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被抛弃了。
言龄2024-08-08 10:444,220

“住手!”

宋落不知道,如果人真的能预知到未来,预知到十二小时后的此时此刻,眼前这个掩面哭泣的女孩连感到悲伤的力气都不再拥有了,她是否还会有用力推开门闯一闯改变他人命运的勇气呢?

可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时,总不会想到后果的。

宋落眼瞧着地上趴着不敢抬头的女孩身上仅剩的布料比她还少,赶忙拽起身旁沙发上散落的沙发毯,大手一挥盖在女孩的身上,让她找到更舒服的安全区,暂时躲藏一会儿。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十七岁的宋落努力仰着头克制着自己生理性的恐惧与胆怯,毫不退缩的对峙着,尽管在她准备踏出婆啰湾时就已经预想到了外面的庞大未知,可当真的亲眼见到野兽的血腥残忍还是不敢相信的质问道。

她以为,恶本应只敢隐藏于黑暗的沟渠中,在缝隙里蔓延滋长,才能得以喘息,就像外婆死后,她才看清的舅舅那一家子人,可他们再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坏。

“这是我点的小妹,我想怎么对就怎么对,关你什么事?”

“怎么啦,怎么啦,小L你到底想不想做啦,你再不过去,老板那边等急要换人啦!”经理回头找来从门口路过时望了望,竟发现这个小妹乱跑到的是会所名义上老板的包厢,好像还吵起来了,顿时更头痛了。

正当宋落被潘经理的一句话点醒正犹疑着,却接二连三的颠覆她的认知,无耻究竟可以到达一种什么样的境界!

“潘经理,我知道你是谁招进来的人,不过现在我们会所还不是他娄家的,你带的小妹就敢随便闯我的包厢了吗,打断了我的兴致,你看着办!”

“看着办什么?”宋落明明气到发抖却还是要为了给自己壮胆子上前一步,怒狠狠的握紧拳头指向女孩强有力的说道,“道歉!”

“胡闹!哪有让老板道歉的!”经理打着笑哈哈的将她拽回来,准备先带她离开,自己再来好好安抚一通这个变态但还是得小心翼翼伺候着的现老板,“老板,我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管谁招进来的,肯定还是您的员工啊,您先消消气,我肯定会给您个满意的交代,等我让人准备准备,稍等给您送过来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个畜生消气,您知道我刚刚路过时看到了什么吗?为什么还要我们给他交代!”宋落满脸不解的质问道,看着经理一个劲儿的拽她,微张的嘴唇好似说了千言万语,但偏就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想起那一刻无意间透过门上粗砂玻璃看到的场景,以及为女孩盖住身体前不忍直视的满身伤痕,宋落就像是心口堵了一块铁铅一样沉重的让她挪不开步伐,坚定地握着经理的手恳求着,“她是陪酒小妹,不是陪睡的,更不是做牛做马博主子一笑的奴隶,她受到了伤害,她需要一份公平,经理!我们报警吧!”

宋落毫不遮掩的话一出,明明就站在空调正下方,潘比安却觉得燥热难当,不用正眼瞧,也知道那位正提着裤子收回他引以为傲的作案皮带的变态大老板忽然停住的动作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今天的事,她们,死定了!

既然已经无能为力了,潘比安也只能破罐破摔的给了宋落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微微打开一个门缝后悄悄溜走,却还是不忘扭着腰摆摆手好心提醒一句,“既然受伤了,应该做的是包扎伤口,而不是在伤口上撒盐”

“我们要在伤口上抹的是酒精,要彻底消毒,免留后患,而不是包了好,好了包,你说对吗?”经理默默地离开后,宋落知道再一次只能靠自己了,可宋落不会怪他们,因为这次依然是她自己选择留下来坚持住的,于是她稳了稳心神后蹲下身来轻柔的安抚着眼前这个依然在轻轻抽泣还没有逃离出刚刚那份惊吓恐慌的女孩,“我绝对不是一时意气才闯进来的,我是看到了在那份屈辱之下,如此柔弱破碎的你,却依然还在努力一点一点向着门口爬行,你是想逃的,你从始至终没有放弃过对吗?”

