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搬迁仪式搞得很隆重。新村处处彩旗飘飘,锣鼓喧天,还特别邀请了泉水市豫剧团唱了三天大戏,黑包公一段“吃饭还是家常饭,穿衣还是粗布衣,知冷知热结发妻”迎来一片叫好声。搬迁仪式上,鞭炮齐鸣,市委书记、市长等领导悉数参加,一位副省长代表省政府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贺词。梁大光、孔中庸等拆迁队队员也全部被请上主席台,梁大光亲自主持。他这两年工作确实没少干,下村入户,耐心解释,总体协调等等工作不胜枚举,星期日几乎没有休息过。孔中庸发现,才40多岁的梁大光鬓角已经添了几根白发。但他也有回报,升任了常务副县长,进入了县委常委。
在欢腾的搬迁仪式上,孔中庸的眉头一直紧缩,他明白,艰巨的建设任务就要来了。
· 好在在过去两年动员拆迁的同时,已经做了不少前期建设的准备工作。总体设计、储量证明、项目立项等手续基本齐备。孔中庸算算,不下40个文件,跑了煤矿建设、资源管理、安全监察等10多个政府部门,有时还需要跑省进京审批。必不可少的.劳保用品,如全棉工装,手套,安全帽,防水胶靴,矿灯,个人急救器,巷道路标,井下电子信号牌等。安全工具类,如风镐,电钻,液压钻机,电工工具等。.安全监控系统类,如瓦斯监控,视频监控,人员监控,产量监控,皮带集控,水泵、风扇等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大致备齐。还通过梁大光从外地租借了大型坑道掘进机。好在许崇道非常支持,选调精干的技术人员参战,加上老楚等经验的续聘人员的努力,这些众多的手续没用孔中庸操太大的心。具体操作,他还比较陌生,只是对井下情况比较熟悉。
孔中庸最关心的就是建设资金问题,也是建设中与到的的最困难的问题
许崇道帮不上忙了,矿上矿井出煤量越来越少了,紧紧巴巴的,职工已经怨声载道,决然筹集不了庞大的建设资金了。关键时候,梁大光还是帮了大忙。他协调分管的县农业银行上报省、市行审批贷款1000万的资金。许崇道清楚,用钱的地方很多,就请求加大贷款额度。梁大光一瞪眼:“这么大的贷款额度在全市都是第一例,我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孔中庸明白,当时贷款额度一般都小,支持农户的有的就是几百元,梁大光确实力所能及了,心里还是充满了感激。经许崇道同意,特意请他和夫人到当时最高档的泉水政府招待所吃了顿饭,送了一台价值几百元的12寸黑白电视机。梁大光推辞一番,还是乐呵呵的接受了:“许矿长、孔队长,有空到家里看《霍元甲》,哈哈。”孔中庸记得,那时他 第一次给梁大光“行贿”,送过后,孔中庸心里踏实多了。
新开的矿井预计、申报的是60万吨的规模,差不多要500多万的建设资金,瓦斯监控、人员定位系统就花费180万左右,紧急避险系统按照国家标准建设,要200多万,其他的大概150万左右就够了。但增添设备等费用加起来,1000万并不宽松。好在孔中庸带人去山西等地的煤矿实地学习,许多设备还不算太精密,价格不算太高。“走一步说一步吧。”孔中庸想。当时央视有个丰田车的广告“有路必有丰田车”。孔中庸时常借广告词给自己打气,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车。
但孔中庸毕竟在煤矿干了10多年了,也有自己的思路,比如挖煤,孔中庸就准备在收入上拉开档次。当时农村土地承包方兴未艾,如火如荼,农民自愿出来挖煤的意愿不大,也不能再给各地政府发通知强行组织了,但四个村拆迁后还是有人愿到煤矿工作的,煤矿事前也许诺优先安排。牛解放就第一个找到孔中庸报名:
“哥,我想跟着你干。”
孔中庸当然欢迎:
“行,老弟,哥相信你的为人。你也有挖煤的经验, 当队长,但这次方法得改改,你去组织人,还分三班,但报酬按每班的出煤量计算。”
牛解放很爽快:
“这法好,多劳多得。”
不到一个月,牛解放就在四个村召集了近百人,孔中庸盘算,新矿井扩大了,原来的矿长只有几里,最多不到20里,而新矿井就增长了一倍,可以容纳30到50人同时作业。按30人一个班计算,牛解放召集的人也足够三个班了。后来的实践证明,“大锅饭”不吃香了,多劳多得很有成效,收入从20到50元不等。当时就是一笔大收入,吸引了更多的人干,太行煤矿新招的不少年轻人也有不少主动投入井下。加上更新的安全、升降等新设备,煤层也浅,坑道深度也大大缩短,只有不到20米,井下工作环境也好多了。一段时间,孔中庸还想使用采掘机,提高产量,但设备太贵,没钱更新,加上挖煤工人要吃饭,不能不用,就缓了下来,但随着经营行业扩大到建筑、桥梁、旅游、服务等,人员分流,最后,孔中庸还是尽可能的实现了机械化采煤。
