为他犯了“大逆不道”的错——和一个姑娘睡觉被抓了个现行。

  姑娘名叫李谷红,小名叫“二妞”,是孔中庸的初中同学。二妞是卫南坡西面不到2里地的前营村的,比孔中庸小一岁,上学也比较晚。按她的父亲“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迟迟不让她上学。村里来了县里的土改工作队,队长是位一脸正气的女同志,了解了情况后,找到二妞的父亲,讲了一番男女平等的大道理,并说:“你不是一直申诉自己算不上富农,顶多是中农吗?工作组也调查了,富农确实有点牵强,如果让二妞上学,我们反映你的情况,可能把你改为中农。”二妞父亲解放初犯糊渎多买了几亩地,因为一个富农几年抬不起头,一直申诉,一听有这实惠,立马松口,送二妞到了村办的小学。初中是附近几个村联办的,就和孔中庸成了同学。

  孔中庸入学后,批斗会虽然不用参加了,但并不为同学、老师喜欢,小孩们玩耍都不叫他。三年级时,一次偶尔和一个同学抬了几句嘴,老师不问缘由,就在全班狠狠地批评了他。并讽刺“你永远也翻不了案。”放学路上哭了一路,回家对奶奶学了,奶奶无可奈何的“嗨”了一声。所以,孔中庸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成天几乎不说一句话,只把精力默默地放在书本上。每年寒假前都考试,成绩在村里公布,用大红纸贴在墙上,孔中庸都是名列前茅,多数情况是第一名。但当时在打到“臭老九”,知识不管什么用,人们看过排名后就哈哈一笑,议论一番,不当回事。

  初中和二妞同桌,可能年龄在班里都大,又都受过批斗、歧视,二人心理上比较接近,但就没有说过几句话。孔中庸记得,前营村种瓜,靠近学校就有一片二妞所在生产队的瓜田,瓜田里有座小屋,屋里有张破败的小木床,看瓜人住的,平时没人住。初中二年级夏天,二妞不知那里弄来的一个甜瓜,用手绢包着偷偷塞给孔中庸,神秘地小声说:“瓜田里刚摘的,吃吧。”孔中庸记得那时他们在学校唯一的一次“亲密”接触。

  那时小学五年,初中两年,两人没有多的交流机会,更不会有感情的发展。上大学要推荐,政治身份是首要条件,孔中庸明白自己肯定没有机会,就没打算读高中。二妞的父亲本来就不愿女孩子读书,二妞也不上高中了。二人熟悉起来是在毕业后。那时附近几个村冬闲联合组织文艺演出队,两人都参加了,当然主要演一些正面宣传的现代戏,有一段时间排演了《红灯记》、《沙家浜》等样板戏。本来孔中庸是没有机会参演的,但优异的学习成绩给人的印象深刻,又年轻,长得高高大大,结结实实,文艺队也需要人来饰演反面角色,就被要求参加,自然多演出一些反面角色,如凶恶的“日本军官”、投机倒把的“小货郎”等。但孔中庸属于“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把参加文艺队当做了好好表现的机会,努力努力再努力,竟和二妞成了文艺队的“台柱子”。眉来眼去的次数多了,二人自然有了初恋的感觉,但那时农村特封建、保守,二人心里有,嘴上没有吐露过半句。

  1972年的夏收秋种结束,文艺队在卫南坡上演新排的《沙家浜》,孔中庸饰演的“刁德一”,二妞饰演的“阿庆嫂”。不知怎么,那晚二人的状态出奇的好。

  “刁德一”:

  “新四军久在沙家浜,这棵大树有阴凉。你与他们常来往,想必是安排照应更周详。”

  “阿庆嫂”:

  “垒起七星灶,茶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人一走,茶就凉,说什么周详不周详。”

  台下迎来阵阵的掌声。

  演出结束已经晚上10点多钟,观众都走了,二妞本来可以和本村来的人一起回去,因为卸妆,没来得及。孔中庸听到远处传来了打雷声,就主动提出送二妞回去。二妞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二人步行出了村子。走到半道,小雨淅淅沥沥地下来了,二妞指着瓜田的小屋,说:

  “我们避避雨吧,夏天的雨一会儿就完。”

  二人跑进了小屋,情不自禁地倒在了一起——

  欲仙欲死的二人没有料到,小屋的门突然开了,进来几名大汉,猛地把孔中庸拽下来,把衣服胡乱地扔到二妞身上,大喊“不要脸”、“熊货”、“孬种”等,几只脚胡乱地踢打着,裸体的孔中庸的鼻子流出了鲜红的血。原来,前营村几名寻二妞的人抄近路路过瓜田的小屋,听到小床的“吱吱”声,闯进来发现了这不堪的一幕。

  这种事情发生在今天也不是荣誉的事,何况几十年前。二妞的父母一个多月都没出门见人,托人说媒,把二妞嫁给了百里外的黄河滩区农村,属于山东省。出嫁那天,二妞哭哭啼啼的,父亲还狠狠地说:“我只当没有你这个闺女,走了一辈子别再回来。唉,丢八辈子人啊。”

  孔中庸的事就更复杂了。郭森托人把孔复礼从煤田的专业队叫了回来,二人嘀咕了半天,郭森找到孔中庸:

  “孩啊,不是叔说你,三里五庄的,咋能干出那事呢,还咋在村里呆呀。我和你爹商量了半天,你替你爹去煤田的专业队吧,就是苦点,公分也不少拿。明天就是中秋节,过了节就走吧。”

  “叔,不,我明天就走!”孔中庸决绝地站起来,义无反顾地说。

  孔中庸20多了,县城都没去过,就去过几次乡里,基本常年就呆在卫南坡。卫南坡的一草一木都熟念于心。那块地肥,那块地瘦,那块地边上有几颗杨树、柳树等清清楚楚;那家的媳妇孝顺,娘家哪村的都一清二白。上学的几年,老师、同学大都不理他,他也孤身自傲,显得很不合群。但他时时“痛恨”这个让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卫南坡,老想着走出这一小块天地,想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吃啥,穿啥,干啥,北京、上海在哪里?但他的外面的世界只有父亲回家说的那个煤田,那座大山,那座离煤田不远的小县城。那座县城父亲连名字都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有,就是没有去过。

  而孔中庸却有机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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