直到女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缓缓抬起头来点了点头,男人终是在大惊失色下再也无法从那片肮脏的沙发上起来……

这是宋落第二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死人摆在她面前,可这次她却毫无感觉,因为这个人是死是活对于她来说丝毫无所谓,不,或许还有一点失落也有可能,坏人死得太轻易了。

瞧吧,她不是一个好人,她只是一个自私的利己主义者。

而在这场浩劫中,依然坐在地上看着宋落忙前忙后出神的呆滞着的女孩,仿佛自己的这最后一丝力气,就是为了等到宋落的出现,对她做出肯定,并努力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期待着宋落带她看到第二日清晨升起的太阳,她有许久都不敢看到那刺眼的阳光,仿佛下一秒阳光就会刺穿自己的这副肮脏的皮囊,其实她不怕死,她只是怕自己玷污了阳光。

只是可惜,原来这还是一场梦啊,那么自己这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其实是为了留着让梦不要醒来吧。

第二日清晨,她没有见到那个鼓励着她并说好会陪着她一起面对的宋落,当然也没有那个荣幸见到灰蒙蒙的云雾后埋藏的点点光亮。

迎接她的是漫天飞舞的雪花碎片,是迷眼呛鼻的四散飘絮,是皲裂干燥的黄土尘沙,是乌云压顶的阴雨连绵……

是的,一个皱眉,要耗掉多少脑细胞想出一个厌恶的理由呢,仅仅一句“天气不好,所以很讨厌”就已足够。

快要期末考试了,凌以飞没有时间因为睡眠休息这样的小事去请假,这最后一次的考试,她一定要力保文科第一的头衔不会被人拿走,等假期她再在全国作文大赛中拿到名次,她就会顺其自然的取得保送的资格,这样她才有足够的时间为他们的将来铺就一定的经济基础,她不想放弃自己的未来,可她也不想放弃弟弟的未来。

贪心,是需要足够大的容器来盛装,才不会漫流溢满的,所以为了满足精神的畅想,肉体的鞭挞凌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好,警察的效率非常迅速,连夜给出了尸检报告,那个人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还好,她还是一名未成年的高中生,并且第二天还有随堂测验,还好,她有一身的伤可以作证,甚至可以让他们联想翩翩,从审讯室走出,一路上不乏各式各样或鄙夷或悲悯或打量或愤慨的眼神紧跟着她无措到同手同脚晃悠出神的身形。

凌以飞走出警局后,直直的沿着街道奋力奔跑,明明那些处理过的伤口依旧在滋滋冒血,可她就像是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一股脑冲进了那座好似在指引着她方向的公共卫生间。

或许,昨晚那个热烈张扬试图解救她于水火的女孩,不过也是她自主想象的吧,正如她本以为她冲向的是一座足以庇护她的安全港湾,而实际上到了目的地才看清,她陷入的不过是一个无人光顾正要废弃的破旧茅坑。

要想走出去,只能依靠自己罢了。

哗哗的水龙头虽然无法掩盖住她此时正狂轰乱炸的心跳声,可清水拂面的冰冷触感,却还是给到了她莫大的安慰,足以让她冷静下来,想到合适的理由如何将自己扮成一个无辜的局外人。

然而她想了一千一万种理由,唯独没想到的是,没人在乎她的理由。

旁人赤裸裸的带着主观情绪打量她时不在乎她怎样绝处逢生,学校驱逐深陷舆论中的她时不在乎这大手一挥断绝个干脆是否会熄灭掉她摇曳不定的未来,媒体评判她时不在乎她这一身伤是从何而来,他们只是恨不得钻进她的身体拍上几个清晰又生动的皮开肉绽大特写才好呢……

“这样枯燥又无聊的一天怎么还没过去呢?”

