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眼睛,许久不曾停留在光耀中,齐飞很不适应的眨了眨眼,只是眼前白的发光的场景和她那时的婚礼殿堂好似如出一辙,好像并没有过很久,所以才让他的记忆如此深刻,那不可思议的闪现片段突然窜入脑海中,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想要努力的否定自己的猜测……
不会吧,不会吧,他中了一枪就又回去了?
不行啊,不行啊,他还没带上宋落呢!
“还好吗?”
正在他惊异的怀疑人生之际,突然窜入眼前无尽的空白间的那双漂亮的眼睛水灵灵圆滚滚的望着他,他想说,不好,一点也不好,当过去的记忆一点点复刻进他的脑海里,深入骨髓的不舍一遍遍的鞭笞着他,不行,不可以,他不允许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留恋着的这双眼睛即将要望向他人了,鼓足勇气勇敢一回吧,牵着她远走高飞好不好……
只是转眼间,成片的白色愈涌愈近渐渐将他包裹的密不透风,阻挡了那双眼睛与他之间的距离,原来他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的手也没有牵出去。
不过幸运的是,齐飞这回算是看清了,他还身在十年前,这里是医院,不是殿堂,一切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要什么?”
医生不解的跟随着他的眼神望过去,他努力皱起眉头微微抬起的一根手指,好似在指向落地窗外的遥远天际,可即便用力到胸口滋滋冒血,也还是要张开口将这三个字宣之于口,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因为懦弱逃避选择去到一个没有她的世界,他试过了,那里无法存活。
“我要她”
“嗬”,就在众人呆呆的望着宋落,诧异于病床上小男孩的这三个字时,却听到许知与低不可闻的轻轻嗤笑声,甚至头也不抬的在本子上写着什么说道,“那就先顾好自己,命没了,要什么也白搭”
身边几个与他共过事的医生护士转眼间又将惊异的目光转向了他,这个态度,这种语气,这个台词……
尤其是熊淼淼别提多恍惚了,难道自己刚刚附了小知与的身?
不过随着窗外阳光的跃进,许知与重新又恢复了他那张令无数病人赞叹不已的温暖如初的脸颊,抬起头柔和的望着眼前的病人,像往常那般轻轻安抚道,“这里是省医院,你刚刚手术完一切体征良好,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他们正在赶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当齐飞看清这张脸时,恨的牙痒痒的想要立马将他扔出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不,是离宋落越远越好!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十年前,是他胆小懦弱逃避了陪伴在宋落身边的机会,如今再一次重新来过,宋落的身边不可能还会有他的位置,瞧着吧,从现在起,再过十年,在宋落身边的男主角一定会换成他不可!
“怎么,你认识我?”许知与渐渐敛起了笑容,认真的问道。
“不,不舒服”,齐飞最后选择将原有的一切忘掉,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弥补他了,他怎么可能会将原来的结局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他不可能让他知道,最后他是赢家。
“看到我不舒服?”
“对”
许知与淡淡的笑了笑,继续在病历本上写着一些注意事项,随即放回到病床的案本处,边说道,“那你惨啦,因为接下来你时时刻刻都要见到我,我叫许知与,是你的主治医生,要想不再见到我,就要快快好起来,出了院就不用再见到我啦”
“那我希望,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
“我也希望,好好养伤,早日康复”
“许医生”
当齐飞眼睁睁看着宋落随着许知与追出去时,自己却像棵浮萍一样虚弱的连耷拉在床边的拳头都握不紧,难过的摇着头不让护士给他换药,而护士却还在拱火似的哄着他,“不要闹了”
没有人在意‘闹脾气’的他此刻的倔强。
走廊上,许知与听到了宋落赶忙追来的声音,停住脚步回头望去,“怎么了”
宋落站定后慢慢平复了下呼吸,可是低着头咬着嘴唇却迟迟张不开口。
“他没事,不用担心,只是那个小诊所不能常住,所以还是来省城养着比较好”,许知与叹了声气后还是轻声解释道。
“不,不是,不是他”,宋落紧张的抬起头鼓足勇气说道,“我是想感谢你上次的帮忙,还有对于在那个诊所里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感到抱歉”
“不客气,没关系,这样两个回复,你平静一些了吗?”许知与又一次只能用笑容来伪装此刻的无奈了,而心里想的是,她千万不要再想起从前的那几次似曾相识啊,不然,他又要说多少次‘没关系’才能化解她的尴尬与抱歉。
许知与的笑容好像有种魔力,宋落不知不觉间就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竟渐渐与他一同笑了起来。
她不贪,她只求这一次的笑容可以给她今后的苦难加满了油。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要在诊所里待到月底啊,这又不下乡问候啦”,熊淼淼缓缓走到还在深情的望着人家远去的背影的许大医生身边,调侃似的问道,“而且这就只剩一周的时间啦,他这个伤起码得养一两个月呢,到时候你人都已经在大不列颠的课堂上了,你怎么还要跟这个病人呢?”
