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2004年年底，孔中庸在电视上看到，徐总站在全省优秀企业表彰大会的舞台上，喜笑颜开的从省长手里接过表彰的匾额。看报道，徐总的煤化公司上交税额名列全省企业第一位，超过了10亿元。在今天，这个数字不算什么，而在当时，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不久，就传出徐总可能出任副省长的传言。孔中庸觉得自己的集团膨胀、发展的够快了，但此时真心感觉到了“一山还有一山高”。
但孔中庸的太行集团税收也第一次突破了亿元大关，在当时的泉水市也名列前茅，作为民营企业，更是排在首位。学习省里的做法，泉水市也召开了表彰大会，会上，市政府发文，奖励太行集团等三个企业各一辆价值50万元的“奥迪A6”轿车。
文是市政府发的，钱是由禹王区政府出的，因为太行集团的税收大部分交给了禹王区。因为税收，市里和区里还争夺过太行集团的注册和登记，但孔中庸觉得，最早就是在大禹县注册登记的，县领导和各部门都帮了很大忙，“吃水不忘挖井人”，不能做让人瞧不起的事，所以，一直没有变更。但市里和区里的争夺，各自出台优惠政策，也让太行集团受惠不少。再有合理避税，要不，太行集团的税收早就应该过亿了。
虽然国地税分家，地方留下的税收份额减少，但禹王区还是有很大的实惠。可以说，太行集团已经成为禹王区的财政支柱。梁大光就很高兴：“奖，一定要落实市里的文件精神。全市最大的民营企业就在我区，这是多大的荣誉啊，对我们进一步发展和招商无疑是巨大的推进。”孔中庸心理清楚，对梁大光个人也赢得“盆满钵满”。因为禹王区发展政绩突出，特别是新区建设突飞猛进，梁大光也高升了，即将被提拨市委常委。为升官，梁大光一暗示，孔中庸就掏了100万，远超轿车的钱。2005年初公示，梁大光竟直接就任市委副书记，成了全市名副其实逇“三把手”。因为还兼任禹王区的书记，梁大光更加一手遮天了。
对轿车等高档享受，孔中庸还是农家子弟的作派，保持勤俭的作风，至少不刻意追求。不像有些人，一有钱就“作”，换车换房换老婆。太行建筑公司已经开发了几个别墅区，多次要孔中庸搬到别墅去，但孔中庸一直没动，还是200多平米的商品房。对轿车，若不是很多人以企业形象为理由，他觉得有个代步工具就行。对海鲜、鲍鱼等名酒佳肴，孔中庸除了业务接待中安排，自己吃饭就以素食为主，比如吃黄瓜，就吃黄瓜皮，因为他血压、血脂、血糖“三高”，按医生嘱咐，就该远离大鱼大肉。
对梁大光，孔中庸的心情其实很复杂，特别是余慧“协调”工程，孔中庸和余慧父女相认后，多次想很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虽然不是自己提议的，余慧又主动同意，但自己也没有刻意阻拦。但余慧很聪明，对这件事只字不提，梁大光也是一言不发，可能是免得尴尬。有时，孔中庸就希望梁大光“进去”，好一刷耻辱。但作为区里的主要领导，一直不遗余力地扶植太行集团发展、壮大，孔中庸又离不开。多年的密切交往，两人已经“水乳交融”，孔中庸又怕梁大光出事，失去这个最大的靠山，让自己的“投入”化为云烟，所以还是虚以委蛇。
2005年新年元旦的钟声刚过，徐总打来电话，要孔中庸和许一蒙到总公司开董事会。
孔中庸和许一蒙提前就到了。孔中庸原想徐总说不定也像梁大光出乎意料的“高升”，但徐总一见面想和孔中庸单独交底：
“老弟，我当市长了，副省长也努力过，那得中央批，难度太大，省里同意以后再推荐。这一从政，董事长就不能再干了，准备让我儿子接替。儿子跟我在公司干了几年了，有经验了，但毕竟年轻，还得你老弟多关照。这几年合资公司办的很不错，也是去年省里表彰的根据之一。”