凌以飞一路上躲避新闻报道与媒体追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被人再三辱骂与拒绝的言语讽刺,才恍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间重新回到了这座会所顶楼的天台。

“这里好啊,这里不会有人来”,凌以飞站着笔直的看向脚下的正前方,一只和拇指一般大的蚂蚁正坚强不息的一步一步跨过围墙,想要去到它没去过的远方,却没想到跌落深渊后只留下满身看不到的伤。

“你怎么还有脸出来,做小三很得意是不是,我今天就要把你送进去给我老公陪葬!”堵在警局门口的受害人亲属这样说道,凌以飞能感觉到,相比对于亲人的逝世,她更在乎的是亲人的背叛,求一个说法不是目的,她更希望她为此付出代价。

“我是去赚钱的,老板让我干嘛我就得干嘛”,一开始,凌以飞还想解释一下,她不属于任何人,所以她不是小三,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买卖关系。

“呸,你赚的哪门子丧良心的钱!我们会所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公司我也有股份,我会让我们公司招你这种狐媚子勾引我老公吗,还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我老公现在因为你死了!还有没有天理啦,警察为什么要把杀人犯放出来啊!”

不出所料,凌以飞就觉得今天一定会挨上这一巴掌的,只是没想到他夫人的手劲比起那个男人来还要出色很多,响亮痛快,一巴掌下去,反而情绪中的力量抨击而来的麻木完全取代了本应造成这一番红肿的疼痛。

“他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可他不是被爽死的,他是被吓死的,因为我要报警,所以他被吓死了,你说,他怕的是什么呢,老板娘?”,凌以飞说着面无表情的拿掉昨晚那个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女孩为她披上的毛毯,露出满身血淋淋的伤痕印记,拖着一身疲惫解脱的身躯,缓缓踱着自以为这一切已经可以结束的步伐,踏出了拥堵的人群。

“真够不要脸的,穿成这样勾引人家老公,还理直气壮的在人家正妻面前展示花样百出”

“看吧,你们男人好好看看,等你们死了,到底是谁会为你们哭!”

“这个小三还算是诚实的,坦白说了一切都是为了钱啊……那该不会是生意上的死对头故意安排这么一招棋,嘿,不好说啊”

这样热乎乎的现实题材,不仅涉及到家长里短的情感消融,娱乐产业的隐藏消费,包括还可以延展到商业竞争的经济纠纷,甚至最重要的是还牵扯到一起不大不小的悬疑命案……

果然,不到半天的时间,她的新闻照片无孔不入的钻进了各个想要引以为戒摊个兴趣了解始末的家庭缝隙中,甚至为其感到羞耻的还要关上门来批判鄙夷。

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成了反面教材对象。

当凌以飞终于走着走着看到了前方那道熟悉的发着光的标语大字时,干裂的嘴唇也不禁随着喜极而泣的心情再次咧开了道道印痕。

“厚德载物,自强不息”

“老师,那几个字会发光”

“是的,这八个字的力量足以吸引光来为它们炽热,优秀的人就会有优秀的光环”

“嗯,我会带着弟弟一起发光的……”

天知道,从上学的第一天看到了这八个字时,给了她多么大的震撼,可短短的一天一夜,就抹杀掉了她没日没夜努力过来的十几年吗?她做错了什么?

她不懂,此刻的她明明和十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十年前的她受尽凌辱后被带到这所学校时,得到的是数不清的关怀备至,尽管带着些小心翼翼,可如今却,好似每个人都在迫不及待的告诉她,回不去了……

就连赶上今天值班的保安,从窗缝偷偷瞄了几眼后,都生怕沾染到与她同类的标签,再也不敢冒出头来。

“小吴哥,我进去换个衣服就出来可以吗?”这一身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破布,太冷,冷到她快要无法适应地球上的生活了,尽管地球母亲极尽的包容,可她却再也承受不来了。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回答,于是她只能默默的转身离开。

没有人,还是没有人,原来她再次来到了这片空无一人的天台上,这个早已被人遗忘的破碎的一角,这样也好,这样她是不是就不会再听到那些污言秽语。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那些话早已渗透进她的骨子里,无孔不入的提醒着她,她被抛弃了。

继续阅读:第6章 一场幼稚的涉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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