都说到这种地步啦,许知与还是不肯扭过头来看他一眼,气的熊淼淼当即作势就要转身离开,“主任也真是的,太不懂事啦,怎么还给你安排工作啊,我去找主任说道说道去……”
“我不走了”
还是被当事人证实了那千恳万求一定不要作数的猜测,熊淼淼不可思议的摇着头围在许知与身边打转观察着他的‘病情’,砸吧砸吧嘴说道,“许知与,你真是疯了,你要知道,出国进修三年,回来就是副主任医师,再攒攒经验,不到一年就能升主任医师,别忘了咱们的赵主任就是这么个流程,你在搞什么啊!”
“我以为,一个月,凭着那明晃晃的凶器物证,周围四邻听到过的争吵打骂声作为人证,怎么都能等到阿婆的死水落石出,看着她心中那块大石放下,然后再让潘比安找机会给到她一个与娄修见面的机会,我相信她,可以拿回她心心念念的婆啰湾,至少可以保住婆啰湾不被大幅拆毁,可是现在,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我不管,我不管,她的事我管不着,许知与,我就再问你一遍,这,这他妈的关你什么事!关你那宏大的前途什么事!”
“我不能放下她,她是宾语,与她无关,我才是主语,只与我自己有关”,说出口的许知与才终于肯定了自己临走前这段时间的慌张与空无,原来他想要的只是留在她身边,那宏大的前途就像乡下的星空,看看就好啦,他并不想自顾自走入他们成为其中的一颗,只能在她许愿时才会抬起头来遥望的繁星,从此只能挂在空中,与晚月为伴,与银河共舞,却与她,再也触不可及。
“欸,欸,许知与,她还有病床上那小伙呢,哪轮得到你这个比她大近一轮的糟老头子啊……”
“不用说了,既然要帮她,就要帮她到底,这是我的决定”
许知与转身转的潇洒,决定决的利落,只留下熊淼淼一个人恨不得默默的留着悔恨的泪水,他怎么就结识了这么个二货!
“宋落”
“嗯”
“我不是在做梦吧”
漆黑的夜晚,只听得到窗外叽叽喳喳的蝉鸣,可齐飞却第一次感觉到蝉鸣的刚刚好,不吵也不闹,反而让这夜晚静的一丝不苟的病房里不会显得太过尴尬,毕竟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共处一室。
其实说是青梅竹马,他们也不过是从小到大都是同班同学的关系,他只有爸妈,没有老一辈,宋落又只有外婆,所以他们两家也没有太多的往来,甚至说是生疏也可以……
想到这里,齐飞突然感觉到一阵失落,难道这就是他高中举家迁离婆啰湾后,宋落也就自然而然不再与他联系的原因吗?
“那你现在在说梦话?”宋落闭着眼回道。
齐飞瞬时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病床边的家属床上那个瘦弱却坚实的身影,深思熟虑后还是忐忑的开口问道,“之前你说过两个月后就会和我离开,那现在出状况了,这两个月我可能都要在病床上养伤了,没法陪你争取婆啰湾了,你,说话还算数吗?”
宋落微微睁开眼睛后,轻轻点了点头回道,“嗯”
得到宋落的承诺,齐飞高兴的恨不得坐起来,但身体不允许就只能扬起嘴角表达着他的兴奋,不禁接着问道,“那等我爸妈明天来了,你还会来看我吗?”
“啊……你爸妈来了,我就不能在这儿陪你了吗?”
