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
锲而不舍2024-09-03 21:253,533

  三十五

  孔中庸办完奶奶的丧事回来,已经进入11月份了,那天,突然刮起了寒风,整个天空变得阴瑟瑟的,像要下雨。安置好父亲和聂秀花,孔中庸本想躺下,好好地休息一下,近一个月的丧期太累了。忽然,旅游公司的一位副总打来电话:“余总的母亲病危,我们几个人要赶着去医院,您去吗?”孔中庸记着这件事,本想明后天找个时间去,一听这个电话,马上说:“去,去,你们别管我了,我叫司机带我去。”

  还是原大禹县的那家医院,不过已经更名为泉水市第二医院,和一家美国的教会联系上了。本来就是教会医院,教会投资,正在大扩大建。在医院的大门口,神色憔悴的余慧迎了出来。孔中庸辟头就问:

  “余经理,你不是说父母双亡吗?”余慧有点尴尬的解释:“我们老家不是穷吗?上大学时为了拿到救济金,征得母亲同意后,就报了父母双亡。”对这一点,经历过贫困的孔中庸十分理解,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如果不是父亲在太行挖过煤,他进矿时也想报父母双亡呢。至少可以博取同情。孔中庸似乎随意地又问:“你母亲叫什么名字?”余慧轻轻吐出三个字:“李谷红。”

  这三个字,像一声炸雷在孔中庸脑海里爆响,这不是二妞的名字嘛?孔中庸马上又问了一句:

  “你姥姥家是哪里的?”

  余慧说:“也是你们豫北农村的。但妈妈们从来没带我和弟弟回去过。”

  孔中庸似乎预感到什么,撇开余慧,急速地朝病房跑去。余慧也一脸疑惑的跟着跑起来。

  果然是二妞!患的是肺癌,转到泉水治疗一个多月了,已经倒了弥留之际,脸色憔悴、蜡黄,说不出话来,不停地喘着粗气。好像就等着谁,要完成一件大事,挣扎着不忍离去。

  孔中庸泪流满面,勉强叫了一声“二妞”就梗咽了。二妞似乎放心地吐出一口长气,指指身边的一个小伙子,指指枕头,又吃力地把孔中庸和余慧的手拉在一起。孔中庸感到,二妞的手凉飕飕的。几分钟后,二妞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安详地闭上了眼镜。

  此时,空中真的响起了隆隆的雷声,一场瓢泼大雨接踵而至。

  枕头下,是一封二妞写给孔中庸的信,字迹歪歪扭扭的,估计是病重后写的。信就是一张病例纸,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余慧是你的女儿,余贤就当儿子养着吧。二妞。但纸上特别写有几个大字“交孔中庸”。

  孔中庸欲哭无泪,想起那个美妙夜晚,想起那个简陋的瓜棚小屋,没想到相隔二十年多年,再相见却一句话没说就天人永隔了。

  余慧和余贤说,老家爷爷奶奶和父亲都没有了,家里没人了,孔中庸就又在陵园为二妞买了一块墓地,修整的和胡美琴的几乎一模一样。从此,夜深人静的时候,孔中庸来到胡美琴的墓地,也就到二妞的墓地,摆上同样的鲜花,无语诉说着烦恼,无语诉说着思念。孔中庸感到,虽然决定今生不再结婚,但有这两段短暂而美好的爱情,此生足矣。何况,老天不辜负他,让他忽然之间有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虽然余贤不是亲生的,但孔中庸把对二妞的感情全部倾注到余贤身上,真正地视如己出。

  从自己听说和余慧姐弟的诉说中,孔中庸逐渐理出了二妞出嫁和出嫁后的脉络。当然,有些也是余慧姐弟听说的。可是,应该都是真相。

  1972年的“那事”出了以后,二妞“破鞋”的大名算是背上了,羞得父母好长时间不敢出门,托一个远房亲戚在几十公里外的张河说了媒,对方是一个姓余的人,家里穷的在全村挂上了号。当时卫南坡一带嫁娶一般就是三里五庄,但二妞为了避嫌,还是答应了。一个多月后,就火速地出嫁了。出嫁时哭哭啼啼的,狠心的父亲还咬牙切齿:“走吧,越远越好,一辈子别回来。”老母亲还是心软,哭啼啼的送出老远。

  二妞就是基本没回来,一是路途远,二是不好意思。余慧说:“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走姥姥家。看到别的小朋友欢天喜地的走姥姥家,我和弟弟多次缠着妈妈。妈妈总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有一次差点打我们一顿。闹的次数多了,妈妈就说姥姥姥爷早就死了。”其实二妞回来过一次,就是父母死后一年多,得知情况后回来了,在父母坟前烧了一大叠黄纸,握着脚脖子痛哭了一回,就悄无声息地回去了,对丈夫和孩子也没说。

  二妞嫁到张河不到半年,就生了余慧。丈夫和村里人当然不是傻子,明白余慧是二妞和别人的孩子,至于父亲是谁,只有二妞清楚。余慧回忆:“小时候和村里孩子吵嘴,人家总骂她带肚娃。弟弟还经常为此和别的孩子打架。”