再比如,增加了出煤的程序,提高了出煤的质量。特别是购买了新型的洗煤机,细化了洗煤的程序。常用炼焦煤根据工艺性质,以及产地等条件分为很多种类:如无烟煤、贫煤、贫瘦煤、瘦煤、焦煤、褐煤等10多种。孔中庸也分不太清楚,具体有技术人员把关。只知道新开煤矿的煤的灰分、硫份、水分等指标使新采煤的用途更广。原来的煤一般供电厂发电等,而新煤矿的煤在煤化、水泥制造等各各方面都能使用,价格高,一吨煤有时接近了200元。当然要求也高。
工期有条不紊地推进,根据专家考察,规划,孔中庸的新煤矿决定新开三个矿井,一个大的,两个小的,但最缺的还是资金。孔中庸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边施工边运营,两年后,第一口矿井经过验收,顺利投入了生产。那天,孔中庸高兴地第一次开怀畅饮,喝的醉马三枪,有人搀扶着回到矿区的小屋睡下,梦里还笑醒了好几次。既能早见效,又积累了一定的资金。接着,开挖第二口矿井。
第一次100万的承包费用孔中庸一次就交清了。新矿人员,特别是管理和技术人员绝大多数是老矿的,但工资按劳所得,有高有底,总体上已经超过了老矿区,积极性有了很大的提高。许崇道也支持孔中庸的逐项改革,有些也想在老矿区实行,但就是阻力太大,没能成功。矿上许多人都认为孔中庸发财了,但也有不少人嗤之以鼻:“就是个个体户,没啥了不起。”当时,个体户还备受歧视,但孔中庸清楚:
“我不是个体户,还戴着太行煤矿这个红帽子。”
第二口矿井开挖了,但第三口矿井的建设资金还遥遥无期,分文没有着落。无奈之下,孔中庸又找了梁大光。梁大光这回一推二净:
“老弟,几万的贷款还可以协调,建矿井不是小数目,老哥我确实无能为力了。”
此时,鲁山兄弟钻了空子,插了一杠,承包了第三口矿井的开发。
鲁山兄弟两个改革开放后,就干起了个体运输,逐渐购买了20多辆大小车辆,跑遍了大半个中国,不仅运煤,还运输各种货物等,成了最先富起来的人。孔中庸记得那块大饼卷大葱的情谊,和鲁山成了好朋友。鲁山兄弟还来太行拉煤,孔中庸见了就请客吃饭,和兄弟两人互吐衷肠。孔中庸经常说:
“都说煤是黑黄金,可你们没干,赚的钱多不容易。”但看的出来,鲁山兄弟还是羡慕孔中庸的承包的煤矿,毕竟不用东奔西跑。
鲁山一次受邀在脊骨店吃饭时感叹:
“我们更不容易,刚从新疆拉棉花过来,几千里路,我们兄弟轮换开车,来回半个月,有一段沙漠,走半天就不见一个活的,连棵树都不见。”
在人们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中,鲁山苦笑:“你们没受过我们兄弟遭的罪,黑天半夜,刮风下雨,驴一样卖命。”
在交谈中,孔中庸发现,鲁山经常口若悬河,可他弟弟鲁岭经常哑口无言,一旦说几句,总带有冷冷的口气。
兄弟俩要介入的时候,许崇道和孔中庸都不同意,孔中庸甚至激愤地对梁大光说:
“拆迁协调我们难死了,做了多少工作,凭什么让别人捡现成的。”
梁大光开始也不同意,后来态度有了转变:
“算了吧,一是兄弟俩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那位搬迁仪式上致辞的副省长,领导打招呼了,能硬顶着吗?二是,这两人这几年跑精了,不知通过什么人,通过贷款能弄到建设资金。总不能让拆迁后的地块荒太长时间吧。你们第一口矿井就建设了两年多,第二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建成投产。再说,人家也考虑到了我们拆迁动员、协调的艰难,除给矿上交承包费,还提出第一年给县里管理费50万元,以后逐年增加。”
兄弟俩承诺上交太行煤矿承包费,优先安排四个拆迁村的村民,还答应优先安排老矿的下岗职工。许崇道慢慢就松口了。职工下岗已经弄的他绞尽脑汁,寝食难安。事已至此,孔中庸明白,主要是没钱所致,也只好退让,后来经常想起了迟志强的囚歌《钞票》,长叹一声:
“钱哪,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