“不,不,当然不是”
齐飞慌张的差点拽掉了针头,宋落赶忙上前查看,还好没什么事,不禁责怪的嗔道,“小心点”
看到宋落如此紧张自己的样子,齐飞幸福的轻轻将头偏靠在她的手上,“我想说的是,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我希望你能一直一直陪着我……”
不想打破此时的幸福,唯一的办法就是闭上双眼,让幸福定格在入睡前的这一刻。
齐飞感觉到了宋落一直在看着他止不住笑意的睡颜,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是在与他倾诉些什么,怕她一个人的语言空显落寞,闭着眼睛不禁也嘀咕了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要两个月后才能见面了呢……”
同一片黑暗下,有能听到空气震颤的静谧,当然也有甚至听不到雷电交加轰鸣的热浪滚滚。
世上最公平的事,莫过于没有什么不是守恒的。
“今晚这几个都不咋地呀”,女人夹着烟不耐烦的摆摆手,赶走了今晚落座在她身边的第三个男人。
“我看都挺好呀,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的”,一个闺蜜调笑着回应着身旁不老实的男人,随口说道。
“她呀,可能还在为死去的老公伤心呢,毕竟人刚走嘛……啊哈哈你好过分哦”,另一个闺蜜也不甘落后的与自己心心念念来光顾的年轻男人打个火热,嬉笑着说道。
“管那个死鬼死哪里去啦”,女人满脸鄙夷的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若隐若现的倒影,早前演那么一出戏简直给她累的身心俱疲,不过还算没有白费心力,女人的共情能力让她获得了一大波的好感支持,才如愿接手过来董事长的位置。
可明明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她却隐隐有一丝预感,什么正一点一点的偏离了她的轨道,不禁心烦意乱的起身灭掉了手中刚刚点燃的烟,“今天舞池里的音乐放的是什么鬼啊,怪难听的”
闺蜜轻轻拍了拍拱在她怀里的男人,不需要言语,多一个眼神都是对他们的侮辱,男人微笑着安抚道,“我很快回来”
“所以,事情就这样算啦?”男人一走,身上果然轻快不少,闺蜜嫌弃的抚平着身上的褶皱问道。
“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嘛”,女人无趣的一点一点品着杯中的酒,试图从中品出一丝不同于以往的口感。
“动了恻隐之心?嘁,人又不是你害死的……”
“小心”
手中的酒不知什么时候随着倾斜的角度缓缓淌着,女人定下神来渐渐将视线上移,寻找到那使污浊的酒转瞬间萃取成清澈泉水的动人音色,“小心?”
“天丝纤维面料很难清洗,沾上红酒就废了”,男孩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原来你关心的是我的衣服啊哈哈”
“也不是”,男孩接着一一布置好刚刚拿进来的餐食后,站直说道,“如果没有穿在您的身上,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女人饶有兴趣的放下手中的酒杯,认真的盯着男孩紧张无措到裤子都被拽出了褶皱,还强装大胆的一遍遍抿湿干涸的嘴唇微张微合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所以,你关心的是我?”
“上个月,我本来还在为暑期的易德曼展览游学费用发愁,因为我也很想亲眼见识到那些名画的灵感发源地,是您的慷慨,为我实现了愿望,今天是我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再次见到了您,很想和您表达一下我的感谢,这些小菜是我亲手做的,希望您会喜欢”
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张干净简单的口中说出这样一段极尽周全的话,就像是清澈的水底浮出了几滴融不进又流不出的油花,穆欣刚刚生出来的悸动也不禁缓缓消散了几分,毕竟这样的言语,这样的奉承,都要在她耳边生根了,不由得阻止道,“不值一提,不用再提……”
“我知道,您或许是喝醉了无所谓给多少小费,可于我而言,我会珍之视之,对于无意间将这份恩德赐予我的您,所以,我只想尽我最大的努力服务好您,只要您有需要……”男孩反而以为是自己的态度还不够真诚,更加恳切焦急的想要说完或许私下里已然排练了许久的台词。
嗬,穆欣不禁嘲笑起了自己,这样文绉绉油乎乎的话,说一遍感到虚假,说两遍就有点不耐烦了,可由始至终说到底,就像是冷水终于冲破肉身的阻挡沁人心脾,令她很是受用。
穆欣不由得扬起了羞红的面庞,露出自己引以为傲修长白皙的天鹅颈,轻声哄道,“抬起头来,叫什么名字”
男孩果然很乖,原来那让她看的忍不住咽口水的微张微合的薄唇下还有一对可人讨喜的小虎牙,他说他叫什么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算了,随便吧,此刻她只想安安静静欣赏着这幅意外之喜,看来,这个会所要重新装潢了,不然对不起‘灵感发源地’这样圣洁的名字。