孔中庸连忙谦虚：
“哪里，哪里。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扶植少爷。您放心。”
孔中庸这也是真心话，不完全是谦虚。毕竟对煤化项目，他是外行，除了每年参加几次董事会，大面问问，具体业务都是许一蒙在管，大政方针都是总公司最后拍板。但也可能是这样管理，合资公司才发展的一日千里。令孔中庸自豪的是，许一蒙等专家毕竟是自己挖来的。每年的分红还是一分不少，所以孔中庸和许一蒙之间并不是无话不谈的密友，毕竟两人的文化程度相差太远，况且，徐总是董事长，一把手，许一蒙作为总经理，很多事总要直接和董事长联系。在业务外的事情上，比如婚外恋，孔中庸虽然最后没有阻止，但还是不赞成的。尽管这样，对许一蒙等专家组的能力，孔中庸还是非常认可的。
所以，徐总准备给许一蒙等专家组涨薪水时，孔中庸一口就答应了。只是问：“涨多少？”徐总还是很大气：“翻倍，涨一百万。能留住人才是主要的。”孔中庸从侧面也听说了，山西等地有煤老板来挖过许一蒙等人。徐总还专门打电话问过此事，所以 加薪的提议应该是考虑很久的。
可能是平衡孔中庸，徐总提出：
“当市长了，我的“劳斯莱斯”就大大超标了，不能坐了，给你吧。”
孔中庸连忙摆手：
“徐总，市里刚奖励一辆新车。再说，那么高的品牌，给少爷吧。”
徐总说：“总公司就两辆，我和儿子各一辆，他有。”
劳斯莱斯汽车，世界十大名牌之一，徐总的不是新的，也价值几百万，一向节俭的孔中庸一再表示不敢要，也不敢坐。徐总沉默了一会儿，说：
“这样吧，就把车调配给合资分公司，还由你使用。我给许一蒙说清楚。“奥迪A6”有什么好，几年前我都不坐了。你把它给合资分公司吧。”
争来争去，孔中庸见徐总意见已决，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的董事会，顺利通过了各项决议，孔中庸第一个表态，坚决支持新董事长。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新董事长才30多岁，也不含糊，一上任就决定扩大合资分公司的规模，增加新产品，拍板总公司增加投资一千万。孔中庸为表示支持，当即表示，太行集团也增加投资一千万。
7月暑假到了，孔中庸坐着劳斯莱斯亲自到北京机场接余慧母子。这么高档的车，在名车云集的首都机场也出类拔萃。见过世面的余慧不禁“哇”了一声。孔豫鲁会叫“爷爷”了，高兴地孔中庸抱了一路，亲个不停。
两个月的暑假，孔中庸一家人享尽了天伦之乐。孔复礼第一次见孔豫鲁，抱着激动地都哭了：“嗨，要是我母亲见到，该多高兴啊。”小孩子汉语说的还比较熟练。余慧说：“在家里，我就教他说汉语。”
孔中庸高兴之余，有一点遗憾：余慧还是单身！一天晚饭后，孔中庸主动说起了这个话题：
“余贤都结婚了，闺女，还没有合适的人吗？”
余慧知道回避不了这个话题，说的很干脆：
“爸爸，对感情的事，我已经几经沉浮了，追求过，爱过，抛弃过，甚至破罐子破摔过，个中滋味尝遍了。我再没有勇气去尝试了，觉得一个人生活，挺好。”
孔中庸说：
“不累吗？带个孩子。不如回来吧，家里人可以帮助带孩子。”
余慧忽然有些伤感：
“爸，我想离开这里，忘掉这里。”
孔中庸理解孩子的想法，电视上正播送新闻，有梁大光的镜头，余慧厌恶地扭过脸。孔中庸赶紧换频道。
最后商议的结果，余慧也妥协了，答应把孔豫鲁留下。余慧说：
“明年该上幼儿园了。我想让他从小就接受我们中国的教育和文化，将来在中国创业。”
孔中庸当然高兴了，说明余慧说不定有一天也会回来，至少会经常回来看儿子。