  丈夫因此讨厌二妞,经常吵架,还打过二妞,直到两年后有了余贤,夫妻关系才开始缓和。但没有几年,丈夫就一命归天了。余贤说:“我上小学的那年,穷的实在不行了,连窝窝头都吃不饱,父亲就到附近的国营农场帮工,参加房屋建设,没料到被一场倒塌事故要了命。”

  二妞嚎天动地地哭着送别了丈夫,30多岁的年龄本可以再嫁。二妞本就长得有模有样,30多岁更有成熟气质,连婆婆都私下里劝她“再走一家”,但她考虑两个孩子不被歧视,决心不走了,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个老人艰难度日。生产队的时候还好点,队里当“五保户”看待,每月给点补助,勉强能生活下去。承包土地了,二妞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重活、脏活、累活,40多岁就满头白发。婆婆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口中还说“好孩子,好媳妇。”

  好在余慧姐弟很争气,在学校成绩都很突出。但家里穷的叮当响,承包土地后又缺乏劳力,实在供不起两个学生。余贤初中没毕业就退了学,干了两年农活,就在村里第一个出去打工,在酒店端过盘子,在工地搬过砖头等。余慧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但除能吃饱饭,还是家徒四壁,没办法,就隐瞒了真实情况,争取到了救济金。但到太行集团后,在孔中庸面前有两次就差点说漏了嘴。余慧说:“是母亲主动让我这么说的,还找村支部开的证明。”

  孔中庸分析,几年前,二妞就应该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情况,就是不知道亲身父亲是谁。余慧回忆:“进入集团打工的第一年回去过春节,就给母亲看了一张孔中庸和财务部的集体合影,母亲点着您的头像,吃惊的问,这是谁?后来就始终没再问一句,说一句,就是有时候默默地拿着照片仔细端详着。”但她始终没有来找孔中庸,也没想任何人吐露真相。孔中庸猜想二妞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影响他的发展,或者已经心如死灰,不想再唤醒过去。其实,最近几年,孔中庸已在卫南坡一带,甚至全县已经名声大振,只要二妞想知道还是很容易的。多年不找不问,一定是想彻底忘掉过去的一切,看了这张照片仍然沉默就顺理成章了。但恰好证明他对过去的怀念,对孔中庸的铭心刻骨的真感情。正如民国的作家张爱玲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庆幸的是,上次的“麻烦”反倒给孔中庸提供了另一条发展进步的途径。如果没有那次麻烦,孔中庸现在可能还在老家抡䦆头呢。

  半年前,二妞突然病了,初步检查是“肺癌”。二妞当然明白这是绝症,知道自己的生命就要到终点站了,死活不让再治疗,拼命要回家,医生极力劝阻,二妞大声说:“这病治不治都是死,治了还得败家。”回到家,她对女儿、儿子都没讲真话。余贤说:“母亲只说是小毛病,累的,歇歇就好了。”一个多月前,疼的实在受不了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呻吟,余慧姐弟才把她接到泉水治疗。

  关于那张只有一句话的纸片,余慧说:“妈妈可能没有料到您一定会来,就瞒着我们姐弟写的。还特地写了您的名字。我们也是最后一刻,才明白了一切。”

  走了二妞,来了女儿、儿子,孔中庸悲愤之余不能不有庆幸,甚至对二妞更加感激。孔复礼俩口子也高兴,主动安排、布置卧室,让姐弟两人舒舒服服住进来,还顾了保姆,重点为一家人提供可口的饭菜。余贤倒基本回家住,“爷爷、奶奶、爸爸”叫的很顺口,实实在在把这里当成了家。余慧搞开发很忙,有时回来晚了就住在了自己的那套小套房里。但吃饭回来就和孔复礼几人一起吃。但让孔复礼父子高兴的是,总算有了天伦之乐的团聚局面,五口人凑在一起吃饭,谈天说地,也有了欢声笑语。这也是孔家从爷爷被吊死后没有出现过的场面。1999年的春节,五口人一起回卫南坡过节,村里人羡慕不已,有人叹:“老孔家的风水又回来了。”

   孔中庸看余贤踏实能干,特别是多年打工的闯荡,让他善于协调各种关系,就让他协助余慧搞开发,省去了一个女同志经常抛头露面迎来的闲言碎语。这也是孔中庸对女儿的一种关照。几个月后,余贤还被提拔为副总经理。

  余慧不知什么原因,叫“爷爷、奶奶”比较早,就是没有叫过“爸爸”,但也不再叫“董事长”了。在血缘关系上,余慧比余贤更应该叫自己“爸爸。”孔中庸想,可能这个称呼对余慧来说,隔膜的太久远了,和自己在集团的上下级关系又那么明确,不好意思改口。但心里也无所谓,想想就是一个称呼,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爸爸”。在集团,孔中庸从前和现在,都是把余慧当成了女儿。

  对孔中庸的父女情谊,包括各种关照,余慧心知肚明,虽然嘴上不叫“爸爸”,但心里还是十分感激的,所以,工作特别卖力、出色。但同时好像有一种抓紧完成工作,另谋别的出路的意味。孔中庸也感觉到了,经常提醒女儿“开发要循序渐进”。

  但旅游开发还是高质量、高速度的进行着,1999年的“五一”节前,太行旅游公司正式挂牌,钟乳石项目正式对外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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