送走余慧，孔中庸就来到老家县城，住了将近两个月之久，直到2006年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才回到集团，处理积累了一大堆的事物。他这次回家的主要任务就是两个字——要账。
自从郭林离开后，孔中庸对建筑工程管的详细多了，特别是对老家县城的东扩工程。鲜明的感觉到有两难：一是承揽工程难。当时招标还不规范，看到工程的巨额利润，各地纷纷成立了大大小小的建筑公司，所以，每个工程项目都经过一番“厮杀”。但老家的项目有张若等领导“罩”着，承揽起来还不是那么费力。二是工程回款难。不说难于上青天，也八九不离十。有关部门和领导往往承诺时“拍胸脯”，但兑现困难重重。再说，很多项目建设资金开始都有施工方垫资。太行承揽的一期工程的个别项目，县里还没有结清。但原定的三期项目大都还在施工中。这也正常，由于资金等各方面的原因，工期滞后就像当时火车晚点一样司空见惯。而且质量不能保证。当时一位国家领导人批评豆腐渣工程是“王八蛋”工程，孔中庸心想，看看汇款又难又慢，有时还不按原承诺的对象，偷工减料就事所难免。但孔中庸还是注意质量问题的，但东扩有些公司修的路，没有几年就开裂了。
张若也难，一见孔中庸，就明白来的目的，热情招待之余，大吐苦水：
“不瞒你说，这几年，我的大部分精力都在东扩上。几十亿元的开发资金靠县里财政，门都没有。我求爷爷，告奶奶，恨不得住到北京、省城，国家和省计划、财政等部门把大门的老头都认识我了，一见就热情地打招呼：小张又来了。说实在的，我这县委书记，在这里还算个官，拿到外面，特别到北京，孙子都算不上。你不知道吧，天安门广场的派出所就是正县级。到财政等实权部门，一个小科员见我就像打发要饭花子。有一次，我好心好意请吃饭，人家说，没空，还有两个常务副市长等着请客呢。就这，开发资金开差得远呐。但再难，董事长来了，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张若最后还摆出仁义的面孔。
孔中庸清楚，张若难是难，这几年也大获“丰收”，光自己，送的现金就不下200万，所以，要账的效果还是不错的，但孔中庸有时心里暗骂：“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孔中庸也“拜访”了大大小小的官，特别是县建设局的张局长。张局长才30多岁，对东扩具体操作，从项目涉及、招标等到验收等，一一把关，是张若最器重的科级干部之一，据说很快要提拔副县长。所以廉洁自律自我要求很高，对孔中庸送上门的“好意”断然拒绝。但说早就知道孔董事长的大名了。
孔中庸多方打听，张局长对卫南坡很有感情。前几年，当副局长到卫南坡住过队，孔中庸只有春节才回去住几天，不认识张副局长。张副局长大学毕业，思想先进，驻村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强精神文明建设，提倡移风易俗，组织拆除了孔中庸建的“梨花奶奶”庙。那是孔中庸90年代初，为纪念爷爷的小妾建的庙，不想一度香火旺盛。在一个雨天，张副局长和几名村干部喝酒，突发急性胃炎，晕到在地。几个干部轮流扛着送到乡医院。张副局长后来说：“要不是几名村民帮忙，说不定见阎王了。”孔中庸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当然不能再埋怨拆庙的举动，换别人驻村，也可能拆，就是今天，自己就可能亲自拆了。孔中庸带着卫南坡几名干部找到了张局长。张局长一见恩人，慌得恨不得下跪，对孔中庸的要求也一一照办。孔中庸也聪明，觉得应该有回报，就主动提出以自己和张局长的名义在春节为村里放一场焰火，还答应把村里通向公路的土路